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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一章 小十三—香君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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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下课这么早？”
我摇摇头，坐在秋溪彦旁边：“不想上，反正也是自习。”
“那可不行，以后让小寻来，你过一年就高考了吧，好好学习。家里也不管管你，就知道逃课。”
我笑了笑，把团里乱七八糟送来的慰问营养品塞到床底下：“我也不是学习那块料，就唱唱戏还行。”
“你养父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小孩子就是不懂事儿，听老师的话，以后别天天往医院跑。看看咱那眼睛肿的，又训练又上学，都时候可别累病了。”
“他啊？没事儿，天天忙着工作呢，不会管我的。再说了以后唱戏照样可以养活自己，走哪条道不是走。”
秋溪彦抬起插着输液针头的右手，上面的血管泛着脆弱的青色。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以后老师就看不见你了，真是不放心。你这孩子看着安安静静的，我可知道你脾气固执的可以，不许和养父吵架，乖乖听话，都是过来人，肯定是为了你好，听明白了？”
“没有。”我笑道，“说什么呢，还以后就看不见了，桃花扇您不来看？以后那么多场都不来看？您不来我可就电脑语音念白，让观众半路就把我轰下去，回头还堵着您家门骂您带出来个鬼学生。”
秋溪彦看着天花板，目光显得有点迷离，却是一直沉默着。
“好好唱，老师就陪你到桃花扇了。唱好了我也就安心了，以后啊，绝对是个名角儿。”
“胡说。”
她笑了，摸摸了我的手，她的手指节像是婴儿一样微微蜷曲着，因为冷而发着潮湿。
“答应我，把这次的香君唱成真正的香君，好吗？”
你看疏疏密密，浓浓淡淡，鲜血乱蘸。不是杜鹃抛，是脸上桃花做红雨儿飞落，一滴滴溅上冰绡。
香君寄扇，国事情思，欲语泪流。台下四座皆感而泣涕，戏中人盈眶，哀而不伤，是谓张弛点染。
做不到，还是做不到。我还是个念白的旁观者，除了那次给涟涟唱丽娘，我一直都是个旁观者。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不想这样。
K小姐在我身后近乎是瑟缩着递过来一杯茶，我很少在家里练习，更不可能到后半夜还是咿咿呀呀地对着镜子。我有天赋，我不否认，有天赋确实不需如此。
我没有接茶，只是抚了抚胸口，重新开嗓声音终于哑了下去，喉咙里干涩，痒得几乎想直接吐出来。剧烈的咳嗽，肺里抗议一般的颤抖让我跪下身去，近乎撕心裂肺的咳嗽吓得k小姐蹲下身连连拍我的背。我试图推开她，但是手臂的动作只是让我脆弱的喉咙受到更大的刺激，声带发出完全报废的残鸣。
“sir！sir！”
先生大概又是凌晨才回来的航班，K小姐听到楼下的动静，慌慌忙忙想去先生那求助，但是又不敢离开我，只得半蹲着身子冲着楼梯焦急的大喊。
鲜血溅在镜面上，镜子里另一个喘息颤抖的我满面鲜血。他的身子微微抖动着，嘴角还有血的残留，眼睛依旧是亮的吓人。
K小姐尖叫了一声，一把搂住我缓缓瘫软下来的身体。随后赶来的先生立刻让她去拿毛巾过来，我本能地挣扎了几下，脸上的血蹭在先生雪白的西装外套上，像是香君撕碎的那把桃花扇。
“别乱动，马上去医院。”
先生的身上残留着机场那种清冷独特的空调风味道，混合着海洋香水，衣料蹭在脸上挺立凉爽。
“不用。”
我张了张嘴，发现完全没有声音，我用力咳嗽了几声，着急地几乎想把自己的声带揪出来使劲擦几下。K小姐拿着湿毛巾过来，因为紧张，毛巾胡乱地擦在我无辜的眼睛上，血迹反而更加凌乱。
我抢过毛巾：“水。”
同样是嘶嘶的怪声，空气划过我肿胀的声带。先生拿过旁边的瓷杯，我被依旧烫口的茶水烫地向后瑟缩了一下，还是忍着痛咽了下去，又一阵猛烈的咳嗽，眼睛里一片湿润。
“烫，”先生连忙放下杯子，重新拍着我的背，“慢点儿。”
异常低哑的声音。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抵在溅着血痕的镜子上。忽然很想把这面该死的镜子砸碎，把镜子里那个自己拽出来狠狠打一顿。遇见涟涟以后，我越发的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过这么多的感情。
先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我身后。我抵着镜子滑坐下去，听着自己的嗓子发出沙沙的微弱声音：“什么是疏疏密密，什么是浓浓淡淡，我，我。。。。。。”
先生单膝蹲下来，用一边的毛巾温柔地擦着我嘴角的血痕：“我都懂，不用说话，现在去好好休息好吗？”
“秋。。。。。。秋老师。。。。。。”
“你这个样子怎么接着练习给她看，听话。”
我摇摇头，忽然很想哭。无穷无尽的恐惧和孤独。
“对不起，对不起。。。。。。”
我只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声音重复着这几个字，是对于先生还是秋老师，我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K小姐拿着煎好的铁皮石斛水重新上楼，先生试了下水温：“明天给团里请假好吗，来，先把水喝了。”
我摇摇头。
“那就听你的，想去哪里直接告诉我，我明天休假陪你。”
情绪稳定些，嗓子的疼痛便一点点尖锐起来，疼痛顺着脖颈传递到头上，我在靠枕上反复翻了几次，全然无法缓解那要命的疼痛。
相逢。辗转难思。赠扇。血溅。
国。家。
涟涟。
在我觉得头要炸开的瞬间先生却说话了。
“有什么想不通的，都给我放到明天，现在好好睡觉。”
我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先生很坚决地关上了灯，黑暗里的声音几乎没有来源，但还是少有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