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花年归

22、第 22 章

　　夜半时分，梦境最酣的时候？--那会她不是一具石像么？如何去得？
　　夏池心知艰难，却不敢告知龙大人。--以他那暴虐的臭脾气，要是晓得办不成，非把她撕碎不可。
　　还是回去拜托林洛痕，让他搭把手吧。
　　“--夜半时分，去龙王庙关门放火？”林洛痕头一回听到这般古怪的法子，“要是寨中知道，拿住了只怕要打死。你可确定？”
　　“嗯嗯嗯。”夏池点头如鸡啄米，“只能拜托你了，我夜间行动不便，你是晓得的。”
　　这怎么听，都像是一副要进庙行凶、放火灭迹的样子。林洛痕捉住夏池的肩膀，捂嘴咳了咳：“我向来不杀生，所以这回你记得，只放火不烧人。若是有什么旁的瞒着我，我们便要生出嫌隙了。”
　　其中之利害，林洛痕不说夏池也晓得。愿意代她走这趟，已是过命的情分了。
　　夏池抱着林洛痕只是掉泪，指天发誓，绝无欺瞒。
　　--三天之后，寨中的人都在传：龙王庙撞见天火，被点着了。
　　就在那晚后的黎明，夏池在咕咕常蹲的那棵树上，看见了盘踞在树干上的龙大人真身。
　　“……好美的日光，我已经很多年不见了。”龙大人一路盘旋到树顶，望着地平线上的朝霞，眼底似乎有泪光，“我还记得，东海最兴盛时期的样子。有最广袤的疆域、有最巍峨的宫城；那时候，北魇还叫做北阴；而我，是一个真正的王者。”
　　“龙大人现在，仍然是一个王者。”夏池识相地跪下表忠心。
　　“真的么？我真的还算是个王者么？”龙大人语气中似含颓丧之意，“我已没有了宫城，东海的子民中，也不再有人记得我。”
　　“可龙大人还有我们，我们将会一直追随龙大人。”林洛痕不知何时回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龙大人，他终于相信夏池的梦境，相信她所说的全部故事。
　　“时间会磨去所有的锋芒。我已没有少年时的锐气，相对王者至尊，现在我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龙大人似乎没听见林洛痕的效忠之言，沿着山林慢慢游走，“现在，你们只要追随你们的本心就好了。”
　　“龙大人的江山曾盛极一时，如今要统统放弃么？”林洛痕追出屋外，却见龙大人游远消失了。
　　“看着一幅病怏怏的样子，想不到挺有野心的嘛!”夏池盯着林洛痕瞧了一上午，忍不住念叨，“平日里熬药、翻书，还以为你是个胆小鬼。--连煽动龙大人复辟造反都敢！”
　　“是谁告诉你，熬药翻书的人就一定是胆小鬼？--还有，那疆域本来就是龙大人的，只是君主失踪，被后人继位而已。”林洛痕只是摇头叹气，“这北魇看来是极为任性的一个人。--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竟将龙大人绑了百余年！置江山民生何顾？”
　　“那现在要怎样？龙大人并没有归王者位的心思。”
　　“先等等罢。那些宏图伟业，不过是心随境走、水到渠成才成就的。”林少将换下来的衣服都一把火点着，回房去睡了。--昨夜点龙王庙，奔来走去的，差点将他这病鬼累死。至于龙大人那边，走一步看一步罢。
　　茧人虚位以待，终究是被提上议程。
　　如开始一样，林洛痕和夏池是热门人选。
　　--外来汉和孤女，无亲无靠；再加上是始作俑者，不仅最初提议的人，如今酋长和寨民也点头允了。
　　“入住银屋，守护圣物。简直是天大的荣光，容不得你们反对！”
　　山顶众议后，有寨民拿了绳子、扁担靠近夏池的小院。--早去晚去都得要去，还是认命罢。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帮白眼狼，当初他们耗尽心里去寻玉卵，这会都忘干净了！”
　　夏池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个凝时诀过后，拽着林洛痕跑得没了影。
　　这回回来，本打算变卖了家产，远走高飞的。
　　谁知道产业没卖，还多出一些事来。
　　夏池越想越不甘心，趁人不主意，将院中值钱的物什装了两个包袱，藏到一无人处；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去求龙大人了。
　　从铜螺回苗寨，漫漫长路难以计数，多亏潮汐日遇见了回苗寨的裂缝才得以抵达；可潮汐日百年难逢，这苗寨去铜螺的路又复杂晦涩，再想回去便难了。
　　此刻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这龙大人。
　　“想要回到铜螺幻境？那么，你们打算怎么报答我呢？”龙大人眉毛一扬，丁是丁卯是卯，账目算得仍旧很清楚。
　　夏池和林洛痕安静下来无言以对。
　　难捱的沉默过后，龙大人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罢了，你们帮本王逃出生天，也算是大功一件。这回就算是给你们的好处。但你们需记得，只此一回，再无其二。”
　　这回返程需穿过银屋串满银叶子的正门。
　　叮铃铃……，银叶子在风里敲击，如同等待圣女归来的圣殿。可夏池他们不打算住下，而是要离开。
　　临行前，夏池偷偷去酋长家。捏了一个凝时诀，瞅着他家值钱的物什拿了几个。--她还留下一封信：她将她的小院给了酋长，偷的东西就当卖房钱啦。
　　干完这些，也不管酋长愿不愿意，夏池甩手走了。
　　她在银屋和林洛痕汇合。
　　他们如山中的飞鸟一般穿过正门，银叶子还在叮铃铃地响。这两个寨中债主如大雾蒸发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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