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奸臣爱上我》宁小完

35、第 35 章

　　空气残留一丝硝烟味，像大日子的喜庆味道。

　　城内刚结束一场厮杀，百姓仓皇而逃，皇帝被刺客掳走，不知所踪。城外火工不晓得，照例准点放了烟火，烟火璀璨，半个芮城夜空都被燃亮了。

　　城外有一座清水桥，石梁架造，与芮城一般长的历史，桥下河水质极其浑浊，河面漂浮绿藻。望见泛绿水的清水河，商琉皱着眉头。不晓得地下埋了什么，可能是动物尸体，或者是人，不然河两边淤泥不可能熏臭成这样。

　　四更快到了，要在夜色尽前找到他要的答案。

　　桥墩下他的人在动手，可进展不大。

　　萧存光撞上石墩，肋骨似乎断了几根。

　　“真恶心，啧。”摔他的人有张臃肿的脸，看着萧存光一脸的厌恶。他身后的人，萧存光都认得，白天那一伙偷乌金的，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看样子像是仆从。

　　远处捂着口鼻的羸弱书生，应该就是他们的领头。

　　命运不济……万万想不到他居然栽这么一群人手上。

　　萧存光仰起脸笑笑，从对方的神情看得出，他的脸肯定污糟得很，脂粉与血和泥糊在一起，人不人鬼不鬼的。从他们确认他是男儿身以后，动手更狠了，每次摔地上，都听得见吃吃的笑声。

　　臃肿脸冷哼，一脚踩在他的手掌上，“还笑得出吗？”

　　后面一个瘦子不怀好意笑道：“李密，他想勾引你呢。”

　　李密很不高兴，脚上的力加重了两分，“杀他都嫌晦气，不男不女的腌臜货。”

　　伏在地上的萧存光疼得冒冷汗，另一只手举起来示意。

　　“怎么，肯说了？”李密松脚，“把话说清楚，到底谁指使的你，让你跟踪我等？”

　　叫天不应的地方，挑衅他们没有用处，也许做什么都没有用处了，萧存光说：“要是愿意，你就继续问，看能不能挖出你要的供词。真有意思，你们的主人挑了你们这一群猴，还想成大事，不如带两头鬣狗，知道什么时候不该乱吠。动动脑子吧，傻子才一开始就屈供，绑我，刑求我，羞辱我，被你们折磨成这副模样，我还会告诉你们真话吗？”

　　所有人定住了。李密怒目而视，攥起萧存光的衣襟，将他提溜起来，“难不成我该好吃好喝供着你，求你大发慈悲？想我信这种鬼话，对你放轻手，放屁！”

　　说着拳头用力打在他的肚子，有一瞬间萧存光无法呼吸，血气上涌，一口血渗进嘴巴。

　　“看吧，”血要从嘴角流出，萧存光将它们咽回去，他还是笑，笑得他们心里发毛，“就算我说的实话，你们也不敢相信了，哈哈哈……”

　　“你……”

　　李密还想拿脚踹他，当看见身后按住他肩膀的人，心头一紧，悻悻松脚退后。

　　书生肤色极白，青蓝色的血管从腕心延展颈脖，一路清晰可见，风吹过衣袍，身型瘦可见骨。萧存光看着他，这叫什么来着，嗯，短命相。

　　商琉蹲下身，巾帕送过去给萧存光拭脸，手臂细长，双手手腕都系了根细细的红绳，他擦了萧存光嘴角的血污，即使手帕被拍下，也并不生气。

　　端详着萧存光，商琉说：“你很年轻。”

　　他说话的时候，所有窃窃私语嗤笑的都消失了，声调虽轻，却被听得清清楚楚。

　　“你年轻，以为将来的日子还很多，敢说不自量力的大话。但人其实跟这块巾帕没有差别，轻轻一撕便会碎，一块石头、一根绳子或什么都不用，你就死透了，死在路边的野狗，谁会在意它冲谁吠过？”

　　“哦，你不怕死，那更好了。如果秘密藏在皮囊下，我就给你剥皮，如果藏在脑子下，我会把它凿开，到那时你会发现，除了烂肉你什么都没有，没有尊严，没有你自以为是的志气。轻轻一掰，骨头下的血髓就会流出来，秘密也一样，不过多花一点时间，而你付出一点代价。”

　　李密喉头动了动，咽下口水，庆幸自己没领教过商琉的手段。

　　“看，天快亮了。”商琉说，“天亮以前某人要吐出自己的心里话。”

　　萧存光似乎陷入沉思，一阵沉默之后，仰起脸看着商琉，与他面对面。下巴阖动，然后朝商琉脸上吐了一口血唾沫。

　　唾液从眼皮沿着鼻翼滑下，在没有血色的脸颊挂着，萧存光笑，“这个就是我的心里话。”

　　身后一行人大气不敢透，生怕商琉的怒气殃及池鱼，这位仁兄无知，要是知道商琉丧心病狂的本事，不晓得还敢不敢吐这口水？

　　只见商琉默默擦了脸上的秽物，巾帕丢下，起身。

　　“动身出发，两日之后，乌金要送到石国。”

　　李密问：“那……这家伙怎么办？”

　　“捆起来带回去。”商琉说完，动身行向马车。

　　天朦朦光，城中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城楼上下血迹斑驳，狼藉的地面几具尸体尚未来得及搬动，如同大战过后的死寂。

　　芮城就这么小，城内巡防、千牛卫、禁中兵马集结在此处，如临大敌，挨家挨户搜查，针插不进的巡逻，店家不敢开市，关门闭户，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他们还不清楚昨晚发生什么事，但已足够人心惶惶。

　　欧阳英站在城楼上方，俯瞰路面动静，城墙上石子松散，隐约摸出抓钩钩出的痕迹，墙面上有游绳的勒痕，刺客就是用这种方法，将人掳走。

　　刺客杀的杀，抓的抓，连准备逃跑的车子也让巡防军找到了，却没有陛下的踪影，难不成那是调虎离山，他们还有人接应？

　　欧阳英攥紧了拳头，极为煎熬：陛下已经告诉过他大宴之上有刺客，他不过把守各处奉命抓人就是了，就这样居然还能让刺客得逞。他太自以为是了，一直监察着从会都出城的那几个北庸人，不曾想刺客不止一批，眼睁睁看着陛下被掳走。陛下若有不测，他万死不能赎。

　　后头有动静，欧阳英转身，见是副将丁落，边说：“有什么发现？”

　　丁落面色凝重，“今早，清水河上发现一具男尸。”

　　欧阳英心下一紧，马上要下城楼赶往现场，手臂却被丁落抓住。他说：“不急着去。身份已经确认了，是……言左史。”

　　……

　　静了片刻，丁落又说：“手脚都有被勒的青痕，应该是被绑上石块沉江，绳索松脱，尸体就浮起上来。”

　　陡然的惊讶，油然而生的预感两人没有都说出口，情况可能比他们想得更糟糕。

　　昨日替他向陛下禀告的人是言俊，他是汇报之后出事的，还是在半路上？若是在半路上，刺客说不定逼他供出军情，早就摸透了巡防的布置。

　　错综复杂，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让他们走到满盘落索的地步？

　　唯一能告诉他们的，除了死去的言俊，就只有那班刺客了。

　　直军府是一座三进府邸，装饰不如别的军府精致，青瓦灰墙，屋子也不多，一进府门，人才隐隐感觉这儿与别的地儿都不一样。

　　每一处屋子都有门无窗，石墙之内，透不出一丝光线，哀嚎声叫得再厉害，外面听了也是似有若无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活着的刺客被关进了这儿，他们很清楚，自己没有一个能离开这儿，干脆地死是最好的下场。活着，如今对他们而言，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欧阳英到了直军府，看见霍陵也在那儿，他比自己更早，已经审上了。

　　第一个念头：他不该在这儿。霍陵与直军府河水不犯井水，怎么轮到他管这里的事？即便昨晚他恰好在芮城，也帮忙平息了昨晚的骚乱，然而事态严重，无关之人来瞎掺和作甚。

　　欧阳英对他有复杂的感觉，他从母亲处得知，霍家与他们有结姻的想法，霍陵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妹夫，不好把关系搞僵，但他对此人又谈不上好感。

　　于是招手让管辖直军府的人过去，问道：“为什么霍都护会在这儿？”

　　府尉面带为难，说：“属下知道不妥，但……”

　　没谁跟霍陵一样，能掰开刺客们的嘴，让他们把供词吐得一干二净。

　　欧阳英手拿着刚誊抄好的供纸进小屋时，一场审问刚刚结束。屋子里没有血腥味，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流，逼仄的四方墙壁，空荡荡的，倒不像一般刑讯的地方挂满刑具。这儿称得上刑具的，只有一个水缸，和挂在横梁上用作倒吊犯人的绳索。

　　霍陵半靠在椅背上，阖目不语，眼下的浮青泄露了疲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