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llapse·崩塌》曲非吟

8、粉红佳人

　　尼法朵拉·唐克斯，国立文理大学文学院的一名二年级生。她是一个校内乐团的贝斯手，鲜红欲滴的嘴唇与张扬漂亮的眼妆，头发染成泡泡糖般梦幻的粉红色。她身边总是簇拥着叽叽喳喳的女孩们，她素来是她们中间领袖般的人物。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尤其突出的叛逆和不驯服。特别是在涅贡黑手党被年轻一代所疯狂追捧以后，有许多学生都喜欢邀请她参加派对，要求她讲述关于她堂舅的事情。唐克斯视西里斯为她的骄傲，但她一直认为，她的叛逆来自于她的母亲，也是西里斯·布莱克最敬爱的一位堂姐。唐克斯夫人早年与丈夫相爱，为了反抗家族安排的政治婚姻，毅然选择离家出走，与父母姐妹断绝关系。除了没有投身□□以外，安多米达·唐克斯前二十年的人生轨迹几乎与她的堂弟西里斯·布莱克一模一样。
　　可以说，尼法朵拉，是诞生于爱与反叛之中的孩子。
　　今天是一个普通的周五傍晚。唐克斯刚刚结束乐队的例行排练，她笑着向其他成员挥手道别，背着琴盒离开。她跨上一辆亮桃粉色的自行车，哼着今天新排练的歌曲，驶向教师办公楼。天边的霞光绚丽而灿烂，城市西边的天空层云叠嶂，翻涌舒卷之间，冬季的夜色很快来临。唐克斯将她的自行车停在一栋红棕色的建筑下，推开古旧的木质大门，顺着灰扑扑的石阶拾级而上。文学院和外交学院的教师大都在三楼办公，唐克斯也在这层楼停下，熟门熟路地拐进左边的走廊。她显然是经常来这里，以至于贴在楼梯口的指示牌也完全不需要看。
　　“晚上好，唐克斯。”刚下班的莉莉拎着手包，与唐克斯迎面相遇。她们关系稔熟，因此私下并不以敬语相称。“快去吧，莱姆斯正在等你。”
　　“我知道了。”唐克斯笑着说，向莉莉挥一挥手。“再见，祝你周末愉快。”
　　莉莉也向她点头微笑，随即就快步离开，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渐行渐远。唐克斯来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去。莱姆斯果然正坐在办公桌前等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傍晚金红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棕色的头发与深蓝色的风衣外套上，有种别样的静谧和雅致。迎着他的笑容，唐克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在门口磨蹭了片刻，才略有些腼腆地向莱姆斯微笑：“晚上好。”
　　“晚上好，唐克斯。”莱姆斯向她点点头。他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一旁去，为学生倒上一杯水。趁着这个间隙，唐克斯随手找了把椅子，将它搬过来坐下。当莱姆斯重新转过身来时，就看见粉色头发的女学生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有些紧张地望着自己。他顿时就有些想笑，在想笑之余又觉得这个女孩是如此的可爱。
　　“客观来说，你的这篇论文完成得很好。”莱姆斯本来是有一点玩笑的心思，但在看见唐克斯的神情后，他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提心吊胆，于是直接给出了回答。“预测未来十年中文学的流行趋势，这是个很新颖的话题。”
　　接着，莱姆斯看见，唐克斯的眼睛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点亮，因欣喜而变得亮晶晶的：“真的吗？”
　　“当然。”莱姆斯笑着说，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容我稍微自夸一下，我是个追求细节且实事求是的人。”
　　唐克斯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这不算自夸，你确实是。”
　　莱姆斯笑而不答，只是在办公桌边坐下。他将那份做过批注的论文还给唐克斯，开始细细向她讲述他找到的错漏以及修改建议。唐克斯听得三心二意，目光不时落在他按住纸张的修长手指上。淡淡的烟草味透露了他平日里抽烟的习惯，而唐克斯很快就注意到，在桌面的中央，有一张原本被压在论文下面的信纸。信上只写了一个抬头，“我亲爱的朋友S”。她很快就知道了那个S所代表的是谁，原本保留了一两分的听觉也终于在此刻彻底消失。
　　“唐克斯？”
　　“你在听吗？”
　　莱姆斯的声音将她猛然拽回了现实。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叫了她好几声。唐克斯坐在那里呆滞了几秒钟，接着十分抱歉地低下了头：“抱歉，我走神了。”
　　“没关系。”莱姆斯并没有生气，语调仍然温和。他早就注意到了唐克斯的目光，而他总是不自觉地对眼前这个学生过多的包容。“你在好奇这封信，对吗？”
　　“对不起。”唐克斯立刻说。她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他，显得有些忐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这没什么。”莱姆斯轻声笑了起来。要知道，据他观察，唐克斯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学生。“我和西里斯是老朋友，平日里通信也很频繁。据我所知，虽然他是你的堂舅，但你并没怎么见过他。感到好奇是正常的。”
　　“每当提起他，妈妈总会叹气。”唐克斯眨了眨眼睛，耳边仿佛再一次响起了母亲的叹息。“她说，在一众弟弟妹妹里，他是最像她的一个。”
　　莱姆斯只是微笑：“你妈妈是对的。”
　　“可每当我说，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时，她总是会严厉地反对。”唐克斯继续说，“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唐克斯夫人。”莱姆斯摇摇头，并没有给出回答。不过他能够理解，西里斯与安多米达相似，也与她不同。他无牵无挂，得以将反叛与自由当做毕生理想。而安多米达的爱情与家庭给予她牵绊，使她将叛逆放下。敢于为立场牺牲自己的人，却未必舍得自己的女儿走上同样的路。
　　“那你呢？”唐克斯定定地看着莱姆斯，明亮的眼睛里熠熠闪光，让他无从回避。“你会告诉我些什么？如果我说，我想要成为像西里斯·布莱克，像詹姆·波特那样无所畏惧的反叛者，你会对我说些什么？”
　　迎着她的眼睛，莱姆斯有片刻的失神。他想起在那个临近毕业季的春天，他和西里斯骑着自行车，并肩行驶在校园里。三月份和煦的熏风与清脆鸟鸣之中，西里斯突然问他：“如果有一天，我选择反叛这个社会，你会对我说些什么？”
　　莱姆斯歪头思考片刻，最后无比简短地回答他：“去吧。”
　　然后，西里斯朝他笑了。他将手里的啤酒瓶抛进路边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桀骜不驯。
　　年少轻狂。
　　那是莱姆斯·卢平二十七载人生当中最张扬恣肆的一段岁月。在那以后，西里斯将学生时代狂妄的黑色理想一步步变成了现实，而他却沉寂在这里，将曾经的锋锐与棱角尽数磨平。眼前的尼法朵拉·唐克斯，就像当初的西里斯·布莱克一样，怀揣着近乎疯狂的血性与执念。
　　“我会说，”莱姆斯整一整那件深蓝色的风衣，手指拂过信纸上那个小小的“S”，向唐克斯温柔微笑。“去吧。”
　　然后，他的女学生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粉色的嘴唇如同她的头发一样馨香而温暖，就这样冲动地吻上他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