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见劣绅富贵迷人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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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策马飞奔，乔道俊带了家丁与指挥使司拨给的兵丁，拢共十几个人，只在郊外驿站补充食水，幸得富春离着商丘也不算很远，一群人往死里跑了两天一夜也就到了。
人还能支应，马已经熬不住了，乔道俊是领了差事出京的，做主道：“往驿站去歇一晚，明儿进城，都小心着些。”
他心里实是还想劝一劝堂妹的，女人家出来做这要命的事做什么？他倒是不担心堂妹的智慧是否能派上用场，但是一群大男人，要个小姑娘帮忙，本身就是很不好看的事。
乔道静根本没理他，第二天有一场硬仗，她得提前歇着去。进了房，要了热水洗漱，正月的富春还不算太暖和，她又问驿站要了干净的纱布：“钱不是问题，一定要干净透气，拿来了裁成长条，放在滚水里煮。”
驿丞见过多少南来北往的行客，一听就明白：“您真是讲究。”还道是女人家龟毛，非要煮了纱布才肯用，又问，“要口罩不要？咱们这儿还有上好的烈酒之精，正经的京货。”
这还是乔道静建言献策的，如今却用到了自己身上，她好笑道：“都要，酒精装了小瓶儿给我送来，口罩也要煮过。”
驿丞看出来她是大家的小姐，为了赏钱十分殷勤，把酒精送来，果然是上好的成色，乔道静一笑，扔给他一块金子：“从哪儿买的？真是好东西。”
驿丞眼睛直了，他想到这个女人手里只怕有钱，但是金子依然超过了他的思维能力，笑容恭敬：“您这话说的，哪儿有问人家东西来路的呢？这可是烈酒之精。”囿于工业水平，烈酒已经是难得的东西了，何况是酒精，这是很昂贵的货物，奢侈品的来路在哪里都是秘密。
乔道静又扔给他一块金子：“我在京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快说，不说我叫我哥哥来了。”装出一副刁蛮的样子。
她来的时候不曾装饰行迹，正经与乔道俊是以兄妹相称的，然而与郁清光的熟稔又人人看得出来，驿丞心说，谁怕你那书呆子哥？怕你挎着刀的男人倒是真的。横竖捞够了钱，低声透了底：“您就是知道也没用，这都是正经的官货。”
官货，没有门路是拿不出来的，可是拿得出来，那就叫偷盗府库了，抓到是要杀头的。
乔道静眉心一跳，笑了：“你们倒好手段，我阿翁……”一掩口，“我家一个长辈也不过是搭上了棉花的线。”
她“掩口不及”，驿丞已经听见了，心说大约是那个武人的爹，可是棉花是前几年才引进的，属于“高新产业”，能做这一行，也是要有手段的，一笑：“原来小娘子家里恁地有本事，真是失敬。”棉花虽好，毕竟属于合法民用产业，不如酒精显手段，驿丞心里是自傲的。
驿丞，那是国家规定的官，虽然未入流，那也是官。小吏油滑，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驿丞胆子大到把朝廷府库里的东西拿出来卖……
乔道静笑了笑：“却要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我们从外地回来省亲，回来得急，没拿礼物。”
本地能搭上棉花的只有一家，驿丞的脸色变了：“敢问小娘子夫家贵姓？”
乔道静笑了笑：“郁。”
郁家这个年纪，还是从外地挎着刀回来的，必定是他们家的三郎。驿丞大喜过望：“原来是自己人！”当地一跪，“小人乃是郎君的长随，后来受恩打点做了个驿丞，名叫郁杨。三娘，冒犯了！”恭恭敬敬把金子还给她，招呼手下人烧宴席，自己往楼下去拜三郎与舅爷，叫老婆来服侍三娘吃夜宵。
老婆名叫檀香，也是马氏身边的侍女出身，带了女儿媳妇都赶来服侍主人家的娘子：“三娘，咱们下去与三郎和舅爷一道用些？”
乔道静道：“也好，我在孝期，未与清哥成婚，不要叫三娘了。”
檀香道：“是，小娘子。”跟着她出去了。
分明是宵禁的时候，小小的驿站里居然汇聚了无数珍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郁杨说话的时候明显是真心实意而不是虚与委蛇：“三郎，夜深了，没什么好东西，委屈您了，明日回了家就好了。”
他话一说完，楼上袅袅婷婷下来个豆蔻之年的少女，身量很高，手脚修长，眉眼冷静自持，甚至有些男儿气概了。郁杨是见过世面的人，心里暗赞一声好，郁家的媳妇，就得有气度。待看见为乔道静打灯笼开路的两个乔家侍女都是贴着路两边行走，不敢走在主人家正前方的时候，就更点头了。
乔道静这一回过来，丫鬟们倒是自告奋勇，但是家里没有挂累的只有未荣与未霜两个，她带着了，要不然御史身边不带着个丫鬟服侍也不像那么回事不是？看见桌上的菜，乔道静也愕然片刻，被她掩饰过去了：“天晚了，饭菜太丰盛了。”
她的身世，郁杨这种被抬举做了官的心腹是知道的，官家的女儿，说话自带滤镜：“三娘说得是，晚上用多了容易积食。”又叫底下人重新整治，很快上来了一桌子清粥小菜插在大鱼大肉之间：“小人思虑不周。”
乔道静给自己建的人设是“虽然有一点气度和智慧，但是脾气超坏的大小姐”，她名声不小，保不齐这里有知道她的，看见她装傻反而奇怪。反倒是脾气差些，又能让人放下戒心，又方便做些事情。
郁清光拉她坐在身边，不苟言笑：“娘呢？”
郁杨也装不下去了，苦笑道：“吴姨她老人家，早回了城里了，宵禁大过天，如今是进不去的。”
郁清光脸色铁青，装出一副强压着愤怒要动手的样子，乔道静忙一拉他，道：“别气坏了，明儿进城去再做计较，为他们气坏了身子骨，不值当的。”
乔道俊“哎呀呀”了几声，真像个打圆场的舅爷了：“我看你们郁家好大的场面，家奴也做了个驿丞，官和吏可不是一码事，这么大脸面，小小一个宵禁，破不了么？”
郁杨听他说“官和吏可不是一码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碰上懂行的了，吏属贱役，多少戏文里唱那包青天的时候都要加个索求财物的恶吏，那是因为吏是世袭的，没了地位，只好要钱。虽然部分小吏做得出头，可是大部分还是被人看不起。
然而小吏做得好，九年考满之后有机会转为官员，虽然转成的是不入九品的官，也就是常说的“不入流”，但是身份确实是不一样了，郁杨的官就是这么来的。
郁杨小心道：“不知舅爷在哪里高就？”
乔道俊“不甚在意”道：“蒙天恩调了浙江道监察御史，恰堂妹祖母与父亲去世，抑郁难平，我奉了叔母之命送她来姑母这里散散心。”
郁杨听见“御史”两个字的时候就彻底安分下去了，闻说乔道静是过来玩的，一声也不敢多问，只道：“不知令姑母家是……”
乔道俊似笑非笑道：“不就是你们三郎他舅家么？”
那是海宁县的教谕，正经的举人！
郁杨心说，踢到铁板了，城里娘子闹得要死要活，可是官家根本就不在乎你那点手段。他笑道：“真是大喜！”连连奉承，拍得乔道俊“忘乎所以”，又要人下去拿酒来，他要亲自陪舅爷喝一盅。
下去了四个，回来了四个，乔道静却看得出来，下去的人里有一个没回来。
鱼儿上钩了。
翌日清早，富春驿好大的场面，乔道静一睁眼，光服侍她起身洗漱的就有十几个丫头，连未荣与未霜都有两个小毛丫头帮着穿衣。待到出门，更不得了，门口大大的豪华马车上香风如云，细看形制，那是四匹马拉的“驷”！
你就是朝廷命官，那也得四品以上才许用“驷”呢，那都是少卿以上的高官了。富春一个小小的郁家，这么大的胆子僭越形制！
郁永领着吴鸾文亲自来迎：“我儿可回来了，快上车！”身后跟着几个受制于人的郁清光的长随。身前郁桐与沉香蓬首赤足被绑着跪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鞭子抽出来的血口子，他却恍若不见，只一指车门。
郁清光脸若冰霜：“我是朝廷命官，不敢僭越。”
乔道俊也笑道：“咱们御史，就是盯着谁僭越好去弹他一本的人，可不敢自打嘴。”
乔道静却左右转了转，往车上一坐：“未荣，未霜，过来扶着我阿姨，咱们好好说道说道。”眼波一横左右。
郁永哈哈大笑：“还是媳妇懂事。”
乔道静却笑了一声，从琵琶袖里抽出一条鞭子来，破空就是“啪啪”两下，抽得郁桐夫妇惨叫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郁永脸色僵住了。
乔道静笑得很甜，眼睛却是盯着郁永的：“什么猪狗，也敢在我面前露脸？脏了我的眼睛，就是这个下场。”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见劣绅富贵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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