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花年归

17、第 17 章

　　这场大雨过后。玉卵归位，寨中恐惧褪去，终于安生了一会。
　　蝶人失了玉卵，多番大闹，银屋附近的寨子良田均遭不同程度的破坏。可玉卵一入神兽之口，再难取出。蝶人回天乏术，又是化蝶将飞之日。便一振翅离开了伤心地。
　　银屋剩下的许多枚玉卵，一日之间失去了看护者。
　　苗寨多山林，山林多猛兽。若是被哪只孽畜发现，将玉卵给吃了，那就麻烦了。
　　--寻出新的茧人，迫在眉睫。
　　可，谁来当呢？
　　茧人不人不鬼，受巫蛊控制，是个尊贵又残忍的存在。
　　它是孤苦贫穷者翻身改命的唯一指靠；但，对大多数好人家的子女，极少有人愿意。
　　酋长跟寨子里的长老们议事了好几天，仍然没有头绪。
　　“--解铃还须系铃人。让那外来汉去！要么就要夏池这孤女丫头去！”
　　“篓子是他们捅的，烂摊子自然他们收。”
　　酋长还没拿定主意，风声已让嘴快的传到夏池院子里的。
　　“怎么办？寨中打算拿我们做茧人。似乎不好对付啊！”林洛痕得了消息，匆匆进屋；正欲找夏池商议出路，却发现这妮子在房前屋后串风铃。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闲情逸致？”林洛痕急得恨不得将风铃扯了。
　　“寨中不好对付，龙大人也不好对付啊！”夏池埋头忙着手里的风铃，看她拉得奇奇怪怪、八卦阵一样的风铃，显然是辟邪、或拿来防什么用的。
　　--最近，龙大人总到梦中骚扰她。
　　拿人手短，吃人手软。--上回拜托他老人家求雨，她就知道会有后文。……哪是龙王庙一些猪头牛头能搞定的。
　　上回在梦里看见他老人家，它浑身镣铐。
　　显然被什么人囚禁在此。
　　此回骚扰他目的也很简单，他让她帮他逃出升天，脱离困境。
　　可哪有那么容易？
　　--锁他的是一个神通广大、叫做北魇的人。她区区一介凡女，哪有那个本事。
　　得罪了北魇，可是比得罪龙大人更大的祸事。
　　可这龙大人每夜必入梦来。旁人遇见还可以撑着不睡；她到了夜间必然睡着变成石像，躲也躲不过，只能串些风铃，布些阵，看看能不能防住他。
　　“你能帮个忙么？--夜间醒着的时候，能多摇铃便帮我多摇铃。龙大人不喜欢吵闹，说不定就放过我了。”夏池一边忙活，一边拜托他。
　　“龙大人？”林洛痕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听夏池谈了几次，不禁上心起来，“这个人很难缠么？”
　　“每回做梦都来聒噪，能不难缠么？”她神经兮兮，警惕地盯着即将下山的日头。一入夜，龙大人又要来了。
　　“……这算是做噩梦吧。一个噩梦要紧张成这样么？又不是真的。”林洛痕耐心安抚她。--最近这小美人受他连累，吃了不小的苦，受了不少惊吓；不会是吓糊涂了罢？
　　“怎么不是真的！那一场大雨不是真的吗？龙王不答应，谁能下这大的雨！”夏池又气又急，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好好好！”林洛痕拗不过她，“我摇我摇！晚上我守着你，好不好？别担心了。”给神兽塞玉卵的时候，他都紧紧跟着她。这回守夜摇铃简直易如反掌。
　　--不管这龙大人是不是真的，哄得她高兴安静就行。
　　她到夜间就是硬挺的石像，抱在怀里极不舒服。
　　林洛痕一晚上不安生；怀里的夏池也一样。--梦里，她再度看见祠堂；再度看见龙大人。
　　整个祠堂上空“叮铃铃……”的都是风铃声。
　　“什么东西？吵死了！”龙大人焦躁地在原地走动，脚上的锁链跟着叮当作响，“是夏池来了么？”
　　夏池不敢回答。这风铃没起到驱除辟邪的作用，但给了她一丝慰藉，她知道梦的那边有人在守着她。
　　龙大人似乎并未受影响，看见夏池出现，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在遥远的雪域之巅，有一株千年的雪莲花，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在无尽无涯的东海，有只巨蚌会在月圆之夜浮出海面，它的蚌珠可延寿百年；在看不见的云中深处，有一块沃土延绵百里、亭台楼阁无计其数，它的掌权者由我指派、听我调遣。--如果你解开枷锁、让本王离开这里，这一切都将是你的。”
　　龙大人已经说了很多次，夏池几乎快背下；而夏池给龙大人的答案，龙大人也几乎快背下：“夏池人微言轻、身无长物，救不了大人，敌不过北魇。”
　　“混账！”一次又一次的拒绝，龙大人终于怒了，“自轻自贱！自甘卑下！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
　　夏池挨了骂又无话反驳，只得垂头立在那里。
　　龙大人似乎失去希望，它无力地原地打转，望着祠堂外的天空不住叹气。一阵一阵地鼻息喷出来，你分不出它是累了还是生气了。
　　“漫长而又艰难的岁月里，我等待着有人能走进祠堂，我等待着有人能帮我脱离困境。而如今，终于有人出现了。可你却告诉我，你只不过是一个废物！？”
　　“……最开始，我打算拿你充饥；再后来，我打算用你脱困。是我要求的太多了么？--还是，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你有所期待。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我的贡品和猎物！？”
　　龙大人自言自语，语气中多是愤懑与不甘。夏池越听越害怕，觉得命又要没了，吓得双膝跪地，浑身如筛糠只是磕头：“夏池不该为一己之私来骚扰大人，夏池罪该万死。”
　　“没错，你真的很该死。本王真的很想让你死！”龙大人的怒气越积越多，利爪已然高高举起；伸到夏池头顶的时候，龙大人犹豫了，“可是，等下一个人进来时，又要多久呢？我恐怕等不了……我怕是熬不住了。”
　　夏池看着死期将至，只是缩头发抖，全然不敢抬头看龙大人。
　　“--你很怕我？你应该很不想待在本王这里。”龙大人看着发抖的夏池，眉毛一挑仿佛在想什么。
　　“龙大人天威在上，小的不敢造次。”夏池只求保命，一律捡好听的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