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次方）七世遗虹 未云何龙》朔月重轮

41、无常人心

　　两日过去了，云雳的眼睛虽仍没有好转的迹象，但在云莱的悉心照料下，心下却也算安宁。这日清早，云莱刚在厨房偷偷扯下两片鳞片，准备为云雳敷治眼睛，忽闻门外传来柴门轻叩之声，忙隐去鳞臂，理正衣冠，前去应门。
　　出门一看，竟是隔壁房舍的村民来给他们送饺子来了。
　　来人是位年轻妇人，年纪约莫二十左右，圆脸杏眼，看着就带喜气。一身粗布衣裙，虽不时新，却干净整洁。
　　“公子，今日我家吃饺子，想着二位公子就在隔壁还受着伤，就给您端来一碗，知道你们从京城来，必定尝过各种珍馐美味，也许看不上我们这些村妇的手艺，但您别嫌弃，这饺子味道真的不错，请尝一尝吧！”妇人一脸真诚地饺子递到云莱手上。
　　云莱见状，忙感谢道“夫人，您多心了，您能想到我们，我们已是万分感激，我们一定好好品尝，谢谢你们一家的心意！”
　　妇人闻言，心满意足地笑着离开了。云莱望着隔壁院中一家人和睦亲善的样子，心下也觉暖融融的。
　　“刚是谁来了？”云莱一回到房中，云雳便好奇地问。
　　“是隔壁邻居来送饺子的”云莱一边将鳞片敷在云雳眼上，一边回答。
　　“有饺子！”云雳惊喜道。
　　“对，等下给你敷好药，咱们就吃饺子！”云莱瞧着云雳因一碗饺子而露出的惊喜表情，无奈地笑道。
　　一大碗饺子吃完，两个人都撑得躺在床上打着饱嗝。
　　“隔壁一家都有什么人？”直到吃完饺子，云雳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云莱略一沉思后推测道“像是两对夫妇，我在院里打水时，曾听他们相互哥哥嫂嫂地叫着，可能是兄妹两家人生活在一起”
　　“两兄妹各自成婚后还同住在一处？这倒是有些少见”
　　“兴许是给妹妹招得上门女婿吧”云莱猜测道。
　　实际上，云莱此番猜想还真于隔壁那家的真实情况基本相合。话说，此时与云雳云莱二人做了邻居的正是之前为假道士送饭的赵平生一家。适才，来送饺子的就是赵平生的妹妹赵萍萍。
　　这两兄妹，在两年前与逃荒至此的林珠，林黎姐弟双双结为夫妇。那一年，赵家兄妹的父母刚刚过世，两兄妹相依为命，家中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哥哥娶亲和妹妹嫁人都成了问题，一个拿不出彩礼，一个供不出嫁妆。可就在当年初秋，林家姐弟从外地一路逃荒，流落至此，林家兄妹尽管贫寒，仍好心收留了他们。
　　接下来，就是好人有好报的故事了。林家那位姐姐林珠，原来竟是位织绣的好手，织出的布匹又平滑，又工整，绣出来的花样都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给家中添了好大一笔收益。而弟弟林黎，养鸡种田样样拿手，家中很快就鸡鸭成群，粮食满仓。就这样，家中的日子眼见着好了起来，两家人也在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双双结为夫妻。
　　村中人都说是赵家兄妹上辈子积下的福分，这辈子才能捡到林家这对福星进门，过上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起初，赵平生也是这样想得。可最近，自从听了那道士的话后，他开始犹豫了。这从天而降的两人真的是福星吗？自己妻子那精湛的织绣功夫，真的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吗？还有怀中这白白胖胖的儿子，怎么越看越让自己觉得瘆得慌。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便是此时赵平生的真实写照。
　　两日来，他始终听从假道士的嘱咐在妻子和妹夫的饮食中加入所谓的“现行药”，却丝毫未见效果。这日午后，趁着送饭的机会，赵平生向道士询问药效何时才能发挥作用。
　　道士眼珠一转，故作神秘道“算来，你为他们姐弟二人服药已有两日，依贫道看来，最晚明天晚上药效就会发作，到时候他们的妖身一旦现行，你一人必定是招架不住的。所以明天你为我送饭后，就将我的手脚放开，房门虚掩。到时候，我就能逃出去悄悄趁着天黑在你家院外守着，等着帮你的忙”
　　“你此言是断定我妻子和妹夫必定是妖怪了？”赵平生震惊地失声问。
　　“唉，你也没必要惊慌，一切还未有定数，全看明天夜里的结果。你只要按我的嘱咐，我定保你兄妹二人无虞。”
　　赵平生闻言，信誓旦旦地点头。此时的赵平生，已完全落入假道士的罗网之中，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竟没听出这道士只是想借机让他放自己逃跑。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就是我头顶髻上挂着的那个葫芦”假道士装作一脸凝重地说。
　　赵平生闻言，望一眼道士头顶的褐色葫芦，诧异地问“那是何物？”
　　“此葫芦中装的是驱妖的灵药，你只要将葫芦中的液体涂抹在刀刃上，就能使平常的刀剑变为斩妖除魔的宝器！你将这葫芦拿走，留着明天晚上涂在家里的刀刃上防身。”
　　赵平生一听，立即依言将葫芦取下放进自己怀中，心怀忐忑地匆匆离开了。
　　凡间风雨不比仙界游风，一向是难以预料，天道言此为无常，可无常之道，却无常人可受用。
　　次日清晨，这个注定不同寻常的日子并未以一个特殊的样子掀开一天的序幕，它平常得就像人一生中大多数时候惯于经历的每一天，日头照常升起，田里的人如常耕作，孩童无忧嬉戏，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可入夜后，却有一场腥风血雨不期而至。
　　这日夜里，云雳和云莱宿下的格外早，因这几日云莱一直在拔鳞为云雳养伤，使他的精神大不如前了，云雳也开始为始终没有气色的眼睛渐渐忧虑起来。二人默默无语地和衣而卧，可躺下一个时辰后，竟仍难以入眠。窗外一轮皓月，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像是从卯日星君处借来了火烛给月色添光，为的就是让人将这一夜人与妖，狼心与兽意看得更加分明。
　　午夜时分，隔壁院中猛地一声凄厉的惊叫，彻底刺破了夜晚的静谧，拉开了这一夜的血腥序幕。
　　赵平生砍下了妻子的头，此时那颗人头正难以置信的地望着她，眼看着他又将血淋淋的屠刀伸向自己襁褓中熟睡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