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花年归

25、互换姓名

　　“探花郎？探花郎住镇东头啊！成日里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的那个，就是他！”知情人身边一溜串人都在回嘴。
　　“还敢招摇过市？！”红莲的怒火从头烧到脚，“当天下没有王法了吗？有我红莲在，就由不得你造次！”
　　怒气冲冲赶到探花郎宅院门口，迎头过来一高头大马的青年男子。红莲当头喝问：“你就是他们说的探花郎？”
　　这红鲤隐了人身，探花郎并未看见是谁在跟他说话，条件反射般地应了声：“正是。”
　　然而就是这么短短一个照面，那应声的男子便倒了霉。
　　凌空似有一根长鞭，刷地一下他被人从马背上抽了下来。摔得屁股尿流不说，脚踝上立马有被捆缚的痛感；他被人用一根绳子拉扯着，从家门口一路倒拖到集市上，从路头扯到路尾，如同示众一般，他被长绳一扯，高高地吊在了菜市口的正上方。
　　你以为这便完了？并不。
　　凌空似有人在抽动长鞭！如同抽陀螺一般，他一会被打得从左往右转，一会被打得从右往左转。鲜血淋漓、衣衫破烂、头发乱飞，整个人没一处像样的地方。
　　他被打得这样惨，可众目睽睽之下，街坊邻居们却并没有看到是谁在动手。
　　并未看见谁动手，那便阻止不得。
　　街头巷尾的邻居们聚在那“陀螺”下面你一句我一句，尽是被惊吓住的模样：“赶紧把探花郎给弄下来呀！”“这全镇的姑娘，还等着他给她们娶过门呢。”
　　“全镇的姑娘？”红莲气得浑身发抖，“你干的好事！是不是打算聘礼也省了啊？！”
　　“这似乎是闹鬼了啊。”胆大的街坊开始有人去搬梯子，一边解救这探花郎，一边有人出主意，“我看十有八九是那举人老爷搞得鬼。盐池镇这六七十年来，就只出了一个举人老爷。秦少爷这次探花郎回来，抢了那过世老爷的风头！”“赶紧去举人老爷哪里去拜一拜啊！”
　　七嘴八舌、拉拉扯扯，这街坊们越说红莲便越糊涂：“这些街坊们在干什么？他们情况都没有摸清楚！”
　　人群扶着探花郎回宅子去了。
　　然而红莲仍旧不解气，起身回去的时候，再度遇见方才贼笑的厨子，一记长鞭将他那包子蒸笼打翻了：“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可怜那厨子包了一上午的包子，霍拉拉全打翻在地：“谁干的？我招谁惹谁了？”
　　那莫名挨了一顿揍的秦家少爷，在家休养了好一阵子，刚能下地，便被家中的长辈拉去庙里和举人老爷的牌位前拜了拜：“虽说你功名考得比举人老爷高了些，但毕竟也算得上同门。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记得给举人老爷上上香。这样老爷才保得你平安呐。就算是回京复命也别忘了。”
　　那探花郎虽功名考得震惊四野，但骨子里却是个听话的书呆子。只要长辈说话，都忙不迭地应声点头；被打得皮开肉绽，乡里说是举人老爷捣鬼，他怎么听便怎么信，全然没有一点主见。
　　从小到大，这书呆子除了认真念书，一心功名，便没干过别的。
　　此刻他便由小厮领着，在寺庙周围逛了起来。
　　那红莲此刻也化了人身，到庙里来沾些香火福气。迎头看见那探花郎，旧事涌上心头，决计再度给他点苦头吃。
　　“哎，小哥。”红莲一副落难小媳妇的样子，“奴家有些值钱的体己在城隍庙，方便送一程么？”
　　探花郎爽快地让她上了他们的车马。
　　这城隍庙地处偏僻，再加上香火清冷，平日里并无甚善男信女来朝拜，反倒是山贼歹人一类常到此落宿。
　　正经寻常人家，很少有到此地落脚歇息的。
　　这秦家少爷看她一介女流，担心她出门不便、遇着歹人，便好心一路送着；可红莲看他诸多不顺眼，使了个小手段弄坏了他们的车马；进了城隍庙之后，更是一番大呼小叫：“我的行李不见了！”
　　那跟着小厮很快便去四周寻人帮忙了。
　　城隍庙此刻就剩了他俩。红莲正想着如何收拾他呢，这探花郎倒先说话了：“姑娘别怕，就算遇着歹人，秦某也会挡在前面护你周全。”
　　“这小子，嘴巴倒是挺甜；估计以往就是靠这个骗得那些可怜女子。”红莲心里暗自忖度，“看他这一脸白皮斯文，若不是个登徒子，应该会更招人喜欢。”
　　“承蒙皇上错爱，秦某考功名中了个探花郎；待会若真有歹人，只消报上名讳即可，劫杀朝廷官员是一等死罪，他们万不敢胡来。”探花郎盯着门口，自顾自地跟她说些重点，一副小心警惕的模样。
　　什么？他考功名中的探花郎？
　　红莲听此一眼糊涂了：“你这探花郎的名号是考功名得来的？”
　　“嗯嗯，秦某不才，只考得一个探花。此回便是高中后回乡省亲，看完爹娘便要回京复命了。”秦少爷一面回她，一面解释，“考得第一的是状元郎，第二的为榜眼，第三才是我这探花郎。”
　　这回可是真正误会大了，这读书郎竟无端被当作无耻之徒，挨了她一顿揍！
　　红莲满心的歉意压制不住，开始赔笑捧臭脚弥补自己的过失：“……念得不错嘛!还考了个第三。”
　　她心中有愧，自然就笑得更朵花一样；可这么微微一笑，秦家少爷瞧着好看，竟是迷糊了：“姑娘看着真是面善呐。”
　　这个书呆子，被她好生一顿打，如今对他笑了笑，就被当作好人了。这般蠢笨，也不晓得那功名是怎么考上的！堂堂探花郎也不过如此！
　　红莲一面嫌弃，一面又觉着这人好笑：我跟他笑了一回就觉着面善，那多笑几下，是不是就拿我当自己人了？
　　她不自觉地跟他又笑了几回，那呆书生立马挪位跟她紧紧地坐在一侧，掏心掏肺地将仅剩的几个馒头分一半给她：“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好人！后面路上咱们一块走，彼此好照应！”
　　那天分手，他们互换了姓名。
　　我叫红莲。我叫秦书临。
　　我住隔壁镇。我住镇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