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llapse·崩塌》曲非吟

7、Can you hold me?

　　“教皇冕下有晚睡的习惯。”御前侍女玛丽面无表情地对疑惑的少校说。这位少校与他手下的军队近日以来一直驻扎在教皇下榻处的附近，负责她的安全。就在今天早晨，他的士兵向他报告，比阿特丽斯十四世卧室中的灯光几乎每天都会亮至午夜。出于责任心，少校询问了教皇的御前侍女。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这位军人不疑有他，随即就转身离开了。
　　“容我猜测，你又是在为我担心。对吗？”
　　西里斯像往常那样，轻盈地翻越阳台，从大理石栏杆上跳下。伊丽莎白斜倚在门边，白色的睡衣外披着一件缀着金边的神袍，微笑着注视他。她白日里盘在脑后的金发已经被解开，散落在肩上，看上去随意又温柔。
　　“你总是能猜中我在想些什么。”她说。
　　“滨海州是我的地盘。”西里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那种不经意的傲慢中颇有些不可一世的味道。“想在我的地盘上知道我的行踪，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拿驻扎在外面的军队来说，那个少校的顶头上司，和我们私交很不错。”
　　“你是在向我炫耀黑手党强大的势力吗？”伊丽莎白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不由得轻笑起来。“你真是自负得迷人，西里斯。”
　　“这是赞美吗？”西里斯也向她微笑，“却之不恭。”
　　伊丽莎白只是颔首：“在我眼里，你比神龛中的圣像更值得赞美。”
　　这句话是很缠绵的，西里斯的笑意明显扩大了，但他并没有主动点破。他眨了眨眼睛，英俊的容颜在月色下半明半暗。伊丽莎白示意他跟着自己进屋去，冬季的夜里很凉，即使是在南方。她拉上深色的落地窗帘，为西里斯斟了一杯热红茶，香气醇厚而浓郁。
　　“现在是晚上，而红茶醒神。”西里斯看了看那只杯子，似乎是在提醒她。“这可不是什么合适的睡前饮料，丽兹。”
　　“我只是想和你多闲聊片刻。”伊丽莎白放下茶壶，转身莞尔。“我离开柯西加之前，詹姆在写给我的信里说，他正和一个名叫莉莉·伊万斯的女孩约会。我派玛丽去稍微打听了一点消息，得知她正是滨海州长琼恩·伊万斯先生的女儿。”
　　“所以呢？”
　　“所以，当我在前几日的晚宴上见到州长时，心情变得很微妙。”伊丽莎白在西里斯对面坐下，仍然是笑着的，但笑意却没有剩下多少。“我猜，他们的约会是悄悄的。州长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并不能时刻关注到远在首都的女儿，不是吗？”
　　“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西里斯说。他放下茶杯，抬头注视着她。“伊万斯先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伊丽莎白不置可否：“但它还是发生了。”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西里斯柔声说。他又喝了一口茶水，如同将卧室内温暖的灯光与某种滚烫的情绪一起吞咽下肚。“你在为他们担心，对么？”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没好担心的。”西里斯笑了起来，同时还摊了摊手。“人生短暂，及时行乐。”
　　“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噢，丽兹，我就是。”西里斯仍旧是那种轻快的语气。他深灰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伊丽莎白，里面倒映出她的影子。“我总是不顾一切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使我感到快乐的机会。”
　　伊丽莎白微微侧过头，左手支着下巴，借着卧室里的灯光凝视他。两人无言对视了片刻，直到伊丽莎白光洁的面颊上飞上两朵浅浅的红晕。橙色的光线照亮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水蜜桃般饱满而毛茸茸的甜蜜感，是独属于少女的秀色可餐。
　　“你看见女孩们为你写的情书了吗？”伊丽莎白调侃道，“她们把它发表在了报纸和杂志上。不得不说，其中有一些写得很美。无数人将你当做了旗帜与偶像。”
　　“我无意成为另一位教宗。”西里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许多叛逆者当中最出格大胆的一个。”
　　伊丽莎白不说话，还是以那种恬静的姿态注视他，笑容浅淡而柔和。她想起他们相见的第一个夜晚，在稀微星光中一跃而下的俊美男人，成了无月夜色中划破天际的月亮。从那以后，在每个跪在神龛前、毫无意义的祈祷当中，她总是想起他。在那些虚无，华丽的囚笼与高贵的身份以外，他是她所触碰到的第一份真实。
　　您还有同类，不止于你我。
　　玛丽说的是事实。伊丽莎白想。
　　“更何况，我无意于那些狂热的崇拜者。”西里斯低声说。他的声音既近既远，在这样的静谧中显得不太真实。“我想拥入怀中的只有你，伊丽莎白·雅丹小姐。”
　　伊丽莎白看着他。她听见自己骤然如鼓的心跳，以及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狂喜。她失手将桌上摆放的方巾掉落到地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凝视着西里斯带笑的眼睛，真挚而明朗的笑意，她知道他没有在说谎。
　　“那么，”伊丽莎白轻声说，向他伸出手。“你能拥抱我吗？”
　　西里斯没有答话。他牵住她递过来的左手，和她一同站起来。然后，他走近伊丽莎白，张开双臂拥抱她。时间在这一刻变得隽永而绵长，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西里斯能闻到伊丽莎白身上淡淡的香味，教皇祈祷室中神圣的焚香，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被人为附加的意义。它只是来自于情人身上的气息，一种特殊的嗅觉。
　　“我确信，我爱你。”他听见美丽的教皇轻轻地说，就在他的耳边。“在你第一次向我微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爱你。”
　　西里斯没有接话，而是用行动给出了答复。他低头亲吻伊丽莎白红润的嘴唇，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让他想起嘉各达格斯北部秋季的阳光。而那起伏曲折的线条，又让他想起他以枪支丈量过的、滨海州绵延数百公里的海岸线。那些都是他在乎的东西，嘉各达格斯北部的首都承载了他黄金般的大学时代，滨海州漫长的海岸线见证了黑手党奇迹般的崛起。他不甚了解，也不屑于了解柯西加到底是怎样的，但他了解眼前这个站在圣城中心、却背叛神明的人。他爱她。
　　他爱她不为所知的年少与鲜活。
　　也爱她隐忍不发的厌世与狂妄。
　　他沉迷于这种一点即燃，野火般肆意焚烧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