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沧海难为水 ...
-
夜色凄迷，明月高照。
一只小小的，破旧的乌篷船从荷塘之上，劈开层层荷叶，像是一支利箭，势如破竹的冲向大海。
待到入海口，乌篷船停顿了一下，却又摇摇荡荡的行驶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乌沉沉的夜色里，一只修长的，白皙如玉的腿横跨在船帮上，层层叠叠的红绸从腿弯处反向倾泻而下，遮挡住了海棠如雪的容颜，也遮住了额前的那抹红色。
惊慌，害怕过后，失望，伤心涌上心头……
谢郎……谢郎……
你……
唉……
一只小脚像是失了魂魄般，轻轻拍打着海面，另一只脚虚虚踏着乌黑的船帮，海棠穿着一身水泡过的喜服，以手遮脸，像是在躲避刺眼的阳光一般。
但是白练如霜，这是沉寂寂的夏天的夜。
几道泪痕浸湿了轻，薄，柔软的红绸，乌黑的发和眼角纤长的睫毛潮湿却又透着一种伤心欲绝般妖异的美。
啊……啊……
海棠流着泪，故作轻松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空灵凄婉，响绝江面，像是午夜女鬼的绝唱，悲伤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独自漂浮在荒凉，清冷的水面之上。
一个起身，红裙顺势层层落下，像是玫瑰花瓣一般，微风一吹便纷纷飘落。
揭开蒙脸的红绸，海棠的脸便完整的显露出来，美丽，诱惑，带着伤口，像是沾着露水的血色红玫瑰，被恶人咬了一口。
哈哈哈……罢了……罢了……
终究是痴人说梦……
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爱和恨在一瞬间，是那么的沉重……
呵呵……哈哈……嘻嘻……咯咯……
海棠或大笑，或娇笑，或掩面而笑……
像是提线的木偶，做了千百种表情，只为遮掩千疮百孔的心……
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亿万张亮闪闪的小镜子，谢老夫人的脸出现在镜子中，妖异扭曲的指着她，对着她，嘲笑她，怒骂她，一个青楼的妓子却妄想入谢府！！
哈哈哈哈……海棠像是醉酒了一般，趴在船边狂笑。
那双丹凤眼没有半分威严，伶仃大醉般眯着，流露出酒一般醉人的魅与惑。
眼波流转，顾盼生情，好像每一个人都是她前世的情人一般，只等着今生再续前缘。
如同诱惑世人的花妖，凭借一幅无与伦比的美丽外表在凡尘之中无往不利。
你不要我，又如何！！命是自己的，日子无论如何得过下去，还要越过越好！！
她决绝的抬手取下发间的凤头钗，看着曾经心爱的，视若珍宝的定情之物。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海誓山盟，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只有这身体是自己的！！赤条条只剩下一个人！！
泪水像是平静的小溪刷刷流过脸庞，莹润的溪水在下巴尖处急速汇聚，啪嗒一声，落入波涛起伏的海面，连波纹都没有漾起，只模糊了绝世的容颜。
谢郎！谢郎！若不是你，我何苦遭此命运！！
纵使心中千般愁，万般恨，此刻也不得不骗自己放下。人生的路还很长，谢郎若不是终点，那就继续向前走吧……
最后再看一眼凤头钗，真是做工精致，堪称巧夺天工……
再美丽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留也留不住，还是尽早放手……
海棠闭上了眼睛，咬牙狠了很心，噗通一声，凤钗入海，那透明又带点蓝色的海水急速的吞噬了她曾经唯一的梦想和希望。
曾经沧海难为水，凤头钗落梦惊碎。
她静静地看着那黄色的一点，坠落，坠落，直到被深蓝色的大海所吞没。
起身，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
利落的将层层叠叠的裙摆绑在腰间，她弯腰奋力的摇起船桨……
小小的，破旧的乌篷船便重新启航……
摇摇晃晃的驶向未知的，神秘的，远方……
哗啦，一阵水声响起。
乌篷船后，一两百米外……
明晃晃的银色月光下，一望无际湛蓝的海面上，一条金色的人鱼豁然破水而出！
那双手修长纤细，五指间有透明的蹼。像是鸭掌，又像是人手，那带着蹼的手慢慢摊开，恰恰就是黄金铸成的凤头钗。
好漂亮，为什么扔了呢？就当作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吧！因为我救了你啊！
人鱼高兴的笑了笑，捧着金钗，在月光下变幻着角度，看着金钗发出亮闪闪的光。
这是一尾成年雄性人鱼，体长接近三米，金色的熠熠生辉的头发像是被一种透明的物质包裹，呈现一种黏黏的胶状感，耳朵处是鱼类一般的尖尖的像是黄金刺一般的鱼鳍，随着他的呼吸伸展打开。
人鱼的肩膀和手臂处长有长短不一却对称分布的金色鱼鳍，像是武器，又像是铠甲。
背部是长长的像是鲨鱼鱼鳍一般的透明背鳍，有一长两短分布在背后，像是水中行走的利刃……
不过，最美丽且吸引人眼球的是那条将近两米长的金黄色尾巴，像是上帝最完美的雕塑品，每一片鱼鳞都染着星辉，闪闪夺目，熠熠生辉。
不愧是海洋之王，传说中能魅惑人类的妖精，这尾人鱼着实漂亮，健美，又带着妖精般纯真的魅惑，不过从眉宇间又能看到形似幼童的天真和单纯。
人鱼立起身，欢喜的看着摇摇摆摆渐渐远去的乌篷船。
噗通一声，一个漂亮的摆尾后又重新潜入大海。
正在乌篷船上奋力摇桨的海棠并不知道，一路上，有条金色的人鱼在后方远远的守望着她。
摇啊摇，摇啊摇。
弹琴作画的手，娇嫩无比，不多时便磨起了两个透明的水泡。
眼下，水泡磨破了，就显得有点血肉模糊。
这就是以后的生活了……
海棠苦笑着摊开双手，来到船边。
狠了狠心，将双手伸入海水中。伤口沾了海水，立刻疼得灵魂都一哆嗦。
疼的有生理性的眼泪溢出，海棠却冷着脸，望着这双手，逼自己面对现实。
以后，你就靠这双手来养活自己了！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这双手了！！
想明白之后，海棠又开始了摇桨……
直到精疲力尽，她回到船舱躺下，任小船飘荡在即将起风浪的大海之上。
船舱里，一把鱼叉，一盘麻绳，一个木桶，桶里还有所剩不多的淡水。想必是之前的船主人留下来的，可是，救自己的人是谁？
那张脸，真实存在吗？
带着这些疑问，海棠用袖口蒙着脸，在疲惫和饥饿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手上和头上的伤口，疼得她睡不安稳，只能眉头紧锁，浅浅入眠。
哗啦，金光闪闪的人鱼再次破水而出。
这次，他慢慢向海棠靠近……
伸出双臂，笨拙的爬上船头，透过清冷的月光，他看到了那张美似玫瑰，艳过海棠的脸。
和小时候有点不像啊，不过气味儿是一样的。
人鱼像是很开心，闻了闻海棠的鬓发，贴着她的脸，低声的唱着醉人的情歌……
啊……啊……啊……
美丽的人鱼第一次对着异性展开歌喉，羞涩又诱人的歌声响起，引得海里的小鱼围着圈的绕着小船游泳……
有小丑鱼，有鲽鱼，有金鼓鱼，还有两点鱼，最后连鳐鱼都出来了，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被人鱼的歌声吸引，纷纷游来，□□产卵……
此时，海面泛起层层的白雾，像是有风浪即将来临……
人鱼那双金色的，冰冷的眸子温暖的看着缩成一团的海棠。
可怜兮兮的，像是落水的小狗。
她的手，受伤了。
人鱼好奇又友善的盯着海棠磨破了皮的双手。
像是受到了爱的指引，又像是受到了血液的蛊惑，他大胆却又小心翼翼的执起海棠的手。
鲜红的，窄窄的舌头伸出，温柔的像是老母亲一般舔舐着伤处。
透明的，黏黏的唾液，凉凉的，均匀的涂到手掌，火辣辣的疼痛倏然消失，海棠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
看着海棠眉头舒展，人鱼很是高兴，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尖牙，原本魅惑的脸庞显出幼童的纯真和一丝恐怖的气氛。
给海棠舔好所有的伤口后，人鱼一个鲤鱼打挺，轻快的翻身跃入水中。
入水后，人鱼像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开心的围着小船游了几圈。
感受到水面的波动和远处风雨的气息，人鱼果断的双臂推着船尾，把小船推的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又快又稳的向前行驶。
一夜疾行数千里，四周仍是大海……
直到刺眼的阳光将海棠照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晕乎乎的捧了一捧海水想要洗脸，却惊讶的发下手掌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真是旺盛的生命力，海棠想来想去，只归结于自己体质特殊好的快，因此只是嘲笑的自语，却绝没有想到有鱼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给自己疗伤！
她珍惜的喝了几口木桶里的淡水，然后将麻绳绑在腰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之前种种，如过眼云烟，该活下来的人，要好好对待自己！
麻绳一头拴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拴在船上，海棠拿了一把鱼叉，长吸一口气，便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海水清凉且纯净，她在水底，睁大了眼睛，搜寻着自己的猎物。
水里的世界，干净纯粹耳边没有一丝声音，偶尔有自己吐出的气泡的声音，咕噜，咕噜。
大片大片的绿色水草在她身下，海葵像花朵一下飘逸摇曳着自己的触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