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llapse·崩塌》曲非吟

12、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1943年12月27日清晨，嘉各达格斯军队向总统府前游/行示威的高校学生开枪。“云雀血案”事发，举世震惊。参与这场抗议活动的学生近1500人，其中死亡178人，受伤308人。全国各地几十万人向国会递交请愿书，以违宪为由要求弹劾总统。与此同时，国立文理大学宣布暂时停课，复课期限未知。

　　我对盖特勒·格林德沃在大洋彼岸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感到任何意外。早在嘉各达格斯国内政局因战争动荡时，极右势力就早已抬头。在具有军方背景的独/裁者被推上总统宝座的那一刻，第五共和国的宪法就已成为一张废纸。
　　——燕京日报 1943年12月28日电

　　这一天，嘉各达格斯的上空被独/裁的恐怖阴影所笼罩。云雀的翅膀被生生折断，象牙塔坍塌，人们失去了自由。
　　——皇家学院报 1943年12月28日电

　　残酷的流血事件向世人证明，嘉各达格斯的社会制度已经病入膏肓。军事独/裁之下，国家前途灰暗。为了死亡的学生，为了被压迫的人民，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北方报 1943年12月29日电

　　就在国外的报纸书刊纷纷表达谴责时，嘉各达格斯国内的新闻界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惨案发生后的第三天，国会在军队的包围下撕毁了民间递交的请愿书，小部分反抗的议员被当场逮捕。第四天，国会经表决通过第231号总统令，规定任何组织与个人不得在任何场合发表诋毁当局及其官员的言论，所有的示威游/行活动若未经审查批准，一律视为非法。经最高法院确认罪名成立，公共安全部门发布公告，在全国范围内通缉詹姆·波特。
　　“好久不见，阿不思。”
　　盖特勒·格林德沃将双手背在身后，眺望着总统府宽敞美丽的庭院。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但并未因此而回头。总统将他的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白色的衬衣上没有一丁点褶皱。因为踏进办公室的人久久没有出声，他不得不转过身去，与他正面相对。
　　“这些客套的语句就不必赘述了，总统先生。”邓布利多抬手摘下头顶的帽子，冷冷地说。“如果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请直言。”
　　格林德沃扬起了眉毛。他整一整胸前的领带，往前走了几步。邓布利多并未因他的示威而后退，他仍然站在原地，昂着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你还是像从前倔强。”格林德沃打量着他，忽的笑了起来。“我们本是旧识，你何必装作与我生疏的样子？”
　　“格林德沃先生，我站在这里，不是来同你叙旧的。”邓布利多平静地回答，冰冷的蓝眼睛里似有火光。格林德沃耐心地等待着，然而，对方却再没有更多的表示。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一拍接着一拍，密密敲在冰冻的心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你就这么恨我？”格林德沃轻声问他。他收敛起脸上客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极为缠绵的痛恨。“为了那178个愚蠢冲动的学生，你就这么恨我？”
　　“你明知道，这不是我与你对立的原因。”邓布利多冷静地回答他，那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与他有过节的陌生人。“我永远也无法认同你，格林德沃。他们是我的学生。更何况，他们还那么年轻。”
　　“那又怎样？”格林德沃反问他，几乎就要因为邓布利多的反应而气笑了。“我有那么多的士兵，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了战争里。几千人，几万人，几十万人，他们也都那么年轻。如果换作是你，你难道打算因此而发疯？”
　　“请不要把两者混为一谈。”邓布利多保持着那种恼人的冷静，一字一顿地反驳他。“战争意味着必然的牺牲。但那些学生，他们本可以活下来。这是不必要的、无意义的杀戮。”
　　“不必要的、无意义的？”格林德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一拳捶在桌面上，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总统的身份。他是无情的独/裁者，却也仍然是当初野心勃勃的冲动少年。“我想要把这块土地、这个国家打造成一个强大的帝国。我憎恨被侵略的滋味，我不想再看见她任人欺凌。我要让她拥有强大的军队、先进的工业、强硬的外交，我要报复。而你们这些人，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却在竭尽全力地阻止我。我发现宽容只能使你们愈发猖獗，我受够你们了。”
　　短暂的沉默。格林德沃抚摸着发红的指关节，恶狠狠地盯着邓布利多。而对方却以一种奇怪的神情凝视着他，这让他的一腔怒火全部堵在胸口，无处发泄。
　　“你错了，盖特勒。”终于，邓布利多轻声说，眼中的神色近乎怜悯。“自以为是的那个人，始终都是你。”
　　“我自以为是！”格林德沃失声叫起来。他手臂一挥，桌面上的文件顿时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我入伍至今，指挥过上百场战役。我从卫国战争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我的眼睛见证过这世间的一切血腥、残酷、与丑恶。而你，这个始终龟缩在象牙塔中、不曾踏入战场一步的无聊文人，竟然站在这里，指责我自以为是！”
　　“你怎么会认为，我不曾见过世间的血腥、残酷、与丑恶？”邓布利多并不为他的愤怒所动。他移开目光，叹息一声，接着俯下身去，捡起散落了一地的文件，将它们一份份放进臂弯。“我见过。我见过在流离失所的人民，破碎的家庭，以及殉情的少女。我也见过出卖同胞的叛国者，贪污军费的官员，大发战争财的商人。你看到的一切，我也曾自另一个侧面看到过。”
　　“战争和权力使你变质了，盖特勒。”邓布利多继续平静地陈述，将怀里的文件重新放回总统的办公桌上。“你变得固执、冷酷、偏激，你变得对生命麻木，你变得不择手段。你口口声声说你憎恨被欺凌，而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却是真真正正地在欺凌弱者——”
　　“你不明白！”格林德沃低声咆哮起来，愤怒地打断了他。他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垂落在身侧，不断颤抖着。“你根本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来都不明白……为了——”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格林德沃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邓布利多冷冷地打断了。“更伟大的利益，那是什么？一个压迫人民、穷兵黩武的独/裁国家？一个无视宪法、名存实亡的民主共和？”
　　砰的一声，总统再次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他用狂怒的眼睛逼视着邓布利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天知道他为什么会继续允许这个可恨的大学教授继续逍遥，虽然他时常恨不得杀掉他。
　　“我触到你的痛处了。”邓布利多云淡风轻地朝他笑笑，而格林德沃几乎想一拳把他那该死的鼻梁给砸断。“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在一步步毁掉你所拥有的一切。你尽管追捕詹姆·波特吧，只要我还有一天活着，我就将尽我所能庇护他。”
　　“什么更伟大的利益。那只不过是你自我麻痹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