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llapse·崩塌》曲非吟

25、挣脱

　　当时间来到1944年5月，民间反抗武装仍然在与政府军交火。而没有人知道，南方的黑手党为何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激怒。滨海州的边界陆续响起了枪声，黑手党的军队一步步向临近地区的腹地逼近。
　　革命将至，内战一触即发。
　　深夜的总统府中，只有庭院中的路灯还亮着光。由于近期动荡的局势，府邸周围每夜都有重兵把守。看守外围的士兵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而总统府内也有定时巡逻的小队。除了总统本人在这里居住以外，国立文理大学校长，同时也是当下最著名的反对派之一，阿不思·邓布利多，仍然被囚禁在这里。
　　夜色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所有的居民都紧闭门窗，在日落后便不再踏出家门一步。原本繁华的大街小巷没有一辆汽车，行人早已绝迹，本该活跃在深夜里的酒吧和舞厅也纷纷停止了营业。树木摇曳，野猫出没，偶尔有乌鸦振翅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穿着军装的士兵望一望远处，百无聊赖地与同伴搭话。“说实在的，我还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妻子和孩子——”
　　“小声点儿。”他的同伴看了他一眼，警告地打断了他。“当心被上尉听见。”
　　向他搭话的士兵耸了耸肩，并没有把告诫放在心上。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就在此刻，一声枪响打破了夜里的寂静。士兵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额头就被一颗飞来的子弹穿透。他浑身抽搐了一下，手里的配枪当啷一声掉在地面，仰面倒了下去。他的同伴立刻开始大声呼喊，同时端起了枪。然而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就遭遇了相同噩运——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胸口。士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就倒在血泊之中。
　　一队拿着枪的人影从隐蔽处冲了出来，闯入了总统府的侧门。他们才刚刚来到庭院里，就撞上了循着求救声赶来的巡逻队。双方即刻发生了交火，枪口在一片黑暗之中不断闪烁着刺眼的金红色。偷袭者借着庭院中的树丛隐蔽，向身在明处的士兵不断开枪。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有好几个人陆续倒下。意外的变故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几乎所有驻守这里的士兵都在眨眼之间朝东边的侧门赶来。而就在这一刻，又有一群不速之客趁着混乱翻过了角落的围墙。他们贴着草丛与墙根悄悄前行，在接近宅邸后门时兵分两路。其中两个身手敏捷的一下子蹿了过去，卡住两名守卫的脖子，同时捂住了他们的嘴。士兵试图挣扎，但只不过是不到一秒的功夫，他们就被锋利的匕首隔开了喉咙。
　　“我们守在这里。”在确认守卫已经死亡后，唐克斯压低声音，悄声对其他人说。“邓布利多就在三楼西边的第一个房间。”
　　“我和艾格上去。”一个强壮的男人立刻说，“我们从前是消防员，徒手攀爬没问题。”
　　莱姆斯点了一下头：“快去快回。”
　　在一片紧张的注视中，两个男人将手枪塞进口袋，开始沿着墙往上爬。总统府侧门传来的枪声与叫喊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时刻警惕着周围。邓布利多在几分钟前刚从睡梦中惊醒，他所在的囚室看不见东边的侧门，因此，他只能透过玻璃向外张望。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些翻过围墙的人影，在亲眼目睹他们杀死楼下的守卫后，他立刻就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于是，邓布利多重新关上了房间里的灯，无声地打开了窗户。他走到门口，扭头注视着窗边，同时谛听着门外的动静。当第一个男人终于翻过窗棂时，他从里面锁上了门。
　　锁门时发出的响声无法避免，立刻就惊动了外面的守卫。他们试图推门，但在发现无法成功后，士兵转而开始拍打那扇门，同时大声叫喊起来。从窗口跳下的男人看了一眼那扇在急促的拍打当中不断震动的门，极快地冲邓布利多一笑：“您帮助我们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搏斗，教授。”
　　邓布利多也向他报以微笑，保持着得体的镇定：“举手之劳。”
　　他们一同来到窗口，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由于带上了第三个人，下来时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刚才。唐克斯与莱姆斯一行人焦急的注视着他们，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所幸大部分守卫都被侧门的交火所牵制，附近一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士兵。就在大约两分钟过后，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快走。”莱姆斯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我们从东南角回撤——”
　　“站住！”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随着一声断喝，一小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所有人都猛的端起了枪，将邓布利多团团保护在中间。
　　“保护教授！”唐克斯大声说。几乎是在同一刻，她率先扣动扳机，开了第一枪。这一枪击中了为首士兵的脖颈，伴随着一股崩裂的鲜血，那个士兵登时软倒在地上。这似乎是激战开始的信号，随着第一个参战者的死亡，周围的枪声陆续响了起来。莱姆斯拽着邓布利多躲进一根石柱后面，借此避开横飞的子弹。
　　“莱姆斯！”一片枪声之中，莱姆斯听见唐克斯在紧张地呼喊他的名字。“快走，带他走！”
　　莱姆斯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想说话。但由于眼下的局势，他不得不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与邓布利多一起，猫着腰钻进草丛中，快速而隐蔽地向反方向移动。在某个不甚清晰的片刻，莱姆斯余光瞥见一个战友被子弹击中，从胸口溅出的血花被昏黄的路灯照出一个动态的剪影。
　　今夜，所有人都怀揣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为了营救的成功，他们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他明白这一点。
　　一片混乱之中，莱姆斯紧攥着邓布利多的手腕。耳边除了灌木枝叶的簌簌声，便只剩下咚咚的心跳与急促的喘息。他压低身体，快速前行，将深陷险境的同伴与爱人抛在身后。
　　此时此刻，总统府西边的侧门也发生了战斗。当莱姆斯和邓布利多到达这里时，交战刚好进入了白热化。前来接应的人员正同守卫的士兵激战，莱姆斯打了个呼哨，确定在场的所有同伴都听见之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邓布利多护在身侧，快步冲了出去。
　　宛如一只冲入风暴中的海燕，周遭的一切都被切了慢镜头。耳边的呼喊声变得模糊不清，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鬓角飞过。莱姆斯看见子弹正朝邓布利多飞来，于是他举起手，试图用手臂为他阻挡。那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臂，邓布利多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莱姆斯继续奔跑着，摇了摇头。汽车就停在门外，接应的司机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莱姆斯测量着自己与汽车之间的距离，四十米，二十米，十米——他们的目标就要完成了——他拉开了车门——
　　“快，教授，快！”
　　莱姆斯急促地说，试图将邓布利多推上去。就在此刻，他听见结束战斗，朝西侧门赶来的唐克斯正在呼喊他的名字。但他来不及回头，他正牢牢地用身体挡住邓布利多，他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莱姆斯！”
　　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莱姆斯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而摇晃了一下，但他没有让自己倒下。
　　“不——”
　　邓布利多被他推了上去。但就在同一刻，第二颗、第三颗子弹击中了他。唐克斯失声尖叫起来，她看见他的背后溅起了一簇簇深色的血花。莱姆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用尽全身力气，关上了那扇车门。第四颗子弹从背后刺入血肉，穿透了他的胸口。伴随着一阵心脏的紧缩，他感到双腿已然失去了力气。他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莱姆斯仰面倒了下去。沉入黑暗的瞬间，他最后的记忆只剩下飞驰离去的汽车，以及唐克斯撕心裂肺的哭喊。
　　对不起。他想说，但已经再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莱姆斯，莱姆斯——”
　　唐克斯呼喊着，不顾一切地朝那个倒下的人影向奔去。有人慌忙试图拉住她，但没能成功。于是，几乎是注定的，敌人的子弹击中了她的头颅。
　　唐克斯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她眨了眨被血水模糊的双眼，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出两步，最终扑倒在地上。她仍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睛大大地睁着，瞳孔中倒映着她再也无法看见的火光。
　　依稀间还是那个周末的傍晚，首都的天空霞光低垂，烂漫的天光犹如金鱼舒展的鱼尾。莱姆斯披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微笑着坐在办公桌边，将一份改好的论文递给她。
　　——自象牙塔顶端坠落，注定将粉身碎骨。
　　但他们不在乎。
　　他爱她。
　　超越生存与死亡。
　　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