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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茫盲月色 ...


  •   崇山峻岭,一望无际,浩瀚若海,却未闻海吟,这片黑色的密林正是云雳眼前的世界。因着这片黑暗,云雳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变大了,风刮动窗棂的窸窣声响,叶子在风中的瑟瑟低吟,小虫此起彼伏的鸣唱,还有云莱在厨房手忙脚乱不知忙活着什么而发出的磕碰声。
      肇事的道士已经被关进村中一间破旧的柴房内,云雳和云莱则暂住到村长家隔壁的一座院子内,这院子原本的主人一家已经搬离村子,空出这一座颇为规整的院落。村长家闲来无事就来打扫一番,以至房屋和陈设都十分整洁干净。
      云雳伤了眼睛不能视物后,云莱便将那道士好一顿拷问,向他寻那毒汁的解药。可那道士却说自己只知如何配药,不知如何解药,气得云莱只能将他痛打一顿解气。回到村长为暂时安置他们准备的这间院内,面对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的云雳,云莱既心焦,又心痛。
      “云雳,刚才村长送来了一些吃食,我去烧点热水,帮你先洗把脸再吃吧,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睡一宿觉,眼睛自然就好了。我也会帮忙想办法的,你放心吧”云莱小心翼翼地柔声说。
      “嗯”云雳小声用鼻音回应道。那些来自他人关切的言语都如泥牛入海般淹没在云雳眼前无边的黑暗丛林中。
      “那我先去烧水了”云莱说着,连忙退身出来,强忍着没有让云雳听出他声音的颤抖。
      尽管心知一切劝慰的言语在云雳面前的都是那么徒劳无用,可除了说出这些无用的话,云莱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在厨房忙活着烧水的同时,云莱也在留心听着里屋的动静,生怕此时不能视物的云雳会出什么意外。
      都说一心不能二用,由于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里屋,云莱一不小心就被刚烧开的水烫到了手腕,疼得哇哇直叫。
      “云莱!你怎么了?”里屋一声关切的问询立即传来。
      云莱闻言立即强忍着痛楚,噤声了片刻,才咬牙回应道“没事!刚有只虫子突然飞出来,吓了我一跳!”
      里屋的云雳原本已经起身,听到云莱的回答不禁失笑着坐回炕边,暗自忧心道“跟这么个不靠谱的在一起,如今我眼又盲了,可叫我如何安心?”
      此时,厨房内的云莱一边用冷水冲洗着被烫伤的手腕,一边思忖着究竟该如何医治云雳的眼睛。从前,在山中时,师父曾说有一种东西可以解百毒,医万物,且眨眼间便可起效。而云莱之所以潜心在山中修炼这许多年,也正是因为听了师父这番话后,想要拥有那种治愈能力,好救扶苍生,兼济天下生灵。可修炼还未达至臻时,他便因一梦而离山,到凡间寻找梦中人。如今想来,当真是造化弄人,但事已至此,悔不当初也毫无用处,只能直面当下的情势。
      “或许,即使是现在的我也可以勉强一试呢?”云莱在心内暗暗思量道,“尽管我的修为不足,仙力也有所不及,但我毕竟一直是循着这个方向在修行。所以即使我不能使其有立竿见影的功效,但也耐不住我长久持续地为他治疗,想来日积月累总能有所助益。”
      一念及此,云莱忙将手从冷水中抽出,定念凝神,左掌轻轻翻覆,拳头用力一握,绷直手臂。眨眼间,只见那条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臂上,开始生出层层鳞片,银光熠熠,灿若星辰!云莱轻轻抚摸着那些平整的银鳞,自下而上仔细挑选着目标,终于,他的指尖在靠近臂膀处的两块鳞片上停住了。那是两块闪动着阳光般异彩的鳞片,银色周围还隐隐泛着金光,是他整条手臂上最美的两片鳞片。云莱满意地轻轻抚摸着那两块鳞片,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用力朝那两块鳞片的底部插去,被掀起的鳞片牵动着周围许多鳞片都跟着耸立起来,云莱的手臂顿时如一座插满银色尖刀的刀山般令人不寒而栗。那些耸立的鳞片随着云莱的手臂轻轻颤抖着,云莱咬紧牙关把心一横,大力将刀尖探进鳞片底端用力一剜!鲜红的血液立即如洪流般自那一座座簌簌颤抖的刀山中穿行而过,染红了群山,浸没了星河。
      云莱手握那两块鳞片,浑身痛得不住颤抖,牙齿几乎都要被咬碎了,但仍强忍着一声不吭,只因此时云雳的听觉已经异常灵敏,任何一丝一毫的响动,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将鳞片再次隐藏后,云莱的手臂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他扯下衣襟的一角将伤口缠住,便若无其事地端着热水回里屋了。
      “来,云雳,我先帮忙你把眼睛清洗一下,然后就把药敷上”云莱此时面色苍白如纸,额头还因适才的剧痛而冷汗涔涔。
      “药,什么药?”云雳疑惑道。
      “是我常备在身上的一种药,可医治百病,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伤势也有奇效!”
      “可你先前为何不说?”云雳质疑道。
      “先前,我一时情急给忘了!”云莱心虚地回答。
      云雳闻言,略一沉吟后,鼻子轻轻嗅了几下,又凝眉问道“你身上为何这么大的血腥味?”
      这一问可令云莱着实一慌,手中浸湿的帕子刚递到云雳眼前,还未沾到他的面皮,就险些掉落。
      “那个,是因为,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被柴火刺破了手指,流了点血”云莱略显惊慌地回答。
      “那你可真是血气方刚啊,刺破手指居然能流出那么多血,沾染得你满身血腥味!”云雳调笑道。
      云莱见云雳居然有精神开起自己的玩笑了,心里也顿感宽慰。
      “来,咱们先把眼睛擦干净,再敷上药,很快就会好的!相信我!”云莱如哄小孩自般一边念叨,一边帮云雳擦拭眼睛。
      当云莱将两片银鳞覆在云雳眼上,并用布带轻轻固定好时,云雳的双眼瞬间感觉到一阵沁心的透凉。
      “这是什么药?”云雳好奇地问。
      “灵药”
      “这质地怎么如此特别?像是冰片?”
      “哎呀,你管它像什么,能治好你不就行了!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菜要凉了!”云莱意图将云雳的好奇心转移。
      云莱如喂食幼童般,一勺勺将饭菜送进云雳口中,还不断用帕子帮他擦拭唇边的油水,饭粒。
      喂着喂着,云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云雳诧异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你娘啊!”云莱捧腹笑倒在炕上。
      云雳气到“哪个倒霉孩子要是摊上你这样的娘亲,可要气死了!”
      “就气成你现在这个样子?哈哈哈哈,我的儿!”云莱说着就伸手捏了一下云雳粘着饭粒的脸颊,又将那饭粒送进自己嘴里,如吃了蜜糖般甜甜地笑着。
      入夜后,一轮皓月当空,小屋内不用灯烛,就被照得一片清明。水银般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而入,给窗前两人的身上脸上都覆上一层清晖。借着清凛的月光,云莱定定望着云雳宁静的面庞,他的嘴唇薄而坚毅,延展出冷峻的线条,可颜色却是那么鲜亮的粉红,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随着原来视线的下移,他又看向云雳的下颚和脖颈,那里同样延展着诱人的线条,仿佛能无限契合人心头的波动,起起伏伏,连绵不绝。突然间,一抹突兀的红色毫无预兆地跃入云莱眼中,云莱猛然间想起,那也是白日间被那道士泼伤的伤口。之前光顾着照料他眼上的伤,对这处隐蔽的伤患竟全然忘了。
      云莱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掀云雳的衣服,云雳下意识地一颤,惊到“你干什么?”
      “我刚才忽然间看到你脖颈处的伤,才想起这里还没处理呢,你等着,我先取些水来为你清洗一下,再敷上村长送来的伤药”云莱沉声解释道。
      云莱说着,就起身下地取水去了。
      返回时,云雳已经自行褪去上衣,赤膊坐在炕上,这时云莱才发现那脖颈处的伤处竟比想象的大得多,一直延伸到肩膀。
      云莱端着水盆用沾湿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那片红肿的伤处,眼里心里满是疼惜。用帕子擦净伤处后,云莱便将村长送来的药膏轻轻摸索着为云雳涂抹在脖颈和肩头。起初云莱还在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云雳的患处,可渐渐的不知为何手上的力道竟不受控制的越发重了,摸索的区域也超出了患处的范围,竟在云雳整个身上游走起来。云雳虽已经察觉出云莱的异样,却不知是由于过度吃惊,还是惊慌得失了神,竟一动不动地任由云莱摸索着。他感到云莱滚烫的鼻息开始如热浪般翻涌着攀上自己的脊背,他知道云莱正在颤抖,这当然不是靠看,而是靠他的腰部感觉到的,云莱正用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箍住了他。
      一切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窗外朗月当空,屋内梨花乱坠,春风狂舞,助少年意气,柳絮飞扬,惊鸟兽噤声,疑是冬雪翩至?原是鸳鸯戏水,搅碎了月光,飘洒满天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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