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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北庸?”霍陵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我当初倒看不出长孙家小儿子野心如此大,连两国军政也有意干涉。”

      既然要他误会,便一直误会下去好了。萧存光说:“当日校场一事,严泽害得长孙公子被人耻笑,回府挨一身打。长孙公子躺在床上两月不能动弹,心里早将严家千刀万剐了,奴家当然要想尽办法为他分忧。”

      霍陵笑,“长孙真要报仇,第一个该找陛下才对,下旨罚他的不是严泽。”

      “……”哪壶不开提哪壶,“陛下罚他是爱责。”

      霍陵眉尖轻挑,“如果严泽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你知道后果吗?”

      “我无所谓。”

      霍陵幽幽叹息,“世上痴男怨女,却没有一个对我,像你对长孙真一样矢志不渝。”

      大概因为你寡情薄幸,萧存光想起了宛娘。他一再提醒自己,无论眼前人装得多风流情深,手上沾的血骗不了人,宛娘的冤魂在地下日日夜夜哭嚎着要他偿命。

      说不定霍陵当初也是这样对她笑。

      这样一想,背脊已冒上寒气。忽然手上微沉,萧存光吓了一跳,迎上霍陵的目光,只听他说:“给我剥个橙子吧。”

      萧存光手上多了个果子,他听话乖乖照做。

      霍陵手撑着脑袋看他不太灵巧地剥果皮,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命人日夜监视莳花阁,他们说你半步不出,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长孙真的马车每次出来不直接回侯府,而是七拐八绕,好像怕有人跟踪,终于一次我的人跟上马车,发现车子在北安门大街上,他们守了两个时辰,没有人从里面出来,日落时分却有车夫牵走马车。”

      橘皮划过,汁液溅到手背。

      他的手指拭去汁液,酥|麻感从皮肤传至心头,萧存光定了定神,继续听到:“听到回报时,我在想如果车子里的秘密跟你有关,那会是什么。一个周旋在门第子弟当中的胡女,还不怕死,知道这有多可疑吗?”

      霍陵取去一瓣果肉吃了,语气轻而低沉,“会都城内像严泽一样蠢的人不多,这里苍蝇毒蛇环伺,若当中一个发现了马车,又联想到北安门内的贵人,你怕不能轻易说一句无所谓了。”

      萧存光怔了怔。霍陵何等人,与人相交怎会不辨来历,还是从妓馆冒出的神秘女子,怕是早把莳花阁查个底儿掉了,如果以为骗严泽那一套同样能用在霍陵身上,则大意得近乎愚蠢。

      霍陵知道了多少,猜到了多少,他刚这么说是想套话还是警告?一瞬间,萧存光想过无数个可能,却始终猜不透这张脸背后的意图,他的喜怒从未抵达眼眸深处。

      萧存光微微一笑,将一瓣果肉递到他口中,“公子以为我跟北安门内的贵人有关?”

      “不是吗?”霍陵凑近,酸橙的清香荡漾,他的手触向萧存光的耳垂,一颗小痣藏在耳后,隐秘的存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霍陵说,“去年除夕夜,有个人意图对我不轨,我将他反擒在雪地上,看到他耳后也有这样一颗小痣。”

      辛未年腊月三十,寒夜彻骨,积雪及膝。

      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两排脚印,整齐均匀的是霍陵,走在前方混乱而扭曲的是萧存光的脚印。

      除夕夜宴,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口中的小皇帝,好斗不驯,看臣子的眼神只有嘲讽和和满腔的不耐烦,长袍上沾了紫红色酒渍,他拿着酒壶大口灌酒,动作猛烈得仿佛决心醉死在当场。

      这样的人居然是皇帝。

      更荒谬的一幕出现了。萧存光走到阶下,让甘鸿示范跳女|优舞,甘鸿铁青着一张脸拒绝,他接着晃悠悠走到自己跟前,让他披彩衣奏乐,父亲在旁边的脸色比外面隆冬雪天还冷,用眼神示意自己,不得轻举妄动。

      众人瞠目下,他奏过一曲,萧存光却跟他杠上了,要他提灯开路,送自己回宫歇息。

      内侍神情忐忑,双手递上宫灯。身后灯火通明的集英殿传来窃窃私语,许多人不怀好意地取笑着,优伶跟内侍的活儿都做了,霍都护身段柔软,非常人所能及,他冷冷朝后瞧了一眼,身后杂声噤掉大半。都说京兆尹大人平易,儿子却气势迫人,回首一顾已有虎狼之相。

      萧存光小声嘟囔着什么。霍陵在后头,冷冷看着他左摇右摆,跌倒之际却又能找回重心,没事人似的走上两步。

      雪后夜空明亮,他们离开了喧闹的宫殿,走到空旷之处,萧存光嘟囔声愈发清晰,“新的,新的,你们……”

      “新一年,你们都……去死。”

      “新的一年,你们都给我,去死。”

      霍陵微怔,停下了行进的脚步。萧存光回过头,笑容暗淡而昏沉,“走。”

      父亲说的对,这人除了身上流的血,没有一处有大周之主的资格。霍陵手腕一松,甩下宫灯,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雪水很快浸透灯罩,“滋滋”灭掉火焰,两人中间的光亮转瞬被黑暗吞噬。

      雪地,黑影越发靠近,酒气浓重,“你想死?”

      他该捡起宫灯,好好向皇帝请罪,然而莫名的烦躁填塞胸臆,黑夜里只有寂静。

      “好啊。”黑影低沉地笑了。随即扑了过来,抱着他栽到雪地里,拳头伴随愤怒的低吼砸向他,“都轻视我,都轻视我,都忘了我是你们的国君!”
      霍陵忍耐着还击的冲动,紧握拳头在身前格挡。

      酒醉的人出拳虚晃,萧存光越发激愤,把他当成活沙包拳脚|交施,“我被你们扔到高台上,装作万民敬仰,被你们当做猴子耍,要装为什么不装到底,为什么不装到底……”

      砸向他的力度随着声音变得越发小,一下一下从愤怒变成了痛苦,霍陵手臂打开时,萧存光的脑袋坠入他胸膛。雪地里,眼泪顺着衣襟滑落颈脖,灼|热得吓人。
      他蓦的一惊,耳边传来呜咽。

      声音让霍陵想起野兽受伤时嘶哑的叫吼,他本可以推开他,手却不动了,由着他躲在自己怀里。他仰面看着干净澄明的夜空,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积雪包围两人,寒气越发侵入,萧存光蹭着体温取暖。醉得晕乎乎的他大概觉得暖塌不够暖,冻红了的耳朵找不到栖身之处,余怒未消地啃|咬他的唇……

      醉酒误人,影响一生。

      从霍陵紧迫的视线里,萧存光才想起一点那年除夕夜雪地的片断,他最后被一拳捶开,屁股朝天瘫倒在雪地上,被拖回了东风楼。但就是一点片断足够他脑门发胀血气上涌,要不是还身穿女装还有人在,他只想捧着脑袋咣咣往墙上撞,把脑花掏出来看看,还有多少事情藏在犄角旮沓里被他忘掉,他还有多少酒后糊涂账没结。

      他居然对霍陵……萧存光本来还对胸前那枚黑青怀恨在心,现在前因后果一看,霍陵打得真轻啊。

      “此人,我本该将他砍成肉碎喂狗,却始终未能动手。”说着,霍陵露出遗憾的表情。

      心里震惊万分,戏却不能垮了,萧存光看着他,强笑道:“要是因为一颗耳后痣变成一坨烂肉,奴家真是死得冤枉了。”

      “你只有这话?”

      “呵呵。”萧存光脸都笑僵了,他涂了厚厚的铅粉,五官也刻意用妆容改变,万万没想到被霍陵发现的是如此致命的破绽,到底要怎么糊弄过去。“公子下次来,我告诉你新的说法。”

      霍陵听了脸色稍霁,淡淡说道:“好。”

      厅榭外传来隐约的对谈声,不时夹杂了些听不懂的字汇,听着像有三四个人。

      “是北庸语。”霍陵在身后说。

      萧存光听了眉尖轻挑,北庸使臣还有十日才到会都,两国未互通往来,他们是扮成周人混进京城来的,可以光明正大地等十日,却要行踪鬼祟进城,当中没有猫腻才怪。他仰头看向霍陵,霍陵耸耸肩,“我只是听得出,并非听得懂。”

      萧存光啧了一声。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他掀过袍襟,腾出半边香肩,拂起长发掩映皮肤,正又要出动美人计时,却被人一把拦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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