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奸臣爱上我》宁小完

27、第 27 章

　　这两日的大理寺狱，乌烟瘴气拥挤嘈杂比鸡圈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理寺狱里里外外三十六间牢房，扔进二百来号人，碰上几个体胖的连坐的地儿都不够，还要吃喝拉撒，二百人的体味、口气、大小二便，加起来的味儿，连抬恭桶的都不想再进一次。

　　皇帝下的口谕，他们不知道要关多久，聪明的拣了角落屏息养神，一点不浪费精神。更多人沉不住气，又叫又骂，吵闹声快把监狱屋顶掀翻，有些互不顺眼的关在一起，几句不合又推搡在，可惜地儿不够，左儿有人右也有人，打两下抱在一起，暧昧得很，只能悻悻撒开手，互相咒骂。

　　可怜狱丞们既要调停又要安抚，三品大员们脾气没一个容易讲话，他们这两日心肝惴惴，顶上青丝骤减，竟有早衰之兆。

　　好不容易等到带着皇帝口谕来的侍卫，狱丞们露出了劫后重生的欢喜脸孔，忙将人请到地下牢里，随口打听陛下打算怎样处置。

　　领路的狱丞说道：“料想旨意也是这两日下来，朝中不可一日无臣嘛，官家不会做绝的。”

　　侍卫淡淡一笑，“怕就怕里面的大人也这么想，将来追悔莫及。”侍卫在禁中，目睹皇帝桩桩件件的雷霆手段，他才不信陛下会怕了这群老臣，忌惮朝中无人。

　　狱丞听得不明所以，只管领下牢狱，敲廊上的梆子，喊话：“诸位，指挥使宣口谕。”

　　“圣上口谕，诸位闯宫施暴罪行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推卸，但朝中多事，还有派得上你们用场的地方，只要签上悔罪状，此事揭过不提，既往不咎，如有不肯的，继续留在大理寺狱，日后官家得空了再细审。”

　　满室的官员听到这话时都准备起身签字，却又听见侍卫说：“棍杖在外面备好，签过字的诸位领了罚，可回府回衙门。”

　　众人哗然。北周定下的规矩，士大夫可杀不可辱，几十年没有过给中枢官员上刑具的先例，挨棍子是轻的，主要脸面过不去。

　　“刑不上士大夫，便是陛下也不能随便对我等施加肉刑，这是弃礼法于不顾了吗？”有人指着来人怒骂。

　　侍卫冷冷往发话的方向看去：“这番道理等您能出去了再与官家理论。”

　　尽头的牢房传来苍浑的声音：“我签。”众人循声看去，竟然是枢密使甘鸿。侍卫示意，狱丞前去开锁放人，牢房在尽头，走过便要接受所有人的目光，甘鸿挺直了背，几日下来疲惫不掩矍铄，在侍卫面前取笔签下悔罪状，转头目光扫了一圈，“做错了就认，犯事逞威风，领罚时讨价还价，算什么好汉？”

　　说完，他解下衣扣，将官袍脱下搭手臂，大步阔进出了监牢。

　　甘鸿都这么说了，枢密院上下不作他想，跟随着在后头纷纷签字。三司群龙无首，墙头草般也跟了出去，监牢大都剩下中书的人，地儿宽绰了不少。

　　墙外棍杖呼呼乱飞，声响震天，墙内一片沉寂。剩下的六部官员没有了严明烈统率，不由得把目光转向方挚身上，似有责难的眼神意味很明确：老哥，要不是你危言耸听，咱几个会被糊弄蹲牢吗，要走要留说句话啊。

　　方挚当然愿意签，他是当中主谋，十棍既往不咎赚到了，可牢狱中消息不通，始终没收到外来口信，不知道国公作何打算，他不敢轻举妄动。

　　领头侍卫还站在廊上，灯光影绰，说：“诸位，名垂千古不在一时，皮肉是自己的，签不签自个儿决定。”

　　眼见有人左右张望坐不住了，外面情况再差也比这里跳蚤老鼠乱窜好，方挚咬咬牙，“签！”

　　大理寺的情况几乎即刻回禀垂拱殿，厚厚一叠供状呈到案上，侍卫禀：“官员中一百六十个已经签字认罪，没签的剩下三十八个，据狱丞告知，有五人在绝食明志，说自己受小人蒙蔽，一片赤诚不该受罚。狱丞怕他们死在当场，每人灌了两大海碗稀粥，他们还哭天抢地。”

　　“愣头。”萧存光听完，往阶下正奋笔疾书记录的言俊看去一眼，给那五人印上同一张不大聪明的脸，叹了口气，“算了，年纪轻轻脑子不好使，正常。你每日都去一趟，关到他们肯签字为止。”

　　侍卫应了退下。萧存光从屉中拿起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六张竹牌，分别刻了篆体的风林火山阴雷六字，在桌上排好，“山”牌挪到一边，剩下五张，萧存光想了很久，犹豫不决。

　　“陛下。”循声看去，言俊已停下了笔，在阶下问道，“臣有事不明。”

　　手指停在“风”牌上，敲了敲，萧存光自说自话，“你不明白，为什么不把闯宫的主谋抓出来，而是每人十棍让他们蒙混过关？”

　　言俊脸色幽愤，“陛下想这么放过他们吗？”

　　“当然不会。”许德胜一日没痊愈，那些用心险恶的人一日别想有好日子过。

　　“那——”

　　“这不正缺人用嘛，来日方长。你过来，”萧存光说着，招手让言俊过去，逐一点了五张竹牌，“你看看，先打哪一张？”

　　言俊看去，竹牌除了刻字样每张质料尺寸都一样，“这……陛下打的是什么棋牌？”

　　“随便挑一张，不然我不知道怎么打。”

　　言俊手指一戳，指向“风”牌。不指还好，一指到风牌，萧存光脸色微变，盯着他不说话。

　　“臣不知道……”言俊被瞪得莫名其妙。

　　嗖一下，“风”牌被取下放回屉中，萧存光说：“这张不行，再挑一遍。”

　　“……”不是让随便挑的吗，言俊摸不着头脑，只好从剩下四张中选出一个“林”牌。

　　看着牌，萧存光陷入思索，过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就你了。”

　　六张竹牌，六个他准备收拾的对象，言俊挑中的是北庸。

　　北庸百人使团进了周国境内，一听闻萧存光重病，立马过城门不入，仅在城外安顿。他要真死了，这一百人扛着大包小包快马加鞭跑回去，转脸披甲胄攻打周国也不奇怪。北庸出名反复，便是来求和，看起来也像别怀二心。

　　礼部的人挨了十棍，还没趴到床上好好歇息一阵，立马接到旨意干活，安置使团在盈泽行宫，个个屁股疼得要死，还要端着礼，苦不堪言。北庸使团见了接待的官员，上下没一个不是崴着腿走路的，私下窃窃，莫不是在周国打瘸了腿才能当官。

　　为首的北庸使臣长得颇俊，虽不是周国人的长相，红发深目，年纪出乎意料的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前面领路的周国大臣走得跟一群大鹅似的，后面的北庸人都在偷笑，就他一个目不斜视，倒不像是呆瓜。
　　萧存光在行宫接见一行人，不由得对红发男子最为注意，年纪轻轻能担上出使的大任，此人一定不简单。

　　祭礼定在十日之后，届时向天下宣布两国结盟，最为表面的仪式也最郑重，萧存光心想，佯装禁卫的四人怕是会在那时动手刺杀自己。

　　普普通通一颗头，谁都想割一刀，拦都拦不住。

　　见面礼完成，萧存光亲邀名叫杞木的红发使臣到上林苑骑射，他很爽快答应了。

　　他们在马场赛了三圈，场上人多杂乱，反而没有了纵驰的乐趣，两人慢慢缓下来，只策马散步。杞木会周国语，他说：“我们挑了个坏时候来，是吗？”说着，他看向苦瓜脸的官员们。

　　“你想知道可以去打听。”萧存光轻踢马肚，“我没有不让他们说话。”

　　“他们会说你是好皇帝吗？”

　　萧存光笑，“要看跟谁比。”

　　杞木沉默了一会儿。

　　听说北庸王暴虐成性，喜好杀人，热衷自创各种刑具，是个疯子。萧存光上一世见过这人一面，披散头发捆上绳索，用北庸语厉声叫吼，然后就咬断了舌头，连肉带血吐向霍陵，与传闻倒是不谋而合。

　　这么一想，杞木大概以为萧存光在讽刺他们国家的王。

　　这时，杞木说：“我要告知你事实，此次出使没有得到我们的王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