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晨怜惜风

13、启程（六）

　　凛轻轻点头，示意咲跟上，自己则率先踏入屋内，咲紧随其后，顺手将门也带上，不知为何，咲总觉得这个氛围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下意识将门带上的错觉。
　　屋内既没有一口大锅容纳其内不断沸腾的绿色液体，也没有水晶球能够预示未来或是驱散来自未来的迷雾，更没有拟人化的飞行扫帚在屋内自主行动，和渲染整个房屋的装饰品所带来的冲击性印象相比，屋内的风景未免太过寻常了些：十几张简约的木凳，加上几张不算宽大的桌子，最后是空无一人的简陋前台，似乎连油漆都没有覆上，如果说这是魔女之家也未免太掉价了些，小餐馆这个代词反而更加适合。
　　凛的目标十分明确，显然和店家十分熟悉，随即干净利落地坐在距离前台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前台上竖立的蜡烛正提供着点亮屋内的微弱光芒，也照亮了凛稍显严肃的脸。凛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另一张椅子，示意咲坐在自己身旁，随后招呼着直到现在也未曾露面的店家：“先随便来点吃的吧，饿了挺久的，先吃点什么再说，其它的就和平常一样。”
　　“知道了，还是和平常一样的那些吧。明明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却偏偏喜欢这种东西，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嘿哟！”烛光微弱的光芒对于整个屋内来说还是过于昏暗，只能堪堪照亮两人所在的前台，却在墙上留下两个黑色方框，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就是从其中一个方框中传出。然而从方框中传出的声音并不单调，零星的碰撞声也掺杂在其中，那似乎是玻璃的碰撞声。
　　清脆的声音响动不断，即使是在沙哑的说话声停止后也并未消停，反而声音越来越大了些。或许是因为未曾谋面的店家给与自己的侧面印象实在是太过鲜明，渐渐临近的脚步声和碰撞声不知不觉中混杂在一起，每次响动都像是死亡前的无声祷告，坚定不疑却又沉默不语。
　　漫长的几秒钟一点一滴流走，黑色的方框中首当其冲探出木质物品的一角，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和桌椅完全相同的色泽也能轻易看出，但却无法准确判断那到底是什么物品。或许是有些不耐烦，一直沉默的心脏突然在这几近被冻结的世界中强而有力地跳动了一下，世界继续缓慢运转，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支撑着的物品得以再度向外探出一些，半个简约的木质酒盒随即暴露在烛光下。
　　木质酒盒毫不掩饰自己过于朴实的外观，上面连半点装饰品都没有，似乎完全是为了实用而生，而酒盒内每个被割离的位置都用酒瓶填满，透明的扁平酒瓶井然有序地排列其上，透过酒身还能看到淡色的液体在酒瓶的摇晃下颤动不停，好似海浪般冲击着瓶壁，但却依旧没能冲破瓶壁的阻碍。
　　随着所有酒瓶的又一次颤动，木质酒箱的大半已经暴露，连一左一右搂着酒箱的两只手也没能幸免，但它雪白的外表实在是太过显眼，迅速成为最醒目的存在。值得注意的是，那两只手根本没有丝毫血肉覆盖其上，就像是常见的人体骨骼模型一般，但当骨骼模型开始有自主意识时，也并没有多少人能在这种景观下控制自己的情绪。
　　咲没有情绪失控，只是看着那双由骨头拼凑成的手掌，此时的手掌还在微微颤动，似乎有些承受不起酒箱和酒瓶的双重压力，但还是支撑着没有倒下。
　　烛光似乎有所触动，不安地晃动了一下，昏暗不定的烛光中突然多了两团幽绿色的火焰，和南瓜头内部熊熊燃烧的火焰完全相同，幽绿色的火光将周围的空洞照亮，洁白到令人心悸。又是一阵玻璃碰撞产生的脆响，一双同样是白骨拼凑成的脚掌露出，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微弱烛光遮住，阴影部分更像是恶魔的爪子，无需刻意倾听，恐惧便能制造出隐约的咆哮声肆虐着薄弱的耳膜。
　　与此同时，承载着绿焰的部位也暴露出来：那是普通人的眼眶部分，却并没有眼球作为填充，只有燃烧的绿焰彰显着自身存在。在火焰的顶端，甚至还能发现不停涌动的火焰上方正在一次次触碰眼眶的边缘部分，但没有任何反映。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了吧？这张脸……确实杀伤力很大，你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啊……”白骨拼凑成的下颌不断张合，那极具特色的话语便从缝隙间缓缓流出，像是毫无表情变化的人偶被无形的线所带动，免不了些许的生硬和冰冷，更多了一丝无形的恐怖。说话间，咲能明显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视线随着大脑下意识产生的警戒而微移，最终定格在绿焰上，直觉告诉咲，这就是用来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很大的优势，但也会带来很大的副作用。”月的话语十分简短，咲却很清楚这句话语的含义并不简短。从交流的角度来说，眼睛是最能暴露当前情绪的渠道之一，瞳孔的焦点、方向，又或者是透出的眼神，无一不是承载着自身情绪，它们都在无形中传递着许多信号，只是很多时候都被对方所忽略。
　　在面对面的谈话中，可以根据对方的下意识小动作又或是眼神来作为判断的重要标准，对自己的言辞进行相应修改，以便获得更好的效果。咲虽然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并不妨碍他对此有一定了解。
　　而透过火焰，咲看不出任何情绪，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十分容易给与观察着不安的情绪。咲并没有问骷髅身上既然没有丝毫血肉沾惹，那又是怎么做到说话这样的蠢问题，在现代科学，类人依旧被划分在不解之谜中。
　　以普通人的观点，类人更像是魔法产物，单以眼前的骷髅来说，代替眼球的绿焰完全是无法解释的奇幻现象，但它这次并未仅仅出现在艺术作品中，而像是理所当然般突然存在于现实世界。
　　套着人类的身躯，却又偏偏在最为直观的外貌上各具特色。
　　这大概是促成现状的第一步，也是最直接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