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妘尺》程杨

3、第三章 微雨山道惩色鬼

　　天光破晓，戴着面巾的姬雨潇拿着两把油纸伞站在曲妘尺房外，掩饰不住兴奋之情。

　　曲妘尺开门看到她时，问：“她们都走了。”

　　姬雨潇点头：“嗯。”

　　二人下楼吃了点小菜和稀饭，随着上山的人群走到紫柏山山门，山门处却有几个吊儿郎当的小子拉着欲上山的人的衣袖谈着价格，那姬雨潇胆小，想要伸手牵曲妘尺的手，却被曲妘尺先一步抓住手腕，如风吹林叶般一眨眼便落在山阴小道上。

　　姬雨潇不由叹道：“曲姐姐的轻功好厉害。”

　　曲姐姐？

　　未曾被别人这样扯呼过的曲妘尺微微皱眉，但并未说什么。

　　“曲姐姐，你的轻功这么厉害，方才我们还在人群之间那人挤人的地方，眨眼间我就被你带到这凉爽的山阴小道，曲姐姐，你一定是仙女，是仙女下凡，会飞天的仙术。”

　　姬雨潇跟在曲妘尺身后，一双清水眸直勾勾的看着曲妘尺，也不低头看路。

　　眼中是钦佩、是羡慕。

　　曲妘尺心中觉得这丫头话实在是太多了：“我的功夫是我姑奶奶教的，我也不是什么仙女，不会飞天的法术。”

　　姬雨潇跟在曲妘尺身后只觉得开心，心中对曲妘尺的敬慕之情愈来愈深，只叹自己认识曲妘尺太晚。

　　山道旁红粉杜鹃在丛丛绿叶间半遮面，清风拂过，阵阵清疏林叶香带着花香。

　　她欢欢喜喜的要去牵曲妘尺的手，不料却被曲妘尺避开了：“你干什么？”

　　姬雨潇道：“走山道的时候，三秀姐姐都会让我牵着她的。”

　　曲妘尺道：“今儿黑云压着日光，又闷又热，这林间蒸气热气吹不散，牵着别人的手，不觉得热吗？”

　　姬雨潇道：“不觉得呀。”

　　曲妘尺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我觉得热。”

　　姬雨潇低头噢了一声，方才活泼的样子一下子没了，心中在想：是不是曲姐姐不喜欢我？

　　姬雨潇多时未说话，曲妘尺转头看她，却见身后三四里之处的灌木丛中林叶簌簌响动，而此时无风。

　　她假装没看见，低头对姬雨潇说道：“牵着手走山道会摔跤。”

　　姬雨潇瞬时便有了欢喜的神色：“嗯！”

　　曲姐姐不是不喜欢我，是怕我摔了呀！她这么想着。

　　姬雨潇跟在曲妘尺身后小步跑着，曲妘尺偶尔瞟眼身后的林动声，看见姬雨潇抱着两把油纸伞小步碎跑的样子，问：“可是我走的太快了？”

　　姬雨潇微微喘气：“不是，是我太矮了，步子太小了。”

　　曲妘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五尺多一点？”

　　姬雨潇点头：“曲姐姐应该有五尺四吧？”

　　曲妘尺道：“大概吧，我走慢一点，把伞给我。”

　　“嗯！”

　　二人并肩而行，姬雨潇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山风拂面，吹散了些许热气，抬眼不见碧空与白云，只一道黑压压的密云罩着头顶，清明阴云笼罩常多有忧愁之情，唯这不谙世事的姬雨潇独欢喜活泼，她偏头看向曲妘尺：“曲姐姐你好厉害呀，若是我今日不与你一道，你是不是就要自己一个人走这山道了？我听姑姑说，女子独自走这没有人迹的山阴小道会遇到危险的，曲姐姐，你不怕吗？”

　　曲妘尺道：“不怕。”

　　姬雨潇又问：“几日前曲姐姐还戴着帷帽，怎么昨儿和今儿就不戴了呢？”

　　曲妘尺道：“昨儿今儿没有太阳，不需用帷帽遮日光，且帷帽戴久了我双眼不舒服。”

　　姬雨潇又问：“我这还有一方面巾，曲姐姐你这么好看，被采花贼看到就麻烦了。”

　　曲妘尺道：“不用，天儿闷，戴上面巾更闷。”

　　说话间，两人已到山溪边，离栈道口不远了。

　　只是······人太多了。
　　紫柏山山体逶迤绵延，山势如腾飞的巨龙在云雾间遨游，峡谷纵横，陡峭俊秀，气势磅礴······

　　一个奇字一个绝字尚不能道出紫柏山的美！如此美景仙境怎不引人向往？

　　游历于幽谷、独立于凌空石崖边，瞻仰天地间这一片鬼斧神工凿就的崔嵬绝画，谁人不想？

　　可那达官显贵不愿受那脚疼石硌的痛，都雇那竹轿木椅上山，本就拥挤的栈道和山道更加堵塞不通，无处落脚了。

　　曲妘尺道：“咱顺着山溪下山吧，这人挤人的除了能挤出一身汗什么也看不着。”

　　毛毛细雨飘洒，二人撑起伞，顺着山溪下山，身后树叶飒飒骚动，曲妘尺微微一笑。

　　溪边的山石坑坑洼洼本就难走，现又下了雨，石面被雨水冲刷，容易滑跌，一个不小心啊就陷入山石坑中了，姬雨潇左手撑伞，右手拔脚，嘟囔道：“为什么我老是掉坑里。”

　　曲妘尺站在一旁等她，也不搭话。

　　姬雨潇问：“曲姐姐，为什么你走在这样不平坦的路上都身轻如燕呢？”

　　曲妘尺道：“你功夫不到家。”

　　姬雨潇拔脚出坑，小心翼翼的走着，又问：“曲姐姐只比我大两岁，但武功却高我好多好多，曲姐姐，你的脑袋瓜真聪明，我有点笨。”

　　曲妘尺道：“大概吧。”

　　细雨濛濛，山风微冷，溪水潺潺抚过山石奔向水碾，一高一矮的二人在一块大山岩旁转了个弯走入山林小道。

　　二人刚走进山林内，大山岩旁便窜出两个身形健硕但却贼眉鼠眼的大汉，望着二人走去的方向不怀好意的奸笑。

　　二人一个鹞子翻身窜入林中。

　　身后林叶响动，风声一瞬间由轻吟变呼啸！曲妘尺缓缓转身看着距离自己不到十尺的色胆包天的小贼。

　　这两个大汉一个大小眼，一个高低眉，大小眼的大汉道：“两位姑娘，山路难走，这若是摔了磕了弄破了你们的白白嫩嫩的皮面，哥哥我们心疼呀，来，哥哥们背你们下山。”

　　即便天真单纯如姬雨潇，看到他二人那猥琐样，也知道他二人想劫色，躲在曲妘尺身后不敢出言。

　　曲妘尺冷眼看二人：“不用。”

　　高低眉的大汉道：“妹妹，哥哥我们怜香惜玉愿做你们的轿夫，宁愿自己受累也不让你们辛苦，是哥哥的大义啊。”

　　曲妘尺冷声道：“滚。”

　　大小眼的大汉竖眉哼气：“小娘子听不来好语，哥哥我便来个粗暴的，随了小娘子的意。”

　　说着，二人色眯眯的朝曲妘尺走来。

　　雨滴打落了一片残叶，叶落的一瞬间，这两个大汉已七窍流血横倒在泥水中，没了生气。

　　姬雨潇目瞪口呆的望着曲妘尺的背影：曲妘尺身上没有一滴雨水。

　　她撑伞的右手自始至终没有放开伞，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就捏碎了两个大汉的头盖骨。

　　一招毙命。

　　这就是曲姐姐习的武功？她想。

　　曲妘尺缓步走向姬雨潇：“害怕了？”

　　姬雨潇回神，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第一次见曲姐姐施展这样的功夫。”

　　曲妘尺道：“我还以为你第一次见到杀人的场面，害怕了。”

　　姬雨潇道：“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人被杀的场面，只是我不懂曲姐姐为何要将他们杀死，把他们打晕不行吗？”

　　曲妘尺道：“若是我们将他们打晕了，你猜他们醒来后会干什么？”

　　姬雨潇道：“可能······他们会找我们报仇。”

　　曲妘尺道：“除此之外呢？”

　　姬雨潇摇头：“不知道。”

　　曲妘尺道：“若是这条路上有女子经过而这两人恰好醒来，你觉得那女子的命运将如何？”

　　姬雨潇低头道：“会······会被劫色。”

　　曲妘尺走到她身边问：“你姑姑没有告诉你遇到采花贼、劫色的恶人要下死手吗？”

　　姬雨潇抬头：“姑姑没说。”

　　曲妘尺道：“我姑奶奶告诉我遇到色鬼、采花贼直接取其性命，不要留情。”

　　姬雨潇道：“这是为何？”

　　曲妘尺道：“姑奶奶说，色胆包天，人一旦变成采花贼或者山道劫色的人便收不了心，无法再变回从前的样子。劫财者或是夺取钱财便放人性命、或是夺人钱财杀人灭口；劫色者侮辱女子毁其清誉令女子一辈子活在痛苦中、活在阴影里，更甚者以此为要挟禁锢女子或是夺其钱财令其成为自己的摇钱树。一刀杀死你和让你活着时时刻刻都会想起你被侮辱的场景，你觉得哪一个更令人痛苦。”

　　姬雨潇含泪道：“当然是后者了，一刀断了此生，过了奈何桥又可新生，可若是活着时时刻刻想起自己受侮辱的场景这······是千刀万剐的痛苦呀，是生不如死呀。”

　　曲妘尺道：“所以我姑奶奶说这世间劫色之人的罪恶比劫财之人的罪恶大。”

　　姬雨潇点头：“我神女宫都是女子，这话我回宫之后也要告诉她们，断不可因心中的良善放走采花贼，让采花贼去伤害别的姑娘。”

　　曲妘尺道：“此刻，你倒是有一点点掌门人的样子。”

　　姬雨潇擦擦眼角的泪，道：“真的吗？”

　　曲妘尺点头：“一点点。”

　　姬雨潇笑：“那我努力再多一点点掌门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