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花年归

31、人质交易

　　“这么说来，这妖女的这一脉魂魄是让一人间男子拐走了？看那姬曼华一派不好惹的样子，居然也能栽在阴沟里？”夏池四人在牢中对上一番消息，突然发觉这女祭司也没有他们想的那般精刮上算：上男人当可是痴女标配。
　　——看目前的样子，那一脉魂魄男子到现在都没还他。
　　“咳咳，许是忘了。”林洛痕听完故事心中恻隐，全然忘记此刻已为他人囚徒，拖着病体不忘为当事人找了个台阶下。
　　“谁信！”红莲被人关得火气冲天，说话也是不客气得很，“一年两年许是忘了；如今已过了七八十年，蓝载序忘了，神司也能忘？！指不定两下里合谋了些什么存心算计这妖女呢。——那帮神差想除掉姬曼华可不是一两天，此刻她丢了神魂正合他们的意！”
　　——说来有几分道理。以往姬曼华生魂在时，嚣张跋扈，所过之处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忌惮她又奈何不了她的人数也数不过来；如今她痴傻了些，诸多被压制，阴司入口岂不是任由拿捏？
　　这帮神司差役，平日里看着一个个道貌岸然得很，耍起手段来与世间小人一般无二！
　　四人嘀嘀咕咕嗟叹了几天，却是连正事都忘记，等到阿蛮篱落两个丫鬟再到死牢里来时，一行人才晓得死期到了：已然是姬曼华下令行刑的时候。
　　阴司入口常年不见日头，此刻四下里点了火把。那妖女坐在刑场高处，一手撑着肘弯昏睡，一手拎了一樽薄酒入喉，正居高临下地观刑呢。
　　这妖女折腾人！四人眼见着大祸临头，七嘴八舌地开始骂人出气：“冤有头债有主！姓蓝的负了你，找他算账便是，凭什么杀我们？！”
　　“姓蓝的？……是谁？”姬曼华似乎弄不分明，不知道是酒喝昏头了，还是丢了一脉魂魄不清楚，对这个名字茫然得很。
　　“是谁？——自然是你此刻等的人。”
　　“我确实在等一个人；可我已不记得他的年貌和姓名。”姬曼华抬头看远处，似乎在竭力回忆着什么，看那脸色似是失败了，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酒樽，疑虑重重地看四人，“可你们却好像晓得些什么，……奇怪得很。”
　　“姑娘或许愿意做个交易。”林洛痕毕竟是铜螺少爷出身，遇到事情比较有主意，按捺住病体白着嘴唇交涉，“我等为姑娘将魂魄寻回来，是否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哦？有这种事？我的那一脉生魂，你能找回来？”……姬曼华犹豫不定，捏着酒樽在高台上思虑良久，看了看烧得越来越高的火把，踌躇着到底是把人丢进去，还是把水泼进去。
　　嗤啦的一声，一粒火星子从火堆种迸出来，溅到她的衣襟：蓝色的织锦缎面，好熟悉的面料！许多年前，她似乎也曾经扯过一个人这样的衣襟，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是谁来着，为什么不记得他的模样了？那时的声音就在耳边，振聋发聩，可那人的容颜却如黄沙飞扬、被遮得一点也看不分明了。
　　姬曼华魔怔了许久，总算找到了点主意；她回头看被绑着得那几个人，眉宇间依稀还能看到往日的跋扈：“他们都说我是妖女，而妖女是没有道义可讲的。……所以，你们需要留下两个人做人质，我才能与你们做这个交易。可算公平？”
　　“很公平。”林洛痕冷然应允。
　　他们一心地谈交易，一旁的秦书临却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今日的姬曼华与初见时是截然不同两个人。初见时她精明强干，十分有主意；今天却失魂落魄 ，痴痴傻傻的。前后不过数日，怎么差得这么多？
　　“你们进生死界那几日，正是三百年不遇的爀鴠日，我家主人神魂聚敛，清醒了数日，不然你哪有福气碰见。”丫鬟阿蛮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爀鴠日忘川起大风，生者可以随风到阴司口。不然你一介凡胎休想进得了此地。”
　　欸，这福气还不如没有。秦书临暗自忖度了片刻，情知道破不利，爽性闭嘴不言。
　　结盟就在下一刻。姬曼华让四人兀自商议了片刻，接受红莲秦书临做人质的提议，挥手让阿蛮将夏池林洛痕放了。
　　“这拐走生魂的男子除了姓名我们一无所知，眼下到那里去寻他的下落？”出了八百里曼珠沙华，夏池看着眼前漫漫黄沙，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世间芸芸众生，不过人鬼神畜。人鬼隶属阴阳两界，名册分别记载在生死簿阴阳卷上；神隶属仙籍，名单多镌刻在长生大典；畜均为世间飞鸟走兽，由百兽山一位谪仙人登记在册。……拜访完这三处，自然水落石出了。”
　　“话是如是说，可是这三处并非寻常所在，非上天入地不能及，我们如何去得？”
　　“平日里你聪明得紧，怎么今天糊涂了。……再不济，我们还有龙大人和北魇呢，就算是为了你身上的龙珠，他们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林洛痕点一下他的额头，一边咳一边笑她。
　　这南北双生树，先前因为难相与，刚从他们那边逃出来，此刻回去求援，只怕遭人耻笑。夏池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只是不语不点头。林洛痕晓得她心有芥蒂，也不强求，只道先寻一个落脚处从长计议。
　　……按眼下得来的消息，这蓝载序十之八九是人间男子，生死簿的阴阳卷是首一位要查的。
　　此刻在鬼王的阎罗殿里。
　　谈起这阎罗殿，林洛痕自己不觉得，但夏池却晓得有些忌讳：这病痨少爷在铜螺幻境的时候，身上被一个出逃的鬼魂缠上了，此刻阎罗殿正捉呢；贸然去见只怕会多出些乱子。……要去她一个人去罢，带上他恐生出事端！
　　她一门心思的盘算，却恰巧忘了今夜正好是满月：那英气十足、热衷武学的少爷陆牙要回来了！
　　夏池在客栈里对月托着腮，正兀自嘀咕呢：“——如何不借助南北双生树之力，去见这鬼王翻看阴阳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