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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萧存光很忙。

      未初日头高照,街边黄狗都吃过中饭,腆着肚子打饱嗝时,从宫门出发的马车快鞭扬尘往市坊赶,坐车首的人一头热汗,听见帘子内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娘的劳什子肚兜,你搞的什么玩意,真想当老鸨?!”

      长孙真回首,帘子开出了口子,一个朱红色物件嗖地掷来,鸳鸯纹锦络肚兜啪啦一下盖上他的脑门。

      “呸——”长孙真吐出嘴里的流苏,将肚兜塞回去,“我是以防万一。”

      “什么万一,没有万一。”脱了衣裳霍陵不吓跑,还能兴致勃勃欣赏肚兜?别忘了,他是男儿身。

      想到跟霍陵坦裎相见,他穿一件红色肚兜的画面,萧存光就头皮发麻,如此猥亵,他将来有何颜面制裁逆贼,有何颜面一统天下。

      本以为扮女装是一次过的事情,没想到大闹喜楼以后,铁了心要见他一面的人不止霍陵,那些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有钱少爷,听闻莳花阁出了个高个子胡女,不但五官冶艳,行事作风更是一般中原女子不能比的豪放,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跟风送帖子想上门结交,璧斯姑娘成了城内一时的风流人物。

      璧斯,必死……霍陵逼问,他脱口而出的名字。早知要用此名行走江湖,就取个吉利点的了。

      车马入内宅,顾玉在阶下等候,她与萧存光对视,柔和地一笑。

      来去无踪,劳驾长孙府小侯爷充当车夫。他到底是何种身份,顾玉一定在心里猜测过,却什么都没问,还让他在自己的绣楼上挂牌。此人性情温婉不假,心思缜密也一定是真的。

      一个这么聪明的女人能看上他的小表弟,萧存光看向一旁跟小丫鬟打趣的长孙真,世事真奇妙。

      顾玉与他整着妆,过了一阵子放下梳子,说:“上回你让我打听的宛娘,前两日死了。”

      “死了?”萧存光惊讶不已。

      她点点头,有些同情地说:“凶手是一个外地的客人,在卧房内动粗,活活勒死了人。妈子赶去时宛娘已经断气,听说收监没多久,让京兆尹大人判了斩刑。”

      “没往下追查?”

      顾玉黯然:“风月场里的凶杀案子,每年都有几桩。能斩立决的已经算公正了。”

      萧存光冷笑。京兆尹不就是霍昭吗,有指向儿子的蛛丝马迹,当然马上把干脏活的杀了了事。

      “我与几个可靠的妈妈问过,宛娘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深居简出,一月做的客人只有几个。”顾玉说,“按论连糊口都做不到,见她平日光鲜得很,大约有人给她接了账。”

      宛娘大约没想到这钱要用命来还。

      顾玉:“说起来蹊跷,她平日不接生客,竟然接了这一次,就遭殃了。”

      生客拿着熟人的信物,宛娘以为跟往常一样有任务嘱托于自己,不加猜疑就迎了人进门,毫无防备下被杀人灭口。

      萧存光问:“她来往的客人里,都有谁?”

      “一个布庄老板,还有一个考举的秀才,还有两个衙门的小官。”顾玉说,“倒不见有霍都护。”

      如果一开始就想斩草除根,自然不会亲自见面。

      不对,他想了想,两人这个月至少见过一次,还是不欢而散。唯一撞见的人是他,霍陵这次来,不会就是……

      萧存光咽下口水,掌心隐隐发热。

      在顾玉与他说话的时候,霍陵已如约到了,隔着门扉,萧存光看见他一人喝茶,神情专注平静得不像在等候佳人,更不像要动手杀人。

      “隔着门,看人能更清楚些?”说着,霍陵在案前沏下一杯新茶。

      萧存光推门,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端详台榭外的树景,“这么好的茶……”说着,往树下一泼,“还是用来浇花的好。”

      霍陵看在眼里,神色不动,“娘子是胡人?”

      “胡不胡的,钱给够了回答你。”萧存光倚在竹篾上,在他面前脱了鞋子,露出细长的袜带。

      “钱给够了,什么都可以?”

      “够不够,奴家说了算。”

      霍陵笑了笑,说:“嫖你一夜,要多少银子?”

      萧存光差点没被口水呛到,好这口的不都附庸风雅,有这么直接的吗?脑子又挥之不去那个他穿着红色肚兜的画面,脸颊一阵炙热。

      对上霍陵饶有趣味的神色,他也豁出去了,说:“不贵,就怕你不敢。”

      “哦,娘子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

      嗯,异长于人。

      萧存光随口编了个理由:“想与奴家摆房的,若非奴家心悦之人,都要为我做三件事。”

      霍陵挑眉,“什么事?”

      “不知道,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之类吧。”

      此时霍陵坐着,萧存光躺着,两人的姿势在他看来,特别危险,霍陵此时若抽剑乱刺,他很可能要折掉一条命。

      幸好霍陵只是从脚尖往上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那我忍忍。”

      萧存光才明白他讲的什么,脸上僵硬了一阵,从未有人对他讲这种话,实在有些心慌。看来霍陵真的把他当女人了,他低头看了看捆在胸前的两个白面馒头。

      萧存光:“……”你俩的牺牲是值得的。

      丫鬟在门外通传,纪国公公子严泽来了,要见璧斯姑娘。萧存光本就烦严泽,还有个霍陵在这儿,就说不见。

      霍陵听了,“纪国公权倾朝野,他的公子并非常人可以得罪,你胆子不小。”

      萧存光说:“他爹官大,你官也不小,还心狠手辣。”他摸了摸差点被撞断的肋骨,“我承他的情不就得罪了你?”

      “我以为你对纪国公比对我感兴趣才是。”霍陵说。

      萧存光提起一颗心,警惕了起来。

      “你听命于长孙真,应该知道他们两家是世仇。”霍陵随意地喝了一口茶,“要是从严则身上打探到有利的消息,你的恩客会相当高兴吧。”

      “又与你何干?”

      霍陵笑了笑,“我不是还没嫖到你吗。”

      萧存光:“……”你一天到晚想这门子事,不怕血液倒冲马上风?

      “要是想对他做点什么,我可以送你一个顺水人情。”霍陵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萧存光照做了。他凑上去,好一会儿没听见声音,狐疑着转过脸。

      霍陵修长的手指像揉纸一样把玩着他的耳垂,细细端详了一阵,忽然露出诡异的神色,“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萧存光拍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不是你的仇家吧。”

      “不是。”

      说完这话没多久霍陵就走了。临离开前告诉了他那个线索——去年科举一个叫明衍的考生。

      沧州乡贡科场舞弊,考官收受贿赂,以收的钱银多少决定上榜名次。本省投告无门的考生中,明衍是当中最为固执的一个,衙门告不上告御史府,却不知考官是当今国相门生,状书石沉大海。

      明衍不肯服输,一卷包袱要上京敲登闻鼓,没能到会都,被闻风前来拦截的人活活打死。

      萧存光被告知明衍这个名字以前根本不知有这一桩官司,他下令彻查,却遭两部官员相互推诿,几经辛苦终于翻到在御史台积尘的状子,审理科场舞弊一案,有由头,有状书,加之本省考生早已愤愤不平,案子一开像点燃了他们结怨已久的怒火,凡涉案官员都被指认出来,揪出一串人物。

      主考官收监代斩,可再往上整肃,好像一堵看不见的墙挡在前面,那些真正罪孽深重的,躲在墙的后面得到庇护。各部官员默契地互相遮掩,上交的都是不痛不痒的文章,萧存光再下令,换来吏部尚书蔡央上奏年迈无力,告老辞官。

      萧存光深深的愤怒,这些臣子在告诉他,你是皇帝,你可以随意杀伐,可朝政是他们的。

      于是,破天荒地,萧存光病了,三月起垂拱门紧闭,不上朝了——不是没有我也干得好好的吗,你们随意。

      他每日呆在东风楼里,看着内侍们一脸难色进进出出,官员看不见皇帝,逮住内侍逼问究竟皇帝生的什么病,到底啥时候能好,上谏的奏章一日比一日多,许德胜一个人抱不完,后面还跟着两个内侍,合手合力才用背篓扛了回来。

      萧存光往地上一看,继续对镜贴花黄,“今日就这么多?”

      许德胜忧心忡忡,他就是不识字也看得到递交奏章的官员面孔,炭屎一样的颜色,皇帝再不出去安抚,他们就要掀翻垂拱殿了。“陛下,这些奏章一日看得完吗?”

      萧存光摇头,“看不完,烧了吧。”

      将奏章围成一推,细木条往油灯上取了火,许德胜战战兢兢要往下掷。

      萧存光腰肢一弯,接下火条,手指捏熄了火屑。

      “陛下?”

      萧存光:“让你烧还真烧?奏章送到赵斌处,说我病得看不了,让他跟严大人商量着办。”说着,手指捋了捋木条,尖端上的木炭头刚好拿来扫眉。

      许德胜问:“那么,今日陛下也不上殿了?”

      “没空。”萧存光扮女装的功夫一日比一日娴熟,靠自己都能化出娇娘子的妆容了。“我还要去见我的好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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