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盒西

12、逮到了

　　孟露察觉出来卢静竟对她有意思，这事真不能算她自恋。

　　自从那天送了核桃之后，隔三差五他都会带着瓜果蔬菜来敲孟露的门，孟露不好白吃人家的，收了自然要留人吃饭，她不乐意天天自己做饭，也不想收他这么多东西。在卢静竟又搬着一箱山竹送到她家时，孟露终于忍不住了。

　　“别送了，上次你给的芒果都烂了。”
　　卢静竟眉头耸动，看上去有丝难过。
　　孟露反思了一秒钟才继续伤害他：“如果别人喜欢你，一次两次就懂了，别人如果对你没意思，你把超市搬过来都没用。”

　　孟露是从哪看出来的？
　　先不说能有那么多巧合，两人天天早上都能碰上，有天她出门略早一点，刚进电梯，卢静竟也急急忙忙跟了进来，两只脚鞋带都来不及系。
　　如果这些都不能解释她的猜测，那么只剩下一个结论——他是变态。

　　卢静竟脸红语塞地辩解：“我没有……”

　　孟露对卢静竟这种类型的男人没有感觉，本来应该干脆果断地拒绝他，不知道是他这副老实人的样子让她于心不忍，还是真的吃人家嘴软，她没把更狠一些的话说出口。

　　她叹了口气：“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首先应该了解一下对方，先做个朋友吧。”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孟露想起了季何执。想起他用很欠的语气问她——“你想要了解我吗？”

　　她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他应该已经开学了，季昌鸣也突然失去了消息。就在那夜未遂后，像是默认一样，她没主动联系他，他也是。比起露水情缘，或许她更应该考虑发展一段稳定的感情，卢静竟是一个选择。

　　再接到季昌鸣电话是在九月下，孟露和卢静竟互相了解的进程正在稳妥开展中，与季昌鸣，甚至和陈家比起来，卢静竟简单到无趣。

　　对他，孟露不需要猜测和讨好，反正卢静竟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孟露第一次到他家打主机游戏时兴致勃勃，到第五次他请孟露过去玩游戏，她死活不肯再去。

　　至少他有点喜欢她，孟露自我安慰，但她真不想再和他比赛谁开飞机更快，她对开飞机一点兴趣都没有。

　　高珠临时要出差，给了孟露两张音乐会的票，孟露看卢静竟也是闲着，于是拉着他一起去了。
　　在现场，孟露第一百次后悔这个决定。要不是座位很多空着，一排没坐几个人，她怀疑他会因为鼾声太大被保安请出去。

　　散场的时候孟露走得飞快，卢静竟似乎知道孟露生气了，垂头跟在她后面，她站住脚，他没发现她停了下来还在往前走，最后是孟露叫住了他。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会睡着。”他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孟露，高大身子前凹着。

　　孟露气了一会儿最后气到自己头上，看他这样怪难为情，摆了摆手：“算了，要是对这样的音乐会没兴趣，你提前告诉我，也不是说非要来，你觉得无聊就算了。”

　　卢静竟着急地打断：“不是这样的……”
　　“嗯？”
　　“我昨天睡太晚了，所以今天困。”

　　卢静竟不会骗人，孟露想起来他昨天又叫她去玩游戏，看他眼圈黑成那样，说不定是在熬夜研究新游戏。
　　罢了。
　　孟露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难得出来一趟不能影响自己心情。
　　卢静竟说剧院附近有家好吃的烤鱼店，穿过一条小巷子就到了，积极提出要带孟露过去。

　　穿过巷子就是小吃街，整条街插着五颜六色的灯牌，都在店门口亮着，夜里看花人眼。
　　大学毕业之后孟露很少来这种地方，一是因为没时间，再者就是住处周围没有，特地跑一趟太费事。

　　快晚上九点了，街上人依旧络绎不绝，有几家店还需要等位。龙虾馆的厨余废料在后门装车，孟露路过时捂住了鼻子，卢静竟在和她说话，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正要问他，耳朵突然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孟露回头，二三十米外的烤肉店走出来一堆穿着白校服的学生，这回孟露一眼认出来那是九中的校服，就是季何执的学校。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只能看见那群人的背影。

　　她问卢静竟：“九中在这附近吗？”
　　“没，隔了有两三公里。”
　　今天是周日，他们应该只有半天假，这帮学生真是够闲的。

　　侯昂走出烤肉店打了个饱嗝，用牙签剔着牙，一边等其他人出来，他看见路边有对男女，那个女人很眼熟。
　　等季何执出来，侯昂让他回头看：“你看那边，那个女的是不是就是上次帮我们那个姐姐，你还拿我作业本骗人家。”

　　季何执脖子被他胳膊勒得疼，掰开了他的手，他也回头看了眼，看不清人脸就没再看，招呼侯昂走人。
　　侯昂一脸八卦地说：“旁边那个是她男朋友吗？看不出来她居然喜欢这种壮汉类型的。”
　　“你看错了。”
　　“我没有！我眼神这么好使怎么可能认错。”
　　季何执不想理他，一堆人成群结队进了旁边的网吧。

　　卢静竟说的烤鱼店坐满了人，生意很好，老板忙不过来，点好菜，孟露抓了把桌子上的瓜子。
　　“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来。”
　　“差点忘了你是理工的，离这里近，我一般就在学校附近转悠，不会跑这么远。”

　　孟露嗑瓜子，手机亮了起来，季昌鸣的电话，只响了两声，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接，电话就断了。
　　正好烤鱼上来了，满满一大盆，孟露不打算回拨电话，卷起衣袖准备吃鱼。她平常吃鱼最烦它多刺，宁可炖了喝汤，也不想费事扒拉它的刺，挑不干净还容易卡喉咙。

　　烤鱼店的鱼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肉里的小刺很少，很容易剔骨，孟露吃了几块肉就饱了，等着卢静竟吃完。

　　这时季昌鸣又打来一个电话，孟露和卢静竟说了声，出去接电话。出了门，孟露才知道店里面有多热，被风一吹，她赶紧放下了衣袖。

　　季昌鸣停了几秒才说话，他喊她：“露露。”
　　孟露头皮发麻，她起初没应声，季昌鸣也不说话，电话卡在他们中间，孟露心疼话费，决定速战速决。
　　她故作轻松地说：“好久不见啊。”

　　“你现在有事吗？”
　　“有事，”隔着玻璃墙，孟露看见卢静竟还在埋头吃鱼，她说，“有约了。”

　　季昌鸣在笑，孟露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某种程度上他很了解她，她索性不再掩饰。
　　“没别的事我去吃饭了。”
　　“等等，”季昌鸣叫住她，“我是想问你小执有没有来找你，我联系不上他。”
　　“你们又吵架了？”
　　“是。”季昌鸣话里隐隐的无奈。
　　孟露奇怪：“他应该在学校啊，你找他老师问问。”
　　“就是他老师今天给我打的电话，说他翘课好几天了，我联系不到他才想来问你。”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孟露踩瘪路边一个空啤酒罐，踢出去老远，她抬头看见边上二楼有人倚在窗边聊天，指尖夹着亮光，白衣服扎眼，聊开心了伸手到窗外弹烟灰。
　　她认出了他的脸，她还真可能知道他在哪。

　　季昌鸣和孟露说再见，她说：“你别太担心，我要是看到他了就让他回学校。”

　　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烤鱼店和炸串店中间夹着一个网吧，彩色荧光笔在门口小黑板上很不起眼地写着“肥鱼网吧”四个字。

　　孟露回去拿包，卢静竟也吃完了，孟露说还有事要他先回去，然后自己进了网吧。

　　侯昂靠在窗边，嘴上烟没吧嗒两口，里面的人扯着嗓子喊他回去打游戏，他抖抖灰问：“季何执那家伙呢？让他上啊，我忙着没空。”
　　“他说不玩。”
　　“狗东西不玩跑网吧干嘛，我来了。”
　　侯昂万般不舍地扔了烟，转身率上一干人等前去游戏里开疆拓土。

　　从走进网吧的那一刻开始，孟露就眉头拧得死紧。各种混杂的气味揉在一起，不大的房间里电脑成排，个个屏幕前有人，看上起都年纪不大。

　　据她经验，这十有八九是个专门收容未成年的黑网吧，不求环境有多好，反正总有人需要。她没在一楼停留很久，直接上了楼。

　　孟露本来还犯愁要怎么在这种昏暗光线中把人找出来，一到二楼就知道不用担心了，她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侯昂的嘶吼声。

　　“砍死他！快！就是那个红衣服的！快上！”

　　孟露走到侯昂身后，他搓着键盘，两手齐飞，根本没发觉。

　　孟露敲了敲他的耳机罩。
　　“哪个傻逼！”侯昂怒目回头，看见孟露的脸差点吓得跌进沙发里。
　　孟露善意提醒：“你别看我啊，血条要掉光了。”

　　身后有人喊：“猴哥你怎么打一半跑了？妹子来了啊？”
　　“滚你妈的。”
　　侯昂扔了耳机，没管屏幕上小人被对方砍了多少刀，拉着孟露走到一边。
　　“姐姐你怎么来了啊？刚刚我和季何执说看见你了，他还说不是。”
　　“他人呢？”
　　“啊？”
　　孟露吐字很清楚：“我问你季何执现在在哪？”

　　侯昂用手掌给孟露扇风，讨好地笑：“什么事啊，要不我先请姐姐喝个雪碧消消火。”
　　“别废话了，你就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孟露被这一屋子乌烟瘴气憋得难受，觉得胸口憋闷，想拉开衣领通气，结果发现这件衣服本就没有衣领。她想自己是被熏昏头了。

　　侯昂捂住眼睛，手指抖着指向一个方向，孟露看过去，果然看见了缩在角落沙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