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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往事言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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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在意他,他……另有苦衷。”
何不染将埋在颈肩的薛季明扶起,昏黄的灯光渲染着讲述旧事最好的气氛,轻微的风吹过像是吹起十年前的画面,几声梆子响提醒观者故事就要开始,顶着薛季明湿糯疑惑的眼神,何不染认真的回忆起颜深的往事。
“他……以前并非如此。”怅惘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尽的感慨。
“颜深以前非常乖巧懂事,和我们这群纨绔完全不同,他又聪明又懂事,从小被他爹娘和我爹娘夸到大的!实属是别人家的孩子。”何不染叹气道。
“那时我们调皮,爱逗弄他。况且他小时候长得精莹剔透的,我们都管他叫小姑娘,因此把他弄哭了好几回,他却从来没告过状。从那时起,他就是个执拗的性子。”何不染想到什么似的垂下了眼,卷翘的睫毛遮下一扇阴影。
“后来,他长大了。一副玉树兰芝的模样,再加上他被夫子连连称赞的学问,怕是走到那里都能吃香。我们那时也以为,他会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那个,我们虽然不说,但是我们都很羡慕他。”
本来有些高兴的何不染,语气突然失落起来,让薛季明有些无措。
“唔……变化也是发生在几年前吧。”
“我也只是听说,他……爱上了一个丫鬟。”何不染看着薛季明惊讶的样子苦笑出来。
“我当时和你一个反应,我们都很惊讶,起初我们还逗乐他说,没想到他竟然连闺房之乐都享受在我们前面。”
“谁知他却闷了一壶酒,说他要娶她,以正妻的名位。”何不染慢慢回忆道。
“他们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我却莫名地知道他是认真的,他那时候的神情那么认真,后来我再也没在他脸上见过那种认真了。”何不染看向薛季明。
“阿深也确实这么做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父母也是气得狠了,将他关了好几个月的禁闭。好说歹说劝了很久,我们这群朋友也都轮番上阵,打算好好劝劝他让他醒悟,当时我也在其中。”
何不染在薛季明怀里换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说。过了这么多年,但是对于那一天,我还是印象深刻。那是一个下午,天气有点闷热,我因为带着对他生的气,又不能对他发而出了很多汗。
我准备了一大段说辞,有理有据准备和他对抗力争,但是再看到阿深的时候,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吓了一跳,床上那个消瘦得有些吓人的样子把我唬住了。
后来我才知道阿深为了那女子,绝食了很久。整个人都在鬼门关走了不知道几回。但阿深还是很温柔,虽然虚弱整个人瘦了很多,但看上去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阿深。
“你来了?”他转头温柔地笑着对我说。
“这几天我听到了你们好多好笑的话,不染你准备说什么呢?”他笑地有些虚浮,但是仍然逗趣我。
那时,他温温柔柔地看着我,我却怒上心头。冲过去问他,那个女子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让阿深变成这样。我记得我说了很多,大多是那个女子的坏话。
他也就看着我发怒,静静地笑着却一言不发。等我冷静下来,他才发话。
“不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脸上像是裂了一道痕的面具,一种深层的悲伤快要将我的怒火扑灭。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是阿深,当时我不知他在说什么,他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轻笑了一声,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含泪看着我笑的模样。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这种滋味。”
沉默有几分难言的意味荡漾在空气中,明明是不同的夜晚却仿佛闻到了,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的气味,有些闷热直到胸腔发出悲鸣。
“本来事情都要有转机了,他的父母实在心疼他,妥协了让那个丫鬟作为贵妾,颜深他也终于肯吃饭了。以为事情终于要皆大欢喜了。”
何不染讲得有些累,揉了揉自己不自觉紧皱的眉头。
“谁知那女子是个烈性子,在他们快要成亲当日,一把火把自己还有他们的婚房烧了个干净。”
薛季明抱紧了何不染。
“别看阿深他穿的五颜六色的,其实那些华服下都是烧伤的痕迹。阿深那个执拗性子谁都拦不住,起火的婚房他也闯了进去,阿姨都要哭昏过去了。最后在扑灭的烧焦的房中,看到了烧伤的他抱着一个完全黑焦的尸体。”
何不染感到薛季明抱紧了自己,安慰地拍了拍他。
“第二天,昏迷的阿深醒来时,异常沉默地将那位女子埋葬好。等他痊愈时,阿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阿姨叔叔就算是再恨他不成器,他们也无可奈何。再之后,就是我听到他远去南方的消息了。”何不染叹了口气。
“季明,你相信命中的劫数吗?它不善待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阿深的劫数来了早一些而已。”
“我事后每次想起来这件事,都觉得十分愤怒。那是一种对于命运的束手无策,我想让谁,不管是谁,都把我的好朋友,那个我见过最好、最纯洁的阿深还给我。”
“可惜,无人应我,他们都急着去走自己的命运,没人愿意回忆那个阿深到底去哪了。也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那个小阿深消失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原地缅怀他为他哭泣。”
感受到何不染的心情不佳,薛季明再一次将何不染抱在怀里,对着这个故事和长长的夜深深叹了口气。
“劫数吗?”薛季明看着吹地七歪八斜地烛火怔怔地念道。
“所以,别想太多了。阿深他真的很苦的。”
何不染抱着薛季明,看不到肩后薛季明的神色。
“刚才也是他为了弥补我,他之前没能来我们的婚礼,所以特意来送我新婚礼物啦!”
何不染炫耀地转了转头,翠绿的蝴蝶翅膀随着她的转动而浅浅振翅。
“我知道。”薛季明闷声说道。何不染还以为他在生闷气,就笑着打趣完后休息了。
薛季明在一灯如豆的房间中,暗黄的烛光忽明忽暗打在精致复杂的脸上。
薛季明一把将蜡烛吹灭,转身离开。
一夜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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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第二天清早时,何不染已经得到颜深回南方的消息了,又惹得何不染一阵不痛快,和薛季明抱怨吐槽。
“什么嘛!来得这么突然,走得也这么突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哪有这样的朋友!”何不染气鼓鼓地埋怨道,薛季明在一旁添油加醋。
“没错!以后就不要见他了,你有我不就够了。”这番话拿到了何不染的怒视,薛季明感到十分委屈。
“好了,别说这个了。关于他说的“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何不染跟薛季明正色道。
薛季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何不染对于薛季明的选择有些担心。
“当然是有什么情况,就报什么情况。朝中要真有沽名钓誉之人,也正好给了万岁一个看清人的机会。”薛季明不弛不缓答道。
何不染看他心中有数的模样,也就放心下来,两人小夫妻又开始互相咬耳朵打趣。
门童像是看不过去似的,从大门一遛弯地跑过来呈报,打破了两个人腻歪的时刻。
“夫人,您娘家来人了。”门童恭敬地向何不染呈报。
何不染和薛季明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混不知情的模样,好奇地起身迎客。
等何不染和薛季明到外堂时,早已有人在此静候多时,那人背着他们逆着光,看不清什么,只能看到美好的轮廓,像是江南中的三月烟雨。等她转过身时,小脸盈盈带笑夹杂着南方独有的风味,是个娇俏的江南美人。
何不染也有些惊讶眼前人的到来,惊讶到忽视了薛季明的僵硬。
“迎月,你怎么来了?”何迎月笑了笑,将视线移到了何不染旁边的薛季明身上。
“哦!我忘了介绍了。这是我表妹,何迎月。嗯…”何迎月是爹几年前带回来的遗孤,说是南方什么姑姑的孩子,因为两人不怎么熟悉,所以何不染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
“你…怎么在这?”薛季明失神地问。何不染在想事情时,被薛季明这么一问,也就自然地疑惑看向何迎月。
何迎月看到薛季明的失神,轻蔑地笑了一声冲他抬起下巴。看着何迎月如此肆虐的样子,浑身像是被唤醒了一般颤栗。
等何不染看向何迎月时,何迎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脸乖巧温柔地看着她。
“迎月,你来是有什么事吗?”何不染关心的问道,扶着何迎月坐了下来。
“表姐别担心,没什么事。姨母让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让我给你送了些吃食和解闷的玩意儿。”何迎月接着何不染的话回答。
“那就好,家里人近来可好?”何不染开始和何迎月唠家常,何迎月也就一一回应,时不时扫个薛季明几眼,让他紧紧盯着她的视线松动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