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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 ...

  •   那一瞬间,墨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倒塌的墙体向自己砸了过来。

      “不!”

      “小君!”

      墨意仿若失去了一切感知,耳边只有墙体倒塌的声音,良久,墨意才恍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左腿疼的厉害,尤其是膝盖处,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但是身上的其他地方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身子上方甚至还传来了温暖的触感。

      “陛下!”

      “元贵君!”

      “来人,救驾!”

      耳边传来隐隐的声音,让墨意的心中突然十分不安,手指轻轻动了动,指尖明显的另一人肌肤的触感,环绕身周熟悉的气息,这一切都让墨意心中的不安加剧。

      “陛下,是你吗?陛下?”想动手摸摸身上的人,手臂却被压得死死的,墨意的声音中已经隐隐地带了哭腔,但是身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回应。

      好在宫中侍卫的动作快,一刻钟的功夫,身上的砖石就被人挪开,南宫泠满身血迹的样子瞬间染红了墨意的眼角。

      太医早就候在一边,见砖石被挪开,便急忙跑了过来,先是为南宫泠把了脉,才将南宫泠小心翼翼地从墨意挪开。

      江心怜早已被眼前的情形吓得花容失色,抖着双腿走过来,强自镇定地道:“陛下怎么样?”

      “皇后娘娘,万幸,陛下离墙边很近,身上的砖石并不多,目前来看并无断骨之症,具体的还要细细查过才知道。”

      “快将陛下送回太极宫,宣几个太医仔细为陛下诊治,”江心怜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墨意,“将元贵君送回碧水宫,元贵君怕是受了不少惊吓。”

      “不,臣侍不回碧水宫,皇后娘娘,臣侍忧心陛下安慰,请娘娘允许臣侍一同前往太极宫!”墨意从一堆乱石中站起身,坚定地道。

      见墨意目光坚定,江心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给元贵君抬一副肩舆过来。”

      原本怕打扰墨意和江心怜说话的紫瞳,跟在墨意身后远处,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也被吓得不轻,把墨意扶上肩舆后,心有余悸地输了口气。

      等墨意下了肩舆,忍着左腿的疼痛,走进南宫泠的寝殿的时候,南宫泠染血的龙袍已经被剥落,身上、腿上四处都是青紫和划破的血痕,只一瞬间,墨意就红了眼眶。

      好在太医诊治过后,给出了不算坏的消息。

      “皇后娘娘,元贵君,还请放心,陛下虽然伤重,但是无大碍,施诊用药过后,今日就可以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

      待太医为南宫泠包扎后,退到外间候着,墨意才挪到南宫泠床边,慢慢跪下来,红着眼睛看着南宫泠。

      “元贵君,陛下既然没大碍,你还是让太医看一下吧,本宫瞧着你脸色不太好看。”

      墨意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南宫泠,不肯移开目光。

      “说起来这事还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拉着你陪本宫聊天的。”江心怜叹了口气,神情中带着些不安。

      “娘娘说笑了,”墨意终于看向了江心怜,“您又不知道那里的宫墙会倒塌,这事与您何干呢?这么一提臣侍倒是想起,那处是夕云宫的宫墙吧?看来夕云宫又该需要好好修缮一下了。”

      墨意眼神中好似带着看破一切的睿智,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只是江心怜的错觉。

      江心怜被墨意的眼神看的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现在墨意跪着,她站着,江心怜还是觉得身份的不自在:“元贵君说的是,本宫明日就吩咐下去,下次如果再伤到人就不好了。”

      墨意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又看向了南宫泠。

      江心怜又站了片刻,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见墨意也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干脆转身离开了。

      从清晨到黄昏,太阳慢慢落了山,中途墨意听见太极宫外有数名妃侍想要进来看望,但是可能是江心怜有了交代,都被侍卫拦住了,没能进来。

      太医为南宫泠又施了一次针,告知墨意南宫泠很快就会醒来,墨意的双腿已经跪的麻木,没了知觉,但是墨意还是固执的不肯起身,也不知实在惩罚自己,还是什么。

      “阿意,阿意……”

      躺在床上的南宫泠,突然呢喃出声,就是这些许的声音,让已经垂首跪了许久的墨意倏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宫泠。

      南宫泠眉心轻蹙,浓黑的眉毛动了动,终是睁开了眼睛。

      睁眼的一瞬,南宫泠猛地撑起了身子,瞪圆了虎目四处张望,直到看见安好地跪在地上的墨意,身子才放松下来,慢慢靠在床头休息。

      “阿意,跪在那里做什么,来朕这。”南宫泠上下打量了一圈墨意,见他身上虽有干涸的血迹,但是衣衫未损,知道血迹不是墨意的,便放下心来。

      “陛下,”墨意咬着下唇伏下身子,颤声道:“臣侍有罪,害陛下受伤,请陛下责罚!”

      “你胡说什么?”南宫泠不悦地皱起眉,“这又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臣侍,陛下便不会受伤。”墨意的眼泪砸进了地毯内,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清楚,今日宫墙倒塌绝对不是偶然。

      那倒塌的夕云宫的墙,正好就是夕云宫内水底留下修缮痕迹的地方,四喜刚刚去探查不久,就出了这种事情,如何能是巧合?

      今日他站在墙下,墙体就发生了倒塌,这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累及到了南宫泠罢了。

      “过来!”见墨意还是跪伏在那里不肯起身,南宫泠不禁沉下了脸,“难道要朕亲自去请你?”

      “臣侍不敢!”墨意小声回了一句,然后膝行到南宫泠旁边,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哎!”南宫泠叹了口气,想伸手扶起墨意,可是原本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受了伤,竟然没有扯动,还是墨意听到南宫泠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才自己撑着床边,起了身。

      “坐这!”南宫泠冷着脸,拍了拍床边,看见墨意乖乖的坐好,才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真是吃硬不吃软的小东西!

      卷起墨意的裤脚,见墨意青紫的膝盖和左腿膝盖处不正常的肿块,南宫泠这下是发自内心的冷下了脸。

      “来人!”

      听见南宫泠的声音,候在外间的太医们连忙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要为南宫泠诊脉。

      “元贵君,还请您让一让,微臣……”

      “你们瞧一下元贵君腿上的伤,”南宫泠瞪了一眼说话的太医,摆摆手,“朕看着不太对。”

      “是,臣遵旨!”

      太医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蹲下身子,检查墨意的腿,片刻后,神情有些严肃地道:“陛下,元贵君右膝上的青紫只是久跪之顾,只需揉开淤血,几日便可好了,但是左膝应该被掉落的大块砖石砸到了,已经伤到了筋骨,需要好好养着。”

      “可有大碍?”南宫泠压住心中的怒气,沉声问道。

      “这……”太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道:“依微臣看,元贵君的左膝盖骨怕是伤的不轻,应该是骨裂了,本好好养着就是了,但是今日元贵君跪了很久,加重了膝上的伤势,怕是必须好好养些日子了,以后雨雪天怕是要难熬了。”

      南宫泠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飕飕的眼神看的墨意身子一抖:“给元贵君处理一下。”

      一刻钟后,太医为墨意放了膝上的淤血,在左膝上施了针,敷了药,又为南宫泠诊脉检查过,才退了出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两个人,墨意的脑袋垂的脖子都快要断了,感受到南宫泠目光,心中有些紧张。

      南宫泠盯了墨意片刻,见墨意吓得不敢说话,自己冷着脸慢慢躺回去,拍了拍身侧:“过来,躺这!”

      墨意咬了咬下唇,慢慢挪了过去,乖乖躺下,身子却蹦的紧紧的,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着。

      南宫泠叹了口气,将墨意揽进怀中,轻轻地抚了抚墨意单薄颤抖的背脊:“腿疼不疼?”

      “陛下,臣侍不疼。”墨意窝在南宫泠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钻进南宫泠的肩窝,细白的手臂搭在南宫泠的腰上,乖得像只柔弱的猫咪、

      “朕看你也是不疼,还敢折腾自己!”南宫泠的手臂顺着墨意的腰线的滑了下去,大手落在了墨意大腿内侧的嫩肉上。

      墨意心中一紧,还没等反应,一股剧烈的疼痛就从腿上传了出来。

      “唔……”墨意疼的身子一抖,但是也不敢睁开,只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南宫泠,“陛下……”

      南宫泠眯眼看着墨意,不为所动,手上不仅没有松开,甚至还加大手劲,拧了半圈。

      “啊……”墨意口中发出一声轻呼,眼中都带上了一丝晶莹,小手抓着南宫泠的衣服,求饶道:“陛下,陛下饶了臣侍吧。”

      见墨意眼泪都快下来了,南宫泠松开了手。

      松开的瞬间,墨意身子一抖,脱力般地趴在南宫泠的身上,可是还未等喘口气,南宫泠的手竟然再次落在了刚刚的位置,而且揪着那块软肉,直接用力拧了一圈。

      “呜呜……”墨意喉中发出幼兽般的悲鸣,许是疼的紧了,眼尾都染上了嫣红,身子不自觉顺着南宫泠的身子往上爬,想躲开腿上的魔手,但是腰身却被南宫泠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陛下,陛下,臣侍知错了,饶臣侍吧,呜呜……”

      “错哪了?”南宫泠按着墨意不让他动,口中一字一顿地问。

      “呜呜,臣侍害陛下受……啊!”墨意带着哭腔的话还未说完,就再次发出了一声惨呼,“陛下……”

      南宫泠又拧了半圈,咬着墨意的耳垂,危险地道:“再想,如果想不到,朕就将你这块肉拧下来!”

      “陛下……啊……”随着南宫泠渐渐加大了力气,墨意的双腿已经开始渐渐发起了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臣侍不该折腾自己,呜呜,陛下,泠……泠哥哥,饶了阿意吧。”

      南宫泠一愣,手上的力度立刻松了下来,这三个字,他多久没听到了,还未反应过来,墨意就抱着南宫泠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墨意伸着小脸不停地蹭南宫泠,哭的快喘不过来气,“如果不是阿意,泠哥哥就不会受伤,呜呜,为什么要这么做,伤到你怎么办?如果泠哥哥不在了,那阿意怎么办?呜呜……”

      “阿意……”南宫泠的声音突然哑了,不顾身上的伤势,用力地将墨意环在胸前,柔声道:“阿意,乖,不哭,好不好?是不是疼了,泠哥哥给揉揉,阿意不哭了,好不好?”

      “陛下……”趴在南宫泠身上哭了好久,墨意才缓过来,他今天真的是吓坏了,就算心中对南宫泠有怨,但是他曾经也伤过南宫泠,两人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早已经无法评判。

      今日见南宫泠不顾危险护着他,那一刻,墨意只知道,他不能再失去身边这个人了,那时,墨意脑中记不得曾经的那些痛楚烦苦,他只想南宫泠好好的。

      “朕在,阿意,朕在呢。”南宫泠心疼地抱着墨意,完全忘了自己给人家掐哭的事情。

      “陛下,泠哥哥,臣侍错了,当年臣侍不该跑出皇宫,不该不……相信陛下,不该……负了陛下的情义,呜呜,泠哥哥,原谅阿意吧,呜呜……”

      墨意哭的直打嗝,断断续续地将这段话说完,躲在南宫泠怀中不敢抬头,轻微地抽泣着。

      “不是你的错,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南宫泠伸手拭去墨意小脸上的眼泪,亲了亲墨意哭的红肿的眼睛,哄道:“阿意,真不怪你,你也不要在怪朕了,好不好?”

      “呜呜……嗝……好……嗝……好,”墨意又往南宫泠怀中挤了挤,抽了一下鼻子,“泠……泠哥哥……”

      “阿意……”南宫泠突然咧了咧嘴,颤声道:“你的手指深到朕的肉里了。”

      “啊!”墨意连忙起身,发现不仅自己手指处沾染了一丝血色,就连南宫泠明黄色的亵衣上也氤出了片片红痕。

      等太医重新为南宫泠包好了伤口出去,墨意才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南宫泠,刚哭过的双眼中,还蕴着一汪水色。

      “没事,”南宫泠知道墨意心中不好受,拉着墨意坐到自己身边,“今天吓到了吧?”

      墨意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陛下,今日夕云宫的宫墙倒塌,伤了陛下和臣侍,可见宫中的宫墙多年未修,近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财粮颇丰,国库也十分充盈,臣侍想着,是不是宫中该大修一次了。”

      “你说的有道理,”南宫泠点点头,“那阿意觉得,这件事情谁来做比较好?”

      “臣侍有伤,辰贵妃性子不够稳重,皇后娘娘身子公务繁忙,身子又弱,臣侍听说安君做皇贵君时因为宫中修缮的事情出了差错,还被皇后娘娘责罚了,不如给安君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这样吗?”南宫泠似笑非笑地看着墨意,“这样不是太刻意了吗?”

      “陛下?”墨意不安地看着南宫泠,紧张地眨着眼睛。

      “没事,交给朕。”南宫泠摸了摸墨意的头发,“你想做什么,朕都依你。”

      至此,两人的心结终于彻底打开,相拥躺在床上,诉说着当年对彼此的殷殷思念,却都避开了各自的苦楚,不愿再让对方心痛了。

      虽然没说,但是二人都体会到了对方的苦心,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此时此刻,对方还在,真的是今生最大的幸事了。

      两人身上都有伤,又都受了惊吓,说了一会儿子话,就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陛下醒了吗?”

      “陛下刚刚醒过来了,还和元贵君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好,本宫进去看看。”

      南家马背上得天下,南宫泠登基之后也未曾疏漏下功夫,是以江心怜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一双威严清明的眸子。

      “臣妾参加陛下!”江心怜见睡在龙床上的墨意,心中微微紧了一下,但是还是恭敬地垂首行礼。

      “起来吧,元贵君还在睡着,轻些。”南宫泠将墨意摆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自己放轻声音,坐了起来。

      “陛下对元贵君真好,”江心怜有些羡慕地看了墨意一眼,“不管什么时候。”

      南宫泠眼带温柔地看了墨意一眼,才看向了江心怜:“皇后有孕,不宜四处走动,何必还来奔波?”

      “陛下,”江心怜重新跪在地上,伏下身子,“臣妾是来请罪的,今日若不是臣妾约了元贵君陪臣妾散步,陛下和元贵君也不会受伤,请陛下恕罪!”

      “此事乃是巧合,与皇后无关,起来吧。”南宫泠指了指,示意江心怜为自己倒茶。

      “陛下,”江心怜将茶杯放在南宫泠手中,垂着眼睑,恭声道:“说起来,今日之事还是因为夕云宫年久失修之顾,未免再伤到旁人,不如找工匠修缮一下吧?”

      “皇后说的有道理,”南宫泠抿了一口茶,“这件事情就交给皇后去安排吧,皇后统领后宫多年,交给皇后,朕放心。”

      “臣妾遵旨!”

      “嗯……”墨意眉头皱了皱,发出一声轻哼,有了苏醒的迹象,南宫泠见状,摆摆手,示意江心怜离开。

      江心怜的眸色暗淡了几分,轻轻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咔哒!”

      房门关上的声音虽轻,但是还是让墨意身子一震,长长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陛下,”见南宫泠在床边坐着,墨意身子一扭,头枕在南宫泠的腿上,手臂环上了南宫泠的腰,小脑袋蹭了蹭,撒娇道:“再睡会儿嘛。”

      “时辰不早了,用过晚膳再睡!”南宫泠摸了摸墨意的头发,哄着墨意起身,正好于承允带着几名内侍端着晚膳走了进来。

      ——

      “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江心怜不知是否是因为有孕之故,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坐下之后,还轻轻蹙了一下眉,抬眸看了墨意一眼,露出一丝笑意,“元贵君,几日过去了,腿伤可有好些了?”

      “多谢娘娘挂心,虽有阵痛,但是已经好多了,”墨意颔首,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来坤宁宫,“倒是娘娘气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皇后娘娘这哪里是气色不好,明明是被腹中的皇子折腾的,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呢,”刚刚解了禁足的庄常侍,看了墨意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带有讽刺的笑意,“怕是元贵君也羡慕的紧吧?”

      “庄常侍说的没错,能孕育皇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本君自然羡慕,”墨意似笑非笑地看了庄常侍一眼,“尤其是本君膝下只有泽儿一个皇子,平日里觉得泽儿寂寞的很,庄常侍可要努力些,早日诞下皇嗣,给泽儿作伴才是。”

      “哦,对了,”墨意突然恍然大悟道:“本君算着,庄常侍入宫的时间也不短了,怕是很快就要好消息传来了吧?”

      庄常侍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墨意出冷宫之前,他很是得宠,但是墨意回来之后,南宫泠就没怎么招幸过他,男子有孕本就不易,得宠时未曾怀上,如今甚少得见龙颜,成孕便愈发的难了。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原是安君佘朝,正在掩嘴轻咳。

      “安君,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江心怜见状,肃声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佘朝起身回话道:“臣侍只是最近有些累了,并无大碍,多谢娘娘挂心。”

      “安君主动请缨帮本宫打理修缮之事,确实是辛苦了,不如还是让本宫来吧?”江心怜说着关心的话,微微垂下的眸光却透着一丝冷意。

      “臣侍修缮的也是臣侍自己的夕云宫,本该由臣侍来负责,哪有烦劳娘娘的道理?”

      “陛下驾到!”

      声音从坤宁宫宫门口传来,让众人一愣,起身之间,刚下了早朝,还穿着龙袍的南宫泠便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众人齐齐行礼,南宫泠顾念着墨意的腿,在墨意跪下之前,便几步走到墨意面前,扶住了墨意:“腿上有伤就不必多礼了。”

      “多谢陛下!”墨意将手从南宫泠的手中抽了出来,耳尖微微发红,他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和南宫泠这么亲密。

      “都起来吧,”南宫泠知道墨意的性子,也没难为他,走到主位坐下,才淡淡地道:“夕云宫修缮的怎么样了?”

      “禀陛下,”安君上前两步,垂首道:“如今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不出三日就会好了。”

      “那便好,”南宫泠用手指敲敲桌面,半响,突然道:“虽然这次倒塌的是夕云宫的宫墙,但是南国自建国以来便没有大修过皇宫,近几年国库充盈,便一起修缮了吧,再者,各宫的池塘小湖也清理一下,等天气冷了之后就不好干活了。”

      “陛下英明。”

      众人看不到的角落,垂着头的佘朝,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藏在宫装中的手中不停地颤抖起来。

      “小君,怎么办?”宫道上,溦霙面带忧色地看着佘朝,“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佘朝坐在肩舆上,满目阴沉之色,他本想用宫墙结果了墨意,还能顺便利用江心怜当跳板,修缮宫墙,解决当年留下的破绽,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么被动的局面。

      “现在必须想办法转移陛下的注意力,”佘朝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当年的伤疤,也该揭一揭了。”

      墨意在佘朝之后出的坤宁宫,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溦霙转入另一条宫道。

      “这……”墨意突然楞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溦霙刚刚那个角度的测验,让墨意觉得十分熟悉。

      “这是真的?”墨意皱眉,眼神中带着些许忧色。

      “这件事情后宫的传遍了,应该不会有错,”紫瞳叹了口气,“小君,您和辰贵妃娘娘交好,此事会不会牵连小君 ?”

      “现在不是想此事的时候,”墨意拢了拢头发,穿上鞋子下了床,“为本君更衣,去南华宫。”

      “对不起,小君君,”侍卫拦住墨意,一脸为难的样子,“陛下吩咐了,让贵妃娘娘禁足反省,任何人都不许见。”

      “本君只进去看一眼,马上就出来,”墨意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放在侍卫手中,他真的很担心沐槿,“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小君,您就别为难微臣了,”侍卫将荷包塞了回去,“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微臣实在是不敢行这个方便啊!”

      墨意将荷包收好,无声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小君,您别太担心了,辰贵妃不会有事的。”紫瞳见墨意神情低落,忍不住安慰道:“辰贵妃犯的是干政大忌,按律当诛,但是只是被杖责禁足,说明陛下还是疼惜辰贵妃的。”

      “小槿是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等罪,她一定疼坏了,”墨意心疼地皱了皱眉,“这些宫人惯会作践人的,小槿性子又不饶人,入宫以来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她落难,怕是有的是人落井下石。”

      “小君放心,奴婢会将您的意思传下去,不会让他们苛待了辰贵妃。”紫瞳将墨意扶上了肩舆,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你有心了,哎!”墨意忍不住叹了口气,“小槿也是,她出身皇族,应该更晓得此间的厉害,怎么会如此糊涂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辰贵妃出身沐国,如今沐国出现了边境之扰,辰贵妃如何能视而不见呢?”紫瞳顿了一下,接着道:“小君,虽然辰贵妃如今被困,但是有您的照应,也不会受到太多苛责,奴婢会让人仔细看着,您就放心吧。”

      “嗯!”墨意点头,但是神情还是奄奄的,提不起精神,余光看见两名宫女垂首站在宫墙边窃窃私语,没看见她的仪仗,也没计较她们的失礼。

      “不会吧?如果是真的陛下怎么可能还会把他从冷宫接出来,还给他贵君之位?”

      “是真的,现在宫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元贵君就是曾经的容贵君,但是因为犯了私通大罪,被陛下禁足,结果华阳宫失火的时候葬身火海。”

      “那他怎么跑到宫外去的?还又被陛下带了回来?”

      “那谁知道呢?私通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可是容贵君的父母都死在流放途中了,他还能心安地呆在陛下身边,可见也是心狠的人啊。”

      墨意身子僵在那里,容贵君当年的事情一直是禁忌,所有知情人或死或疯,或者严禁外传,如今为何闹得好像人尽皆知了?

      “放肆,大胆宫婢,安敢胡言乱语!”紫瞳脸色一变,连忙出声呵斥。

      两个宫女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肩舆上的墨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跪在地方慌乱地叩头:“小君饶命!小君饶命!”

      良久,墨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问道:“你们……你们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听谁说的?”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宫中…宫中都传遍了!”两个宫女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说完只知道叩头。

      “两个乱嚼舌根的东西,来人,把她们两个扔到劳役司去,免得再出现扰了小君的清净!”紫瞳脸色难看命人将人拖走,转头,果然看见墨仿若失神般的神态。

      “加快脚程,回宫!”

      “不,不要!啊!”墨意猛地坐起身,额上满是冷汗,漂亮的眼中满是惊慌。

      “小君,您又做噩梦了?”紫瞳连忙走过来,为墨意倒了一杯水,“奴婢派人去告诉陛下吧。”

      自从那日在宫道上听到两个宫女的对话,墨意便日日被烈火焚身的噩梦所惊扰,已经几日都不得安眠了,今日好不容易午睡了片刻,竟然又被惊醒了。

      而南宫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流言引起了旧日里的不快,竟然也一直没来碧水宫,这让墨意本就慌乱的心,更加不安了。

      “不必了,”墨意看了看天色,干脆起了身,“团子呢?”

      “四喜带着二皇子殿下在院子里玩呢,”紫瞳蹲下为墨意穿好了鞋袜,“小君要去看看吗?”

      “走吧!”提起团子,墨意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暖色。

      “快了,快了,再高一点!”

      刚走了出来,墨意就看见团子拍着小手站在清心亭旁的梨树下,蹦蹦跳跳地喊着。

      墨意抬首看去,发现四喜正趴在梨树的一颗树杈上向着一个鸟窝努力,就这抬眸的功夫,就将鸟窝抓在了手中。

      “这家伙,还是这样!”墨意无奈地摇摇头,他记得四喜小时候就最爱掏鸟窝了,没想到大了,又开始带着团子掏鸟窝了。

      “殿下,喝点水吧。”一个宫女端着一杯茶走过来,站在团子旁边,隐隐挡住了墨意的视线,墨意也没在意,抬头刚打算对着四喜说什么,就听见了“噗通”一声,随即便传来了众人的惊呼声。

      墨意猛地转过头,只看见团子在湖面上惊起一个水花,随即便隐没了,只有将团子扔进湖中的宫女,面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团子!”墨意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好在四喜见机的快,直接从树上扑进了湖中,快速将团子抱了起来,几名内侍冲上去将宫女按在地上,宫女看不到湖中的景象,挣扎地抬起头看向墨意:“容贵君,这都是你的报应,哈哈哈!”

      紫瞳快步上前打算去给这个宫女一个教训,但是这宫女话音刚落,嘴角便留出一丝黑色的血液,竟是服毒身亡了。

      在前朝忙的天昏地暗,好几日没来后宫的南宫泠,听说了碧水宫的事,也顾不得如今焦灼的战事,直接摆驾来了碧水宫。

      “陛下,臣……”守在团子床边的墨意看到南宫泠来了,忍了几天的委屈和今日的惊惧,一同爆发出来,话还未说完,竟是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南宫泠心中一疼,连忙快走几步将墨意拦在怀中,免得墨意跌在地上:“太医,快给元贵君瞧瞧!”

      围着团子的几名太医连忙分出来一个给墨意诊脉,片刻后,顶着南宫泠阴沉的脸色,面露惊喜道:“陛下,元贵君有喜了!”

      “什么?”南宫泠惊喜地望过去,声音中都带了几分颤抖,“你确认没有诊错?”

      “陛下,断断不会有错,”太医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但是,元贵君最近神思忧虑,刚刚又受了惊吓,胎像有些不稳,而且……”

      说到这,太医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而且元贵君前几年多次受了重刑,这几年在冷宫身子又亏损严重,虽然已经竭力将养,但是,怕是要保住这一胎……很难。”

      南宫泠眉心动了动,神色间闪过几次心痛和悔意,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元贵君为何会神思忧虑?”

      几位太医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紫瞳向前膝行了几步,伏在地上道:“禀陛下,宫中最近传出,说我家小君就是当年的容贵君,几年前是因为与人私通才被陛下幽禁!”

      “哐!”

      “放肆!”南宫泠一脚踢翻了一旁的矮桌,脸上的怒色骇的墨意寝殿内的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良久,南宫泠剧烈起伏地胸膛才渐渐平复下来,看着并排躺在床上的父子二人,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

      “团子!”墨意猛地坐起身,神情慌乱地望向四周,直到看到身边躺着的小小人儿,才松了口气,伸手摸上团子的小脸,感觉到团子柔嫩的皮肤和平稳的呼吸,神色才彻底缓了下来。

      “墨意,你知罪吗?”

      威严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墨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翻身下了床榻,就要往地上跪去。

      “不许跪!”南宫泠沉着脸,厉声喝道:“站着!”

      “陛下……”墨意被吓了一跳,有点委屈,又有点畏惧地看着南宫泠,“臣侍知罪。”

      “知罪?”南宫泠意外地挑眉,随即就被气笑了,他才不相信墨意知道他在气什么,“那你就好好说说,若是说的不对,看朕怎么罚你!”

      墨意惶恐地眨了下眼睛,他只是顺着南宫泠的话说,怎么会这个样子?

      但是现在又不能什么都不说,轻轻咬了咬下唇,墨意才试探性地开口:“臣侍不该去探望辰贵妃。”

      “你竟然还去看了她!”南宫泠脸色沉了沉,明显更不高兴了。

      墨意心中一突,知道他给自己挖了个坑,连忙又想了想,眼神飘到团子身上,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眸光突然一暗,也不顾南宫泠刚刚的话,直接跪了下去,垂着脑袋道:“臣侍没有保护好团子,请陛下重罚!”

      南宫泠的额角突突直跳,只觉得墨意拱火的能力遇见增长,直接上前几步,一把拉起了墨意:“朕说不许跪,你听不到吗?你自己的腿伤什么样子你不清楚吗?”

      墨意被南宫泠训斥地不敢出声,只是瞪着湿漉漉地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南宫泠。

      “哎!”南宫泠虽然满心怒火,但是见墨意眉宇间的倦色,终究是软下了心,将墨意抱起放在床上,蹲在地上挽起墨意的裤脚,发现膝盖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了心。

      “陛下……”墨意怯怯地扯了扯南宫泠的衣服,小声问道:“团子,团子怎么样?”

      “团子没事,只是有些着凉,又受了惊吓,”南宫泠在墨意身边做好,眸色见深,“阿意,朕有事问你。”

      墨意身子一抖,垂下了眼睑:“陛下请问!”

      “出事了为什么不派人去找朕?”南宫泠的声音中带了严厉,“最近战事繁忙,朕一直没来后宫,如果不是团子出了事,你是不是依然不打算告诉朕?”

      “陛下,臣侍……”

      “朕不想听那些借口!”南宫泠提高音量打断墨意的话,“朕就想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朕!”

      墨意低着头,不说话,良久,才轻声开口:“陛下迟迟没来碧水宫,臣侍以为,以为陛下听到了那些话,又忆起当年的事情,厌弃了臣侍。”

      “阿意,到了如今,你还不相信朕吗?”南宫泠的声音中带上了几许哀伤,“朕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已经可以坦然相对了。”

      “不,不是的!”墨意抬眸,两行清泪,顺着墨意清绝的面颊滑落,未等南宫泠为他擦拭,墨意就伸出手臂环住了南宫泠的脖子,整个人都窝进了南宫泠的怀中。

      墨意在南宫泠的肩膀上蹭了蹭,才带着哭腔颤声道:“臣侍,臣侍只是害怕,当年的事情,真的仿若一场噩梦,如今依然真相未明,臣侍真的不敢面对这件事情,陛下,您不要怪臣侍,好不好?”

      听了这话,南宫泠哪还忍心责怪,抱紧怀中的人,叹了口气:“阿意,答应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人难为你,你都要向以前那般,直接告诉朕,好不好?”

      “好!”墨意点了点头,却依然缩在南宫泠怀中,不肯出来,他近几日没有休息好,今日又受到了惊吓,如今南宫泠的怀中,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好了,乖,”南宫泠心中有事,虽然不知道怎么和墨意开口,但是也知道此事拖不得,拍了拍墨意的背脊,将墨意从怀中揪了出来,“阿意,你现在有了身子,注意些,不要扭到了。”

      “有了身子?”墨意楞了一下,随即开心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双手不由自主地覆了上去,“真的吗?是小公主吗?”

      墨意的面上满是喜色,南宫泠有三个公主,各个冰雪可爱,墨意真的非常喜欢,一直也想着有个自己的小公主,如今再次有孕,墨意不禁心怀期望。

      等了片刻,没有听见南宫泠的回应,墨意抬起头,去惊讶地发现南宫泠面沉如水的脸色,墨意心中一突,有些紧张地问道:“陛下,您……您不喜欢吗?”

      “阿意,朕自然是喜欢的,但是,”南宫泠犹豫地开口:“太医说,你的身子亏损严重,这孩子很难保住,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吧?”墨意愣愣地看着南宫泠,“算了吧是什么意思?”

      “阿意……”

      “不,不要!”墨意从床上扑下去,趔趄着远离了南宫泠,“陛下,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阿意,你别急,”墨意的膝上的伤还没好,南宫泠怕墨意摔倒,连忙走到墨意身边护住他,“这也是朕的孩子,朕怎么忍心伤害他,但是你的身子如今不适合生育,等你身子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好不好?”

      “不好,不好!”墨意飞快地摇了摇头,“这个太医保不住,就换别的太医,如果别的太医保不住,那能保多久就保多久,陛下,不要现在就放弃他好不好?”

      墨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泠,见南宫泠迟迟不肯答应,墨意的眼圈迅速红了,突然,墨意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陛下,别人或许不能,但是杜大哥一定有办法的!”

      “陛下……”墨意矮了身子,跪在地上,恳求道:“陛下,臣侍求您,别现在拿走臣侍的孩子,让杜大哥进宫试试吧,求陛下!”

      “杜思源?”想起这个人,南宫泠就不禁皱起了眉,眼中闪过丝丝寒意,当初如果不是杜思源去了墨意肩上的疤,早就认出了墨意,“难道除了他就没有好的医者了?”

      二人不是第一次提起杜思源,墨意自然知道南宫泠在想什么,向前膝行两步,轻声道:“杜大哥这些年对我颇多照顾,如果不是杜大哥,臣侍当年生团子的时候,恐怕就薨逝了。”

      “陛下……”墨意见南宫泠沉着脸不说话,只能再次膝行了一步,伏下身子:“您可以不顾念臣侍,也求陛下顾念下臣侍腹中的皇嗣,让他有机会来这世上看一眼。”

      “你胡说什么?!”听了墨意的话,南宫泠不禁皱起眉,低头看墨意身子有些颤抖,南宫泠脸色一变,蹲下一看,这才发现墨意的左膝正好跪在了地毯的边缘。

      碧水宫内的一切都是后宫最好的,就连坤宁宫都不必上,墨意寝殿内的地毯自然用料最柔软的,但是就是因为内质太软,为了保持地毯的平整,边沿的料子是特地加硬了的。

      墨意的膝上有伤,这跪上去怕是疼到了。

      南宫泠冷着脸将墨意抱了起来,确认墨意的左膝没事,才开口道:“朕可以让杜思源进太医院,如果他可以保你们父子二人无恙,朕也可以恢复他的院使之位,但是墨意,朕警告你……”

      墨意原本是有些惊喜的,但是听到南宫泠最后的话,墨意有些惊慌地抬眼看向南宫泠:“陛下?”

      南宫泠俯身盯着墨意,伸手在墨意消瘦的小脸上摸了摸,又滑到墨意的肩上,将墨意肩头略显凌乱的发丝抚顺,这才无视墨意惊慌的眼神,冷冷地道:“如果再让朕听见可以不顾念你这样的话,看朕怎么收拾你!”

      墨意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南宫泠是生气他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眨了眨眼睛,本就清澈的双眸显得更加明亮,墨意撑起身子环上南宫泠的脖子,小声道:“好的,下次臣侍再不顾念身子,您就收拾臣侍。”

      南宫泠一愣,将墨意从环住拉了出来,皱眉盯着他。

      墨意轻轻亲了亲南宫泠的嘴角,哄着冷脸的爱人:“泠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见墨意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样子,南宫泠软下来心,他该知道的,墨意这些年经历那么多苦难,会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墨意心中的不安,不是短短几个月就可以消除的。

      “哎!”南宫泠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懊悔如蚀骨的毒药,腐蚀着他的内心。

      第二日,墨意刚起床,正在喂团子吃早饭,紫瞳便通报说陛下新封的太医杜思源携妻女过来问安。

      “妻女?”墨意愣住,随即便开心地放下碗:“快传!”

      “参见元贵君!”

      “快起来,让本君看看!”

      “谢元贵君!”

      墨意看了紫瞳一眼,紫瞳知道墨意有话要说,便带着屋内的一众宫女内侍退了出去。

      “小君!”其他人一出去,已经忍了很久的汐汐将怀中还不会走路的襁褓往杜思源怀中一塞,便哭着向墨意扑了过去,却在中途被杜思源伸手扯了回来。

      “胡闹!”杜思源轻斥道:“没大没小的。”

      汐汐根本不看他,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墨意,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小君,奴婢这几年天天担心您,好在,您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您终于出来了,呜呜呜。”

      “本君当年也没想到会突然暴露身份,最怕的就是会连累到你们,还好,都没事啊。”墨意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哽咽。

      “嗯嗯,”汐汐边哭边点头,“虽然杜杜被打烂了屁股,但是,嘿嘿,小命还在。”

      杜思源脸一黑,忍住掐死自己媳妇的冲动:“小君,让微臣先给您诊脉吧。”

      片刻后,杜思源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杜大哥,怎么样?”见杜思源脸色不好看,墨意顿时紧张了起来。

      “打掉吧!”杜思源收起了脉诊,沉声道。

      “杜大哥?”墨意惊疑不定地看着杜思源,“你也没有办法保住孩子吗?”

      “小君,您现在的身子不适合生育,”杜思源摇了摇头,“您当年从山城回到皇宫之后,数次受刑,从没有彻底养好过,就再次受刑,这几年在冷宫身子又损失颇大,微臣不建议您这个时候生育。”

      “而且,当年您生产的时候用的那药,留下的病根四去不掉的,以后生产都会惨烈非常,不仅这次,甚至以后微臣都不建议您再次生育了。”

      “不,不行!”墨意摇头,坚定地看着杜思源,“如果杜大哥没有办法,那本君就去民间寻访名医!”

      杜思源没有回应,低头收拾东西,直到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药箱,才无奈地看了墨意一眼,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

      “微臣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从听说小君恢复尊位之后,微臣就在准备了,这是茯苓丸,乃是微臣倾尽了恩师药房中的极品药材研制出来的,每天一颗,希望对小君有用,不过,之后再研制此药,就只能靠陛下了。”

      “那……”

      “哇……”

      墨意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婴儿的啼哭打断了。

      团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只是好奇地戳了戳孩子的小脸,怎么就哭了呢?

      “你……你哭什么?”团子垫着脚扒着汐汐怀中的襁褓,努力地看。

      “抱来给本君瞧瞧!”

      墨意有些笨拙地接过小小的婴孩,团子出生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他的身边,他还没有好好地抱过,如今看着怀中软软的孩子,墨意的心都要化了,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更加地期待了。

      ——

      茯苓丹的效果很好,刚服了七颗,墨意便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好似身上一直压着的重担卸掉了一些。

      这日,墨意正坐在梨树下的秋千上晒太阳,紫瞳突然匆忙地走了过来,面试难掩喜色。

      “小君,出事了!”

      “什么事?”什么看见紫瞳的脸色,就知道不是坏事,懒懒地抬眼望着他。

      “这几天宫中奉命清理各种水道、池塘和小湖,就在刚刚,在一个水道中竟然捞出了东西!”

      墨意心中一动:“捞出了什么?”

      “是一个油桶!”

      “油桶!”墨意猛地站起身,宫装掩饰下的身子微微颤抖,终于,终于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

      墨意微微躬身,这是他再次有孕以来第一次来坤宁宫,众人看墨意的眼神有些复杂。

      当时中宫有孕,后宫的众人都以为能压一下墨意的势头了,没想到,不久就传出了墨意再度有孕的消息,后宫的众位妃侍难免地生出了几分嫉妒。

      “元贵君免礼,”江心怜的眼神有些复杂,强行按捺住不平静的心绪,挤出一丝笑容,“贵君腿上有伤,快请坐下吧。”

      “元贵君身份贵重,陛下特旨见皇后而不跪,如今有了身孕,更是连坤宁宫都少来了,可见陛下爱重,臣妾真是羡慕。”墨意刚刚坐好,万婕妤就柔柔地出声,温顺的眉眼好似全无心机。

      墨意侧头看了万婕妤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笑了一声,便看向了明显有些出神的佘朝:“安君的脸色有些差,可是身子不爽利吗?”

      佘朝闻言,终于回过神,微微颔首道:“多谢元贵君挂念,臣侍无碍,只是昨夜没有睡好。”

      “原来如此,”墨意身子向矮几上靠了靠,将有伤的左腿伸出去,少着些力,垂眼抿了一口茶,“本君虽然少出门,倒是听说了不少的事情。”

      “听说近日频频传出本君秽乱后宫的谣言,本君本想就这么算了,却没想到竟是愈演愈烈了。”

      墨意一向温和的声音,少有的带了些许冷意,“本君这些年经历的多了,不在乎谣言伤害,但是你们这么传下去,将陛下置于何地呢?”

      “元贵君,”最近老实了不少的迟君竹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臣侍在坤宁宫就不见贵君,今日相见,原以为贵君是来问安,却没想到竟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元贵君此举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处呢?”

      “庄常侍倒是个知礼的人,”墨意似笑非笑地看了迟君竹一眼,“不过本君有协理六宫之权,宫中出现这等荒唐的事情,本君连过问都没有资格吗?”

      “元贵君此言差矣,”连君竹挑了挑眉,“其他的事情贵君自然是有权过问的,但是此事事关贵君清誉,臣侍觉得,贵君还是回避更好一些,贵君觉得呢?”

      “庄常侍此言有理,”贞婕妤皱了皱眉,轻声道:“元贵君,臣妾自是相信贵君是清白的,但是为了防止他人诟病,贵君确实是不插手最好。”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本君确实是心急了,但是此事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否则皇家颜面何在呢?”墨意看着迟君竹,笑了一下,“庄常侍觉得呢?”

      “那是自然,”迟君竹得意地笑了笑,“臣侍……”

      “那庄常侍觉得谁来负责此事为好呢?”墨意打断了迟君竹的话,直接问道。

      连君竹看了一眼江心怜,见江心怜也在看着他,好似得到了什么鼓励一般,脑袋一扬,大声道:“皇后娘娘统领六宫,自然是皇后娘娘负责此事。”

      “之前是臣侍失礼,皇后娘娘不要怪罪,”江心怜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还未等推脱,就见墨意已经起身跪在地上,恭敬地叩首之后,才抬眸看着江心怜:“皇后娘娘统领六宫,希望皇后娘娘可以严查此事,还臣侍清白。”

      “元贵君快快请起,这是本宫分内之事,本宫没有控制住谣言,也是本宫的无能。”江心怜不自然地笑了笑,这件苦差事竟然落在了她身上,想到这里不禁看了一眼迟君竹。

      迟君竹见江心怜看他,以为江心怜在赞赏他维护了皇后的威严,不禁挺了挺胸,讨好地笑了笑。

      “此事如何能怪责到皇后娘娘身上呢?”墨意起身坐回到椅子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心怜,“人心难测,臣侍从来都看不懂。”

      江心怜被墨意的眼神看的心中一紧,不自然地笑了笑。

      “皇后娘娘,臣侍就不多留了,”墨意突然起身,“之前水中捞出油桶的事情,陛下昨夜将这件事交给了臣侍,臣侍还未来得及吩咐下去。”

      说完,不理会微微变色的江心怜和佘朝,告辞离开了。

      “元贵君!”

      墨意刚出来坤宁宫,就被人叫住了:“万婕妤,何事?”

      万芝走到墨意面前颔首道:“臣妾还记得那年冬季见到贵君时候的样子,当时只是疼惜那个充容受辱,却想不到贵君竟然有今日,臣侍真为贵君感到高兴。”

      “本君也感念婕妤当日相助之恩,”墨意细细打量了一下万芝,笑道:“本君听说,万婕妤的一个远房表亲在皇城中做工匠,极善筑造,万婕妤可要多照应些,如有需要,尽管与本君开口。”

      万芝的笑容僵了片刻,刚想说什么,墨意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回到碧水宫,墨意褪下繁复的宫装,躺在软榻上,面上再无刚刚淡然写意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小君,”紫瞳好笑地给墨意倒了一杯温热的牛乳,“您何必走这一趟呢,看给您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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