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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被碰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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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小道岔开两边,树木隔开与主干道的距离,两辆车横在路中央,一辆红一辆黑。
光头男坐在红车前盖上,一只腿支着抠了会儿鼻孔,注意到对面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跳下车。
“不是说人来了吗?人呢!见鬼了吗?”他语气蛮横,瞪着眼凶神恶煞地朝对面黑车大吼。
黑车半晌没动静,后一只手伸出来朝外扇了扇:“半小时都没有你他妈急什么。”
侯昂故作镇定地说完,心里却是发虚,问坐副驾驶上的男生:“你真叫来人了吗?不行咱们就跑吧,那个光头看起来不好搞。”
“别急,再等一下。”季何执朝窗外看,不远处走来一个人,穿着高跟鞋,走着被地上石子绊了下,弯腰好像骂了句脏话。
侯昂也看见了走过来的人,目瞪口呆:“这就是你叫来的人?”
季何执坐直身子,摇下车窗冲那个人喊:“在这!”
一股绝望顿时将侯昂淹没,他开始想是不是要把后备箱里那根钓鱼竿拿出来以防万一。他以为季何执叫来多少帮手,看那光头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叫人来干不成架撑场子也行,他居然只叫了一个人,还是女的。
侯昂目前处于崩溃边缘,旁边季何执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孟露听见了季何执的声音,找了老半天才看见他在车里,眼前的情形有些诡异,她按季何执给的位置走,地方越走越偏,最后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然后就是莫名其妙停在路中间的两辆车。
她察觉到红车前面站着的光头正在打量她,目光不太友善。光头上半身穿的深蓝色保罗衫像是工地统一的制服,孟露留意到上面还有白石灰的痕迹。
孟露犹豫是先向车里两个人问清情况,还是先接通110以防万一,她正盘算着,对面光头发话了。
“你就是来给他们擦屁股的?”
黑车里的人总算不情不愿走下车,站到孟露身后,季何执穿着红色的T恤,头低着还比他旁边的男生高一大截,可能是去海边晒得,他比以前黑了点,看起来更有锐气。
孟露见他们一言不发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出了事,于是面色和气地问光头:“大哥,他们惹了什么事吗?”
“这两个小东西开车把我车撞了。”光头指了指,孟露瞧见他车左前车灯旁边掉了一大块漆,因为他的车本身偏旧,那块漆掉了也不算突兀。
背后两个家伙一声不吭,孟露算是知道了,他们打算让她来收拾烂摊子。她琢磨是不是要给季昌鸣打个电话,他外甥的事他自己管,她干嘛非得手伸这么长。
“要赔钱吗?赔多少?”
光头扔出个数字:“两万。”
孟露手刚碰到包里钱包,一听他的话立马松了手,表情错愕:“我说大哥,你这车重新上遍漆也用不着两万吧。”
“就是两万,不给报警。”光头横竖是铁了心,一直拿鼻孔对着孟露。
侯昂终于绷不住了,指着光头跳脚:“根本就不是我们撞的他,他自己开车冲过来的,就是想讹钱。”
“我不管,要么给我两万,要么报警,”光头左右扭了扭脖子,皮笑肉不笑,“我看你们还没成年吧,未成年驾驶是违法,你们不想被警察逮着坐局子就老老实实赔钱。”
侯昂脸色煞白,嘴里嘀嘀咕咕:“我刚刚让你早点跑不听我的,这光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爸要是知道我偷偷开车上路肯定会抽死我的。”
季何执皱了眉头,侯昂小声对他说:“车后备箱有钓鱼竿。”
“……”
“鱼饲料有用吗?后面有一桶。”
“你闭嘴。”
光头没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双手抱着,高抬鼻孔:“我也想私了,别耽误大家时间。”
孟露倒是听见了那两个小兔崽子说了什么。她又气又想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遇到了敲竹杠的。经验之谈,她这辈子最不怕有人上门讨债,因为要钱没有,要命——她也不会给。
脑子里的混沌被风一吹散去大半,她用指甲扣了扣衣领上溅上的一点油印,过了几个小时,油印已经渗进了衣服里,抠也抠不掉。
她掸掸指甲,说:“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我走了。”
说完真的准备拔腿走人。
“等等等等!”光头和侯昂同时喊住孟露,孟露回头,季何执倒是没有反应,一脸随你走不走的表情。
她在心里数着,果然听见光头话里让步了。“你说吧,能赔多少。”
孟露从包里掏出一张红钞扔车盖上,然后又拿出一张,再伸手进去一顿摸,没掏出别的。
她面带微笑:“就这么些,多的没有。”
两张红钞弯曲着,被风吹得滚了滚,孟露估计光头快上火了。
光头果然瞪着眼珠子出气声都粗了:“你他娘两百块打发谁啊?老子今天非得把警察叫来。”
“报吧报吧,让警察来评理,反正我身上就这些钱,你想要两万找警察要去。”
孟露说着走到车窗边往里看了眼,笑说:“大哥你这改装车叫来警察也不好收场,大家都难,何必讹两个小孩子钱呢?”
红车里车后座都拆了,一看就是私家车改组来拉货的,车后面还放了一叠塑料小凳充当临时座椅。而且他这辆车旧得掉渣,论价格可能连对面那辆黑车的零头都没有。
他这是在路上早挑好了对象,正好挑中他们两个兔崽子。大不了就叫警察,她估计光头不会这么做。
季何执一直站着没吭声,孟露和光头僵持片刻,光头隐有动摇,想拿着钱算了,算他今天手气不好,碰上块难啃的骨头,听到对面一直沉默着的男孩问他:“你是在附近那个工地做事?”
“没错,你还打算找我工头告状啊?”光头语气嘲笑,收起钱打算开车走人,季何执又从裤兜里拿出一百递给他:“我家车上次刮破漆花了三百,我就赔你三百。”
光头一脸见鬼的表情,但还是不客气地收下了钱。
等光头走了,侯昂才有胆子大声说话,他几乎要摇着季何执肩膀吼:“你疯了吗?干嘛还给他钱?”
季何执打开他的手:“我不喜欢欠别人钱。”
孟露插嘴:“你还欠我二百,记得还我。”
季何执没理她朝车上走,还是侯昂有礼貌地道谢,他不应该以貌取人,没想到这姐姐骨头这么硬,光头表情凶神恶煞一点不见怕的,他都担心光头气急了从车里拿把砍刀出来。
孟露跟上车坐在后面,侯昂准备点火被她叫住:“你一未成年就省省吧,以后别把家里车偷开出来了。”
“我开车技术可好了!”
“你有十八了吗?驾驶证拿了吗?”
侯昂泄气。
孟露拿出手机:“等我打个电话,等下再送你们回去。”
“给谁打啊?”
“季何执舅舅。”
“不行,”季何执脸色瞬变,他拧过头看向孟露,“不准告诉他。”
“敢做不敢当?谁刚刚还一脸淡定不当回事了。”
孟露执意要打,被季何执冷着脸一把抢过手机。她想抢回来,连手机边都够不着。
侯昂在一边看好戏,孟露被迫服软答应不打这个电话,季何执这才扔给她手机,再次强调:“不要和他说今天的事。”
“知道了。”
孟露没想到季何执反应这么大,她知道季何执和季昌鸣关系不亲,哪知道差成这样,他宁可给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开口求助,也不愿意打电话给自己亲舅舅。怪事。
这个疑问在孟露心里盘桓许久,她回想起很多事,比如第一次季昌鸣带着她去季何执家,两人没好声好气说上一句话,再比如她和季昌鸣出去吃饭叫季何执一起去,他没一次答应。
她本来想问季昌鸣背后的原因,犹豫了好久没问出口。她哪来的立场问,难道要说只是因为单纯的好奇?
对一个人太过好奇算不上好事,孟露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之后有一天,算不上多特别,那天她像是重新认识了季何执,过去很久之后,孟露还能记得那天的细节。
孟露下午去他家,上了公交后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车窗外雨幕连成一片,她穿着浅底鞋又没带伞,暗叹自己倒霉。
到下车的时候雨却停了,地上深深浅浅有积水,她小心避开,脖子上突然有滴水,她以为又下雨了,抬头看,是树叶上的雨水滴到了她身上。
八月下旬新市气温还是炎热,比起七月的炙烤已经好了不少。往季何执家的那条路两旁树木丛生,绿意繁盛。孟露下了公交,从站台往他家走就要经过这条路,长长的笔直的一条,他家就在拐角处。
孟露心情轻松,她以为差不多摸清了和季何执的相处模式。她还帮了他的忙,以后应该能友好共处。
这么想着,孟露自我感觉越发良好,满脸笑容地敲了敲门。没等一下门就开了,她看见门里女人身穿围裙的造型,想起了季昌鸣最近和她说的事。
她往脑海里搜索到一个名字,问:“是小赵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