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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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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桌上,于枫剩下的这个上午都过的魂不守舍的。脑子里乱糟糟地浮现年少时的记忆,像是走神一般沉溺在当初的时光里。这种感觉像浸在温水里一样舒服,那年寒冰腊月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长沙就断水断电了。有了一位病号在家,于枫老老实实守在家里,倒是于妈妈跟着学校的同事常常外出,打听附近哪有天然泉水。尽管家里储备了几桶纯净水,但听说这次断电断水抢修工作难度高,一时间难以恢复。
两人窝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于枫的收音机。“据气象局专家分析,此次冰灾的成因是来自西伯利亚强劲的寒潮一路南下,遇上南岭阻隔,便在中南几省扎根驻营。从铁路部门得知,目前京广铁路有五万余名乘客因冰灾滞留在铁路上,将近60万旅客滞留广州火车站广场……”
吴长治没有听得很认真,自停电以来,他的日子就很难熬。这是他自记事以来在南方过的第一个冬天,没了暖气,他感觉自己天天坐在冰窖里,吸进来每一口空气都是冰冰凉凉的。寒冷之下,仿佛血液都流淌的慢了,手脚已经感受不到血液流动,毫无热量。他学着于枫的模样把双手插在屁股底下取暖,但是双脚的冰冷却无能为力,尤其是打着石膏板弯曲不得的右脚夹在凳子上往前伸去,更是探进了深处的冷空气。
“你好像很怕冷。”于枫作为一个南方孩子都觉得今年冬天格外冷了。
“嗯,还是北方有暖气舒服。”
于枫起身给他拿了一条毛毯,盖在了吴长治身上,问:“现在飞机停飞,火车停运,汽车没谁敢开冰路。你爸妈今年怎么回啊?”
吴长治把叠成双层的毛毯掀开,搭在了两人的身上,他说:“他们不会回来的,本来是要我去北京过年,现在肯定去不了了。说是要我的一个阿姨来照顾我,等她来了我就回去吧。”
于枫没想到他就要回去了,突然有点舍不得的感觉。这几天家里有个同龄的伴也挺好玩的,本来于枫就是个话痨,现在有个人能听他说话,时不时还能接上他的梗,这停水停电的冬天都没那么难熬了。他不无遗憾地说:“你就要回去了啊,你家没人在我家过年也行啊。你突然一走,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没想到吴长治喜形于色,赶紧接话:“真的吗?那我不回去了,我就厚脸皮地留你们家过年。”
“好啊,当然好啊!”于枫也是欣喜极了。
此时电台已经播完了新闻,开始放起了歌。前奏刚响起,于枫猛地坐直了身子,指着收音机,看着吴长治惊喜地说,“旋涡!”
“啊?”吴长治一脸茫然地看着于枫。
“孙燕姿啊!逆光啊!去年都火了一年了!”于枫的眼神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吴长治略有歉意地挠了挠头,“我不怎么听歌。”
“天哪,”于枫感到十分震惊,“那你平时的娱乐活动是什么啊?”
吴长治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就看看书,看看电视咯。”
“哎!亏了你家这么有钱,你真不懂享受!《逆光》这张专辑我都听烂了,要不是现在没电,我就能让你听听孙燕姿的歌了。”
“你很喜欢她吗?”
“是啊,她每张磁带我都有呢。”
吴长治没回答了,这歌确实好听。
于枫听着听着就开始跟唱,倒是挺好听的。吴长治望着他的脸,不知不觉就出神了。
“原来人可能脆弱
爱让我很难振作
我坐在最前座
人生第一次面对什么叫落寞
经历你这一走
最大傻瓜是我……”
万万没想到,正唱到动情处,收音机的声音戛然而止,电池用完了。
晚上的长沙市一片漆黑,没有电,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于家早早就上了床。
吴长治躺在床上,看着乌漆墨黑的窗外,虽然毫无睡意,但是心里很平和。这时,于枫的脚步声传来了。他在于家呆的这些日子已经能够区分他们家三人的脚步声。于爸爸的脚步声声遁地,好像要昭告所有人他要过来了;于妈妈的脚步声很轻,不仔细都察觉不到;于枫的脚步声呢,很难形容,就像小狗走路,你听得到哒哒的脚步声,但你知道每一步都是肉肉的爪子按在地上,既活泼又温柔。
刚想到这,于枫就进来了,他抱着一床被子。黑暗中他的脸模糊抽象,但声音却温柔和缓:“你不是怕冷吗?我给你加床被子。”
也许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跟于枫混熟了,也许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吴长治突然厚颜无耻地说:“你跟我睡就不冷了啊。”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怕自己太唐突太奇怪。
可没想到,于枫想都没想,就爽朗地答应了:“好啊!”
于枫怕压到他的伤腿,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面是吴长治的体温和气味。两人平躺着,直愣愣地蹬着天花板。他的右臂轻轻地贴着他的左臂,两人好像都屏息躺着,一个动作都不敢做。
直到于枫的肩膀被冷风吹麻了,他才意识到,两人肩膀中间的缝隙一直在漏风。他把自己的毛衣塞进了这个洞,边塞边笑嘻嘻地对吴长治说:“塞住这个‘猫洞’。”
“‘猫洞’,”吴长治若有所思地说,“我小时候跟我爸睡觉听他说过。”
“是吧,你虽然在北京长大,但是你看你骨子里还是个长沙人。”于枫躺了回去,问起一个他一直好奇的问题,“对了,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你说你爸妈怎么给你取的名啊,吴长治,无法长治久安,或者没有长远的志向。怎么说都怎么说不过去啊。”
吴长治转过脸,看着于枫的侧颜,认真地问:“那有什么办法,我这个名字都叫了十几年了。”
“你入赘到我们于家来,换个姓。”于枫陡然起了兴致,想逗逗他。
吴长治想了一会,竟然答应了:“好啊。”
于枫没想到他这么说,愣了一小会,俏皮地说:“想白吃白喝?你想得美。”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到了深夜,各自悄悄地睡着了。吴长治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鼻腔里都是于枫的气味,独特而清新,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那是于枫的毛衣。他想到这,不自觉把侧脸紧紧贴在了这件毛衣上。
第二天一早,于枫醒来发现吴长治大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的毛衣里,怕他呼吸不畅,于枫轻轻地把毛衣抽了出来,轻轻地爬出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