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晨怜惜风

29、测试（八）

　　一击直拳挥出，晏弘的拳尖毫无阻碍拉进着距离。咲面无表情，像是迎接着晏弘渐渐临近的紧握的五指，没有半点要闪避的迹象。
　　从这个距离晏弘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咲脸部的每个细节，无论是混淆性别的精致五官或是白皙到令人嫉妒的柔嫩肌肤。每次看到这张脸内心都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出不同的感触，但终究是围绕着少许敬畏从而延伸。
　　因为这张脸太过完美，所以本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即便是和艺术欣赏并不沾边的晏弘，也会在很快这张简洁明了透出无穷美感的面容前犹豫不决。而这张脸与自己拳头的碰撞即将发生。
　　在咲的要求下这一拳需要用上全力，所以晏弘没有任何保留。想到这里晏弘的手不禁有些颤抖，但很快便将内心的些许不忍压下，在混杂着不安的复杂心绪下等待着结果。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拳头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而是一记将视线中映入的全部尽数打乱的天旋地转。
　　晏弘一瞬间失去方向感。整个身体被轻柔但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一拽，还未反应过来的意识没能及时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只得任由身体在重力的牵扯下与地面产生亲密接触，并溅射出无数微小的细尘，却没有留下多少痛感。
　　多花了一些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目前处于何种状态。晏弘强忍着脑海中反复回荡的不适感并站起身，一边回想着刚刚转瞬即逝便将自己干脆利落击倒的动作，一边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合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真的能把这些东西运用出来，而且是运用在我身上。”
　　咲只是淡淡地看着晏弘，没有说话，但那过于宁静的目光却在无形中施加压力。来自咲的视线太过平淡，不带一丝温度，只是单纯地看着晏弘。就像是在看一团巨大的肉块组合体，而不像是注视着某个人。
　　晏弘将下次攻击能否顺利击中的不安压下，精神得以高度集中。即便是攻击的蓄势待发间，咲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完全没有想要躲避的意味。但之前完全没能在咲的动作下有半点针对性反应的惨败无情地阐述着现状：只要自己的攻击即将落实，那么咲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便会迅速给予反击。
　　两分半钟的时间在不知不觉间缓缓流逝，晏弘从始至终也没能获得哪怕是一次胜利，而咲给出的条件是五分钟。想到这里晏弘不禁有些焦急，动作稍稍凌乱了些许，但并没能给予现状带来丝毫改善。依旧是一次次被甩出，无关晏弘的意志一次次体验失去方向感的坠落，随后站起身再次进攻，重复着简单直接同时也毫无意义的过程。
　　“最后一分钟。”
　　咲平淡的声音如同刽子手的审判，因为足够残酷而极具真实感。
　　无力感开始蔓延心底，如同黑色漩涡将晏弘的所有努力尽数搅碎。即便如此也不见晏弘有半点放弃的意味。
　　咲的目光微垂，看着晏弘再次撑起身体的缓慢动作，呼吸的力度稍大了些。显然晏弘还不准备放弃，但这只是无谓的坚持，他根本没能理解自己一次次将他甩出却又不留下太多余力用来摧残身体究竟意味着什么。
　　坚持的确是一个相当难得的品质。可如果连双方的实力差距都没有一个完整的认知，没有一个可实行的明确目标，坚持只是作为无谋的美化，纯粹浪费时间而已。
　　于是咲不再沉默，淡淡地将晏弘的每个动作的细节以话语的形式吐出：“腿部肌肉绷紧，视线落在脸上，握紧双拳，开始持续加速。这次进攻的方向是脸，实为肘击进攻胸口。”
　　在咲如同审视物品的冷淡视线中，晏弘的身体略有震颤，但握紧的拳头没有停止挥向咲的脸。咲只是歪了歪头，像是想要换个角度审视晏弘般的随意。如果晏弘还不准备实行肘击，那么拳头便会沿着预料当中的轨迹掠过咲的脸，随后被咲的肩撞击退，在又一次的摔击下再次倒地而已。依旧毫无变化。
　　然而肘尖此时却挥向咲的胸口。咲没有闪避，只是伸出手准确地抓住晏弘的手臂，微微借力一扭。晏弘的身体再次被甩出，稍稍滑行了一段距离便停止。晏弘想要再度站起身，但身体长时间积累的乳酸却在此刻统统爆发，将想要行动的肌肉压倒，没能留下半分用以行动的力气。
　　“到了。”
　　咲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毫无变化，显然全在意料之中。浑身已被汗水尽数浸润的晏弘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太阳不加掩饰的暴晒和身体各处都在传来酸软和疼痛的双重打击下已经没有余裕，但是眼神中想要挣扎起身的不甘依旧没有完全消散。
　　“够了。以你的体能，明天会留下部分副作用，如果只是做一些简单的书面工作也无伤大雅。后果就是今天你得好好休息……”
　　咲将看向晏弘的视线收回。即便撇开视线，强烈的注视感依旧紧贴后背，以可能性的危机感来源从而被大脑所警戒。在这种前提下，除非以主观意识屏蔽来自晏弘的所有相关数据，不然只是单纯作为干扰源混淆判断而已。
　　虽然这点干扰对于咲的大脑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不屏蔽相关数据时的些微不适依旧紧紧围绕在身旁。
　　半是无奈地将双手置于防护栏上，咲视线微垂，享受着高楼上驱散热度的软风。似乎是由于软风裹挟着尘埃长时间触碰着防护栏的原因，防护栏上已积了一层厚重的灰尘，连阳光都没能在防护栏的表面掀起半点波澜。然而奇怪的是，却只有咲的双手所在的一小部分范围在阳光的闪耀下反射出夺目的金属光辉。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的风景并不多，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只是此处能透过教室的外窗看到平日里大多都面无表情的咲。这是一个绝妙的观察点，只需稍微偏离视线，紧贴外窗的白色墙壁便会遮住咲的一部分脸。
　　但这总归只是猜测。是纯粹自我意识过度，还是不甘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