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llapse·崩塌》曲非吟

11、象牙塔之殇

　　国立文理大学，由图多王朝第二位君主建于1131年，距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这座古老的高校极负盛名，尤其在文学、哲学、与艺术领域，曾培养了数位驰名世界的大师。一直以来，它都是嘉各达格斯教育界的名片。国立文理大学以云雀为校徽，因此，这场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的屠杀，被称作是“云雀血案”。
　　当莱姆斯和莉莉与其他的教师一起，匆匆抵达现场时，救护车已经停在了附近。然而，荷枪实弹的士兵与军队的车辆却将血案现场包围起来，将闻讯赶来的市民与国立文理大学的学生和教师们隔绝在外。只有医护人员被允许出入，人们只能借着伤者被抬向救护车的间隙，看一眼他们的脸。男孩们怒骂着，举起拳头，一次次试图突破军队的封锁。他们像是被围猎的困兽，脸上沾着血迹，衣衫破烂，声嘶力竭地指控当权者的残忍和冷酷。女孩们悲愤地哭喊着，向包围圈外的人们伸出手，却被粗暴的推搡回去。偶尔有人抓住了她们的手，想要将她们拉出来，却立即被守卫的士兵扯开。众目睽睽之下，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穿着衬衣和马甲的教授爬上了一辆轿车的车顶。他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
　　“……为坚守的原则而死，为反抗暴政压迫而亡！”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学生凄厉地喊叫起来。
　　“我们的血不会白流！即使我今天死在这里，也死得其所！”
　　“不许胡说！”教授剜了那学生一眼，厉声斥责。他一把抓过身边人递来的扩音喇叭，铿将有力的声音在人群上空回荡。“诸君，血已经流得够多了！今天，我不允许再有任何一名国立文理大学的学生，在总统府前倒下！”
　　“邓布利多教授！”看见熟悉的身影，听见熟悉的声音，姑娘们率先尖叫起来。她们像是突然找到了希望，开始拼命地向校长所在的方向挥着手。有围在外面的市民向军队扔出鸡蛋、蔬菜、或者石头，激动的男人已经与守卫的士兵扭打在一起。恢弘的总统府前乱成一团，莱姆斯一次次呼唤着他的学生们，而他们也在人墙的另一头，一次次呼唤着他。莉莉就站在他身边，形容狼狈，早已经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她大声喊叫着，带着哭腔，疾步奔上前去，却根本无法冲破士兵举在前方的防爆盾牌。“他们只是学生！那些一年级的孩子，有的甚至还没有成年！而你们，你们却向他们开枪！你们在向他们开枪！”
　　“莉莉！”莱姆斯奔过去拉住她，生怕莉莉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来。“莉莉，不要——”
　　“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莉莉抓紧莱姆斯的手，失控地尖叫起来。“那个刚才被抬上救护车的女孩，她是外交学院的学生，她是我的学生——她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莉莉！”
　　“——一群禽兽！不，不，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这是彻头彻尾的屠杀！是屠杀！这些不配为人的东西……！”
　　相似的控诉与怒骂从人群各处响起。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也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断地从首都各处赶来，加入声讨的行列。救护车刺眼的信号灯在人群当中闪烁，鸣笛声不绝于耳。站在军用卡车上的士官举着扩音器，大声要求人们后退，而拥挤的人群对此毫不理会。终于，有士兵投掷了□□。烟雾在人群最密集处升腾扩散，附近的市民被呛得不断咳嗽流泪。他们纷纷向周遭散去，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这样的举动不仅没能起到预期的作用，反而激化了人们的愤怒，使他们更加努力地冲击着军队的包围圈。有人用摄像机拍摄下现场的画面，而带着专业摄影师赶来的记者，早已站在镜头前泪流满面。
　　在一片混乱之中，莱姆斯紧紧抓着莉莉的手，同时用目光在人墙的另一边搜索着。他的心悬着，咚咚撞击着胸腔，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他急迫地寻找着，害怕自己已经错过——害怕她已被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更害怕她早已在枪击中遇难。
　　在少女们狼狈的容颜与的泪水之中，莱姆斯终于瞥见了一抹粉色的影子。他就像是突然抓住了浮木的漂流者，用尽全力呼唤起来：“唐克斯！”
　　那女孩听见了。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猛的一回头，盈满泪水的眼睛在瞬间被点亮。她费力地挤过她的同学，跑到包围圈的边缘，努力想要奔向他。
　　“你来了！”唐克斯勉力踮起脚尖，冲莱姆斯大声吼道，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你还是来了，莱姆斯！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胆小的人……你也会反抗，你会的！”
　　“是的，我会！尼法朵拉，我会！”莱姆斯伸出手去，试图抓住她的手。然而少女的指尖却如海啸中冰冷的游鱼，倏忽间就从他的指缝溜走。他柔软的棕发早已凌乱不堪，平和清朗的容颜因此刻的痛苦而变得扭曲起来。“唐克斯！”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被一个士兵粗暴地推搡了回去。粉色的头发被淹没在涌动的人潮之中，瞬间就看不见了。就在那一刻，莱姆斯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痛，狠狠地漏了一拍。
　　“唐克斯！”他惊慌地喊叫起来，再次寻找她的身影，却徒劳无功。“唐克斯！”
　　“不会，她不会有事的。”莉莉仍然牢牢地抓着他，与他一同在汹涌的人潮当中踉跄起伏。她美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或许因为失控的情绪已经突破了临界点，此刻的莉莉显得异常冷静。“她不会有事的。整个国立文理大学，所有的教师和学生，我们都在这里。我们不会再允许有人倒下——”
　　“放开那个学生！”
　　她没能说完的话被校长的怒喝打断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像一尊战神雕塑般矗立在人群当中，扩音器的开关被调到最大。他用灼灼的目光直视着军队的长官，自胸腔深处迸发出压抑的愤怒。
　　“放开那个学生！”邓布利多厉声重复了一遍。学界泰斗的地位举足轻重，他通身散发出的威严，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只见军官的手一松，那个被他擒住的男学生立刻挣脱，接着被他的同学们拉过去，护在身后。
　　“让他们走。”他盯着那个军官，冷冷地说。像是被按下了开关，原本混乱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突然静默下去。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抬头仰望着他。“让学生们走。如果总统先生想要召见校长，我随时恭候。”
　　就在几百米外，遥遥矗立的总统府邸之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注视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影子许久。带着血腥味的风将邓布利多的话送到他耳边，嘉各达格斯第五共和国第13任总统，盖特勒·格林德沃，在片刻的怔愣后，狠狠掐灭了手里燃烧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