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花年归

24、探花是啥

　　园子从没这么热闹过。
　　林洛痕跟夏池回来不说，还带来了东海前任君主和造梦师北魇。
　　林洛痕成日里熬药看火，汩汩的汤药煮开，药香瞬间在屋子中溢开。有些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人若活的久了，什么都会遇上。从没想过，除了自己，这园中还有为别人熬药的时候。
　　——如同当初害怕陆牙一样，夏池此刻极度害怕遇见北魇。
　　或者说，她更害怕遇见北魇。
　　那日，他以为她骗了龙大人的龙珠，招招式式都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虽然后来龙大人出面澄清，他仍然是一副容不下她的样子。
　　如何能容得下她呢？
　　本来双生树才是同生共死、天上地下的一双人，如今却插了一个她进来。
　　本着一根双生的缘故，北魇和阿南生死相随谁也丢不了谁；可现在她吃了他的龙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三人绑在一起：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死了，其他二人也得要死。
　　为了阿南赴汤蹈火北魇心甘情愿；可为了她奔赴刀山火海？她凭什么？
　　这没眼力见的丫头，真正是讨人嫌！
　　还是，阿南打心底其实已经看上了这丫头？那么重要的龙珠，竟然轻易给人了！
　　造梦师成日里胡思乱想，满腹的疑问越想越气，终于按捺不住去质问阿南：“龙珠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你将它给了旁人，还说不喜欢她？”
　　“你还有心思说我？-若不是你将我囚在梦境中，百余年仅这丫头一人经过，我会在她身上花下这大的血本？”龙大人一提旧事便怒不可遏，“她担心你报复不敢靠近，若不将龙珠与她，她如何放心出手相救？”
　　一番抢白直接问到脸上，北魇无言以对，气得只是砸东西。
　　汤药喝了七八日，林洛痕看着夏池慢慢活了回来。
　　她人活了，心境却是一日比一日糟。
　　那北魇与龙大人日日住在园子里，简直就是如鲠在喉。
　　龙大人性格暴虐，行事专断，完全拿她当做武器棋子；那北魇嘴上不言，心里已拿她当头号大敌，一有机会便对她非打即骂；每天让这孪生兄弟折磨，她能有好日子过么？
　　借着汤药烫口，夏池一口吐在地上：“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们不走我走。”
　　“走？你要走到哪里去？”林洛痕放下药碗给他擦嘴，“……要走带我一起走。”
　　这一日清晨，檀香叫少爷姑娘早膳的时候，发现人没了。
　　等消息传道园中两位客人那时，已是午后。
　　龙大人在案桌旁一页一页地翻书，安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北魇在一旁小心观察：这些日子，他数度对夏池大打出手，阿南全然不当回事、并没有阻止心疼的意思；眼下这人出走，他也稳若磐石、不见半点失落伤心。——看来他真的没有喜欢她。
　　心上大石一除，对这妮子原本如临大敌的他，此刻漫不经心了许多，他闲闲地喝了口茶，问来传话的丫鬟：“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并不晓得去了哪里。有熟些的丫鬟说，或许跟红莲一样，云游四海去了。”
　　“红莲？红莲是谁”造梦师来得比较晚，对园中的旧人并不清楚。
　　“红莲是园中莲池中的红鲤，得了道行；听说，此刻跑到邻镇兴风作浪去了。”
　　——红莲此刻确实在邻镇。
　　自打园中莲池的水被放干，她就失去了留在园中的理由：池中族类尽数死光；她也报复园主，差点要了他的命。往后再留在铜螺，实在折磨人。还是离了另寻一片天地的好。
　　她一路伤心、一路游走，紧一程慢一程，总算到了盐池镇。
　　这盐池镇离铜螺大园有好些日子的路程，短期内应该没人来骚扰她。……这红鲤寻了株花树，躺在树杈间睡起大觉。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的，她实在乏得很；暂且休息下罢。
　　花树下锣鼓喧天，这镇上似有喜事。
　　起初红鲤并不打算理会；可这锣鼓声由远及近，一路敲打到花树下来，红鲤睡梦中吃了这锣鼓一吓，翻身时忘了自己尚在树上，一个不小心直直地便掉了下来。
　　“哎呦，可真是摔死我了。”这条鱼被摔得头昏脑涨，满嘴骂骂捏捏，“哪个没眼力见的，扰人清梦。”
　　那些敲锣打鼓的不止一人，他们泱泱地夹杂在一列仪仗队中，各个都欢喜的很。
　　被惊醒后的红鲤带着起床气在集镇上空游走。这集市上人头攒动，从东游到西，从南游到北，它发现了一件事：整个镇上的居民、众口一词都在聊一个叫做“探花郎”的。
　　探花郎？探花郎是什么？
　　她在铜螺幻境多年，很少出过园子，也并未见过世面，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不说，出门游历也常茫然地闹笑话。
　　而此刻在这异域他乡，这种茫然便更严重了。
　　她须得找人问一问。
　　前面卖包子的草棚下，有个糙老爷们厨子样的人在择米。红莲化了个人身站在他身后：“探花郎是什么？”
　　“探花郎？探花郎就是探花郎呗。”那厨子仿佛听到很中意的东西，鸡贼地替这探花郎偷乐，“要什么就是什么！看上谁就是谁！嘿嘿！”
　　“……看上谁就是谁？”红莲并未听懂。
　　前面的货摊上，有个女子似乎在吓唬另外一女子：“小心探花郎看上你！”话音刚落这女子便吃了闺蜜一计巴掌：“探花郎怎么会看上我！？”
　　“探花郎？采花贼！”红莲找到了答案，怒气便腾腾地冒到眉毛上，“弄得全镇的人都在谈。他到底是有多嚣张？！”
　　“前几日探花郎到庙里去了，那里有一屋子的姑娘。”集镇上居民说得热火朝天，“后来探花郎给了把扇子。”
　　“一屋子的姑娘就给了把扇子？！”红莲对这无耻之徒的行径目瞪口呆。
　　“有好几个姑娘到探花郎家门口堵人，后来都被打出来了。”居民们绘声绘色，聚在一起讲得唾沫横飞。
　　“还敢动手打人？！”红莲对那些姑娘起了恻隐之心，决定替她们出这口气、收拾这登徒子。
　　瞅着前面像个知情人的样子，她揪住便问：“探花郎家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