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奸臣爱上我》宁小完

34、第 34 章

　　沉默，长久的沉默。萧存光甚至听到，苍蝇飞过嗡鸣声。

　　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无数个小人奔溃逃窜的嚎叫快要震翻天灵盖：霍陵说什么，他是男子？！

　　他怎么知道的？是什么时候识穿的？之前演的媚样，在他眼里岂不都成了笑柄？！

　　不对！是诈，霍陵要诈他！

　　萧存光强笑：“你说什么，我不是男子。”

　　“严泽蠢才看不出来。”霍陵的目光从他的脸一路下移，定在腰下，“我甚至不用确认你□□有没有那玩意儿。与生俱来的气息骗不了人。”

　　萧存光深吸一口气，挫败感油然而生，又不想放弃得彻底，郁闷地嘟囔：“我没有，我不是，你瞎说。”

　　“你要在人前作何打扮，随便，只别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能随你糊弄。”看着萧存光羞愤不已，愣是想找地洞钻进去的神色，霍陵绷紧的面容松泛下来，放缓了语气，“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把你当女子看待。”

　　萧存光狠狠瞪他一眼，这话简直是挑衅——“虽然你的把戏很蠢，小爷还是陪你玩玩罢”，要不要如此羞辱人。

　　看着他的怒容，霍陵眼底柔和了些，“到现在你才有一点真的模样。”但只是一瞬间，深眸变得锐利，人群中有什么吸引他的目光，渐渐绷紧了脸。

　　萧存光警觉要转身，霍陵伸手扳回他的肩膀，低声：“慢点，别吓着人家。”听了他的话，萧存光微微侧过视线，不经意看向左方，果然让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几个北庸人的头领，站在与他们仅隔了两人的距离，一动不动盯着城楼，这才没有发现二人。这回他穿着布衣，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要不是那双狭长上扬的眼睛，在夜里也很难辨认出长相。

　　另外的同伙不知道此时正在何处，萧存光很有兴趣看看他们制定的刺杀计划，打算如何执行，不过看来这位头领已经想好了退路，一旦同伙事败，他大可趁骚乱逃离。

　　“真巧。”

　　“是啊，冤家路窄。”萧存光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放松，“我去外面摊上买个灯笼，你在这儿等着我。”

　　“……”霍陵别有深意看着他，“买完赶紧回来。”

　　穿过熙攘的人群，萧存光终于找到个僻静的角落，他躲在一棵树干粗壮的女贞树后，距离城墙约十丈远，估摸时间差不多到亥中，抬头看向天上。

　　漆黑的夜吸去喧闹，无云的天空像是不起波澜的深海，几乎没有人望天，此时的星河还不如人间灯火璀璨，萧存光望得后颈发酸，终于捕捉到第一颗擦过的流星，轨迹很短，弧线微白。也有零星游人看见这一幕，低声惊呼，只是这颗星太不起眼，好像一晃而过的错觉，不曾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与之同时，女贞树下火星擦亮，燃魂香点着，一缕熏香缓缓升起。

　　萧存光回身，城楼下一如方才，集市的人继续高声招徕，除了那颗几乎无人察觉的流星，夜色也无变化，任谁也察觉不出一丝异样。灯火层叠映照，城墙、游人的影子拉得瘦长，在地上犹如魅影。

　　这时，城楼上钟声长鸣，以示肃仪。地下还是闹哄哄，但迅速静了下来，低语传不到城楼上，钟声停下，大鼓奏乐。头戴冠冕的萧存光拾级而上，出现在城楼之上，隔着一道女墙，皇帝威严，不容侵犯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其实不是真的不敢看，历来规矩如此，没哪个傻愣真去仰着头死盯皇帝，大家都是偷偷瞧，私语说，“这回比上次出巡阵仗更大了”“严相国不见人影了”“长得还可以，但不像有神仙相的”……

　　真正的萧存光也跪在城楼下，不动声色地将幻境中的自己收进眼底，心想成仙看来不是一无是处，亦幻亦真的蜃景也能造出来，靠这个就能耍得人间团团转了。他在地上伏跪的影子有些歪斜，幻境将人影扭曲了，但这点破绽不足以引起怀疑，没有人瞧得出来。

　　堪称完美，全因天时地利。陨星群下坠，削弱了生魂的识觉，幻境趁虚而入，让人置身假象恍然不觉。那次萧佑也是趁着萧存光午睡意识混沌，才能入梦。其次他要布置的幻境并非人们难以置信的蓬莱仙山，而是与真正的景致重叠在一起，一切都是真的，不过多了一个假的人，常人难以辨识。

　　这都是高祖父告诉萧存光的，布幻境损功德，萧存光磨破嘴皮，还说修十座庙给他塑金身像补回功德，高祖父才勉强答应。

　　礼官宣祷文，祷文冗长，声音低沉而沙哑，假的萧存光木讷地俯视百姓，整座城仿佛陷入诡异的气氛中。这只是萧存光自己的感觉，没有人察觉当中的诡异，只有蠢蠢欲动的眼睛，和手执兵刃的人。

　　幻境一出，时辰该到了。随即护城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祷文，一发耀眼的鱼龙穿空而出，响箭声划破长空。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爆响吓到，引发一小阵混乱，千牛卫仿佛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出现，或许是他们本来就在那儿，混在人群中没被察觉，禁卫面容冷酷，他们盯了刺客一整天，费太多时间在伪装与掩藏踪迹，终于到了收捕猎物的时候，迫不及待看着猎物惊讶又绝望的神情。他们迅速靠拢，将刺客包围，人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脸摁下了地。

　　有一个人反抗。是那日在莳花阁挑衅霍陵中的男人，他太蠢，不知道禁军等了他们多久，还以为能挣出口子逃出，一拔剑就被缠杀当场。

　　溅血引发一些混乱，人群中有人发出尖叫 ，想要逃跑离开。早有准备的禁军挡在逃跑的人潮前，一路疏散人群，一路高呼他们的身份，奉陛下旨意扑杀刺客。

　　刺客抓得太迅速，小撮的骚乱也被平息了下去，这时候，稀疏的流星像雨点从天际划过，随即慢慢密集，整个天空被流星照亮，还有像火球一般的擦出沙沙的声响，壮丽的景观逼近，竟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祭天仪式随之结束，鼓乐奏响，城楼上的皇帝仰着脸，好像真的在望天观景。百姓们准备去往护城河看烟火，余悸未消的人慌着赶回家，都在往外走。

　　事情了一半，萧存光心想，该回去料理另外一半。他逆着人潮行，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目光掠过，没有人将他与天子联想在一起，水粉敷面，绛唇浓冶，都只当他是装扮艳丽的女子，觉着好看多看一眼也就罢了。

　　只有一个人，冷光如电，像是要将他看得剜出一块肉。萧存光顿足，霍陵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峙。

　　他从没在霍陵脸上看出过这样丰富的情绪，震惊、怒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

　　萧存光泛起警惕，后退了一步，他身上没有兵刃，或许应该拔腿就跑，谁知道霍陵想做什么，看他的神情，杀人也不奇怪。

　　他没杀人，只是僵硬的肩膀扭动了一下，冲城楼的方向回头。城楼上没有一点异样，高祖父设下的幻境会在流星雨彻底结束时解下，还有半个时辰。

　　可他的身体似乎更加僵硬，转回来时嘴唇抿紧，脸色绷得铁青，好似他扇了他一巴掌般，“你不是……”

　　他，他应该是什么？萧存光想着，霍陵握着拳向他缓步走来。

　　没等他想明白，没等霍陵说完整句话，更尖锐的一声箭响从头顶掠过，那一瞬他瞥见，是一支金箭。

　　箭没有杀死任何人，而是直直扎进城墙，金色箭柄极其显目。

　　糟了。萧存光心一沉。

　　城楼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几个藏身黑暗的人影。又一颗火流星划过，黑影同样凌厉而迅速划穿护军的喉咙，有人回身，但来不及举起长矛，就被大刀劈倒，人像飘零的落叶从城楼跌落，沉重地砸下地面。

　　他和霍陵几乎同时往城楼飞奔，但太迟也太远了，他们看着黑影砸倒呆滞的皇帝。

　　鼓声戛然而止。城内一阵厮杀，兵刃交错，血腥味越发浓烈。

　　然而萧存光自己也走不动了。与城楼不到两丈之距，后颈陡然剧痛，四肢不受控制软下，他挣扎着直立，肩膀却被一只手死死钳制，往人们尖叫着逃窜的方向拖。

　　这不是幻境了，一只手掌粗暴地攥着萧存光的嘴巴，他闻到血的味道从嘴角沁出。他竭力想转头看身后的人，始终无法动作，只有眼前的霍陵，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拼命挣扎，不觉得能够摆脱抓他的人，只是试图制造出一点声响让霍陵听见，可是哭嚎声、厮杀声掩盖了一切，霍陵的心思都在城楼上，这点声响毫无用处。原本伸手可及的人，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远。

　　许是奇迹，就在他水深火热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时，霍陵忽然顿足，转头往身后瞥了一眼。

　　有些远，但他一定看见了。萧存光眼珠子瞪得极大，无声地向他呼救，然而，目光对视的一刻，霍陵一动不动。

　　极短暂的一瞬，随即霍陵便动身飞奔。

　　唯一的希望被扑灭了，萧存光欲哭无泪，霍陵跑向的是城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