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晨怜惜风

31、分界线（一）

　　指尖即将掀起文档的最后一页。无需用眼睛确认，传递而来的触感诉说着最后一页的位置要稍高一些，似乎有什么东西垫在两页纸之间，而这也是文档中唯一出乎意料的地方。当咲以指尖挑起最后一页时，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信息，反而是一张覆盖其上且充满朦胧美的照片。
　　照片中孤零零的模糊人影面无表情盯着将其定格成照片的镜头，像是要透过照片般反过来注视着每个看向这张照片的人，美丽且栩栩如生。然而对于咲而言，这张照片和镜子无异，自然谈不上美丽。
　　“这份资料是你搜集的？”
　　咲拿起照片，看向正不停吞咽唾沫的凛。或许是凛离开房间后发生了什么，凛回到房间后眉头一直紧皱，吞咽的动作也未停歇。好似沙漠中无水可寻的饥渴旅者，围绕着稍显微妙的气氛。
　　“不，是别人给我的，包括照片。怎么了？”
　　凛紧皱的眉头依旧毫无变化，语气虽然如常，语速却显得要急促一些。话音刚落，细微的吞咽声又开始响起，像是被无形催促般的焦急，一点也不像凛的作风。
　　“没什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是唯一留下的照片，但却出现在你手里，有点惊讶而已。”
　　“是吗……你们先走吧，我还得整理一下后续，工作还有挺多。”
　　下课的铃声响动在凛的话语之间，无形中催促着三人的离开。凛一边不断吞咽着，一边计算着自己今天什么时候能完成所有的工作，脸上的表情无不在说明此时的凛已经回到平日的工作状态。
　　带着无法释然的微妙表情，咲放下照片，用眼神示意耀和漠诗先行离开。耀点点头，拉着欲言又止的漠诗走出房间。
　　咲跟随其后，即将走出房间时突然想到什么，随即停下脚步：“刚才是因为耀把你当朋友才会捉弄你。至少在我看来，耀还是很想和你做个朋友，只是她不太会表达，比你看到的还要笨拙一些。她总是想扩张我的交际圈，但从来不会想到，她自己的交际圈也没比我大到哪去。”
　　不等凛回答，咲已带上了门。
　　身体隐隐约约的颤抖似乎还在阐述着不久前的恐怖压迫感，凛有些无奈，只得对着已经紧闭的大门尴尬地笑了笑。
　　或许是在耀的意识中朋友这个词汇的比重要比一般人大的多？但这种挑战心脏极限的示好还是收敛些比较好。这么想的话，果然能和咲成为朋友的都是一些偏离常识的怪人。而自己也在渐渐踏入这个小圈子，到底是对是错？
　　刚走出会室，站在不远处等待着的耀和漠诗理所当然般靠近，如影随形。没能忍住好奇心轻扰的耀戳了戳咲的手臂：“说了什么？”
　　“当然是道歉，你的恶作剧又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而且你不觉得凛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奇怪？”
　　“是说之后一直在吞口水？那个不是很正常吗。”
　　“这句话由你来说确实很有信服力。毕竟你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可是当天除此之外都没吃东西，说总感觉嘴里好像还有甜味。”
　　“……不是说好不提这个？”
　　“当我没说。”
　　在不反感的沉默中，咲剥开一颗浓缩糖的糖衣，一边想着凛应该不会介意耀先前让自己给浓缩糖的小恶作剧，一边思考着今天回家要做些什么。而在脑海中的意识世界，数据流游戏依旧持续运转，已经完全成为习惯。
　　放学后的短暂时间和中午下课的短暂时间相差无几，学生们争先恐后的模样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咲不太理解，虽说课程确实无聊，但即使是早回去那么几分钟也不会多点什么，晚回去几分钟也不会少些什么。那还不如慢悠悠地踏上回家的路，顺便还能欣赏一些这个时候才能见到的风景。
　　比如已经微弱不少的太阳渲染出的美丽晚霞，又或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点亮的夜之城。对于阳木省这个近年才开始逐渐发达的地方而言，过早的营业几乎是通病。但很可惜的是，每个人似乎都很匆忙，从来不会意识到他们毫不在意的每一天，都有在瞬间崩溃的可能。
　　然而人类就是如此。在没有意识到事物的重要性时，在不曾恐惧失去时，只会浑浑噩噩度过每一天。
　　少有的感慨并不能改变现状。咲现在就站在某个专门购买女性服装的门店前，对于许多人的眼睛来说过于奢华的灯光却没有影响到咲观察着街上来往行人的目光。换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唯一的乐趣。毕竟耀对于挑选那些混淆性别的服装热情总是特别高涨，时间耗费自然不会少到哪去。
　　导购员小姐的热情在看到咲之后变得毫不掩饰。咲、漠诗、耀三人已经是店里的常客，而这家店也由于性价比高以及囊括的款式范围极其广阔而收到许多人的欢迎，咲更是因为外表出众且出手阔绰收到许多导购员的关注。但是让许多导购员不太理解的是，咲每次都会想要停留在店门口，每次都会被耀拉着进入店内，像是演示某种流程般，从未改变。
　　耀对此解释是：咲很害羞！咲每次试穿衣服时略显僵硬的面部表情也能充分说明这一点，于是咲的受欢迎程度再度拔高一个级别。
　　和羞涩无关，纯粹只是因为衣着打扮毫无意义。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没有人会回头多看上一眼。咲并不会因为瞩目或是衣着华丽而产生喜悦，所以打扮毫无意义。耀却持完全相反的意见：如果这张脸不利用起来，那不是暴殄天物？于是逛街这一项原本和咲毫无关联的活动竟然也成了和日常挂钩的一部分
　　或许是和耀有着相同看法，时不时也会有导购员小姐给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柔声说：“这么漂亮的人，应该大胆一些。”
　　这时自己只能回应一个尴尬的笑容。哭笑不得的是，即使已经到来多次，能察觉到咲真实性别的依旧寥寥无几。
　　而今天再次上演的重复片段，起因也仅仅是因为耀的一句话：“咲？你的衣服上沾了一点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