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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来搅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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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孟露的错觉,自从季何执来过以后,季昌鸣整个人都不太对了,先是切菜切到手,然后又打碎了碗。他们这场架看来吵得伤心伤肝,孟露见状把他赶出厨房,用自己拙劣的厨艺折腾出两碗面。
季昌鸣看着面上的鸡蛋白没出声,孟露解释道:“不是我把蛋黄偷吃了,我想做溏心蛋来着,结果把蛋黄煮散了,将就着吃吧。”
她说得谦虚,其实还是很有底气的,她和陈家厨艺半斤八两,搭伙过了那么久的日子也没饿死,别的菜不说,煮面的技术还是拿得出手的,只不过今天人生地不熟,有些发挥失常。
孟露推碗到他面前:“你要是想要蛋黄,可以把我的给你。”
季昌鸣伸过筷子夹走鸡蛋,十分自然地道谢:“客气了。”
“嘿你这人!”孟露惊叫,看见季昌鸣脸上打趣的笑,才知道他在拿她开玩笑,她不和他计较,继续吃面。
吃了两口,孟露状似无意地问:“你要不要好好和季何执说说,我给你们找个机会。”
明明她才是中间人,明明季昌鸣才是季何执亲舅舅,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季何执一定会听她的,但孟露就是有这种直觉,季何执和他这个舅舅说的话还没和她说的多。
季昌鸣拒绝了孟露的提议:“不用了,从我姐去世之后他就是这个样子,我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孟露问:“是他妈妈的事情对他刺激很大吗?”
季昌鸣停住筷子,摇头:“也不是,他从小就能闹,只要他在家没人能睡上安稳觉,反而是大了之后变好了些。”
现在这副德行还是变好之后?孟露只能说他家人性格都太好,放在她家,他能活蹦乱跳到今天?想都别想了。
孟露晚饭吃得少,一碗面吃了半天,季昌鸣吃完看着她一根根挑,她本来就吃不下,被他盯着看更是难以下咽,一推碗不吃了。
“你干嘛老看我啊?”
她的扭捏不是演的,刚泡澡完血液流动加快,心里一动面上就上火。
要是季昌鸣回她一句两句的俏皮话,比方说“你好看”之类的,孟露兴许会暗喜一下,然后将他归入普罗大众之流,可他没有。
季昌鸣回答道:“我在想接下来的事。”
他说得认真,像是在处理公事,孟露不禁怀疑,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是不是完全不知道害臊为何物了。
季昌鸣从洗手间拿来一条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孟露坐着伸手给他,他拉住她的手,细心地擦完掌心掌背,然后放下毛巾扯住了她的手腕。
孟露被他带得站起来,他环住她的腰,她觉得有些痒想躲,被他从背后捉住手,季昌鸣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耳垂,他的手指温热,但不及她的耳垂滚烫。
她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挣扎着推开他,季昌鸣呼吸略粗,想再抱住她,被她偏头躲开,这时门铃响了。
不知为何,孟露竟然觉得门铃声如此悦耳。她刚刚几乎难以呼吸,季昌鸣动作很温柔,但她没有任何反应。她是有段时间没做了,但也不至于这样,没等她想明白原因,她借口开门逃离了桃色现场。
门一开看到门外的人她又想关上,结果被季何执一把拦住。
孟露能从季何执的眼神中想象出自己现在面红耳赤的样子,一半是因为不久前的亲昵,一半是因为尴尬。刚才匆忙一面孟露没反应过来,她现在正穿着季昌鸣的睡衣,就一件短袖背心,连内衣都没穿。
见门口没动静,季昌鸣跟过来看情况,孟露脸上尬笑着说:“你们先聊,我去上个厕所。”说完飞奔进洗手间。
看见季何执,季昌鸣脸色转黑,没好气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季何执没答话,推开他走进屋子,餐桌上摆着碗筷还没收到,孟露那碗面已经坨成了块。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来搅局。”
“你这么不喜欢她?”季昌鸣气得笑起来。
季何执也笑,眼神带刺:“是看不惯你,她死了,你应该在悔恨痛苦中过完这辈子,你没资格和别人扯在一起。”
季昌鸣沉默了很久,他没答季何执的话,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抽起烟。
*
穿来的裙子沾上水汽有些湿,孟露扔进了烘干机里,脱掉身上衣服,光着身子坐在马桶上发了会呆。
勉强算为人师表,被撞见这样子,她祈祷季何执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懂,但他怎么可能不懂?
等衣服烘完,孟露又在洗手间原地转了几圈,想等季何执走了再出去,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她猜季何执也应该说完事走了。于是她开门出去,谁想又是两道目光投过来。
季何执坐在餐桌前,嘴角挂着不成型的笑,孟露知道他根本没笑,这副讨打的样子指不定又说了什么讨嫌的话。
季昌鸣看起来没了兴致,眼神凝着,开着窗户在抽烟。孟露今晚也不在状态,她现在只想回家找个被子裹起来,眼前两个人都碍眼。
心里这么想着,场面话不能少。
“小执来了啊,吃晚饭了吗?要不要给你煮碗面条,我和你舅刚吃完。”她佯装热情,实则连声音都提不起来,指望着赶紧寒暄完各回各家。
季何执望了眼她碗里结块的面条,点头:“你去煮吧。”
孟露僵在原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姓季的都这么能顺杆爬,她和他们客气个屁。但看见季昌鸣在一边杵着,她只能转身去厨房给季何执煮面,然后备好碗筷端到他面前。
季何执吃起面比她还慢,大姑娘绣花一样根根挑着,孟露寻思自己也没借机报复乱放调料,她坐他对面左等右等,他不急,她也不急,看他要磨蹭到几时。
终于等到他放下筷子,孟露亲切热情地询问:“吃饱了吗?还要吗?”
他一碗面只吃了三分之一,青菜都挑出来扔在边上,她当眼瞎没看见。
“不用了。”
孟露听到这三个字简直喜出望外,这下该走了吧,快点走,他走了她走。
季何执望着孟露,问:“我问你的时候不是说没空吗?怎么在这?”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季昌鸣在场,季何执问得很客气,但孟露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质疑。她下意识开始给自己找借口,仔细一想又不对,他凭什么质问她,还不是因为他假期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作息,导致他们的时间表完全没办法调和。
“有事。”孟露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回答他。
“什么事?”
“你管不着。”
“那你等下还有事吗?”
孟露:“你想做什么?”
季何执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我想学习了。”
就他一张试卷写一周最后还说被风吹跑了的样子,能主动找上门来求问?如果她不是今天见鬼了,就是季何执在睁眼说瞎话。
看到孟露不相信他,季何执坚持:“我刚刚在朋友家写作业,想让你检查,不信你跟我去拿。”
孟露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今天晚上她也不想再和季昌鸣尴尬地独处一室,借着他的借口走人正好。
孟露当季何执说的是真话,和季昌鸣说要走。季昌鸣没留她,熄掉手里的烟要送她,被孟露拒绝了。季何执站在大门口看笑话一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相互推诿。
等下了楼,房间里熟悉的香味不见,孟露闻到清新的夜风的味道,刚刚心头涌上的烦躁不安也散了。
季何执大步走在前面,孟露以为他说去拿作业是骗人的,没想到他真要带她去拿。走到外面马路边,季何执打了个电话,让等着,两人没说话就都干等在那里。
没一会儿,一辆红色摩托车喇叭叫着停在他们面前。车上的人推上去头盔护镜,露出一双眯眯眼,孟露一下子认出了他,上次和季何执一起开车被讹的那家伙。
侯昂挑眉:“帅吧?”
“帅,”孟露没忍心打击他的热情,看见他一脑门子汗不禁问,“不热吗?”
他猛点头,用手背抹了把汗:“热死了,但是帅啊。”
季何执无语地打断他们的对话,伸手问侯昂要东西:“作业呢?”
侯昂掀开车座从下面拿出来一卷筒,孟露仔细看,是卷成筒状的习题册,皱得像叠废纸。
“我任务完成,那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侯昂拉下护镜发动摩托,嗷嗷鬼叫着开车走了。
孟露也该走了,她要回去好好理一理情绪。自己今晚状态很奇怪,不知道是哪不对劲,总是有顾虑。她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被它驱使着推开了季昌鸣。
奇怪的不光是她,季昌鸣和季何执之间暗流涌动,虽然没对她明说,但她能隐隐感觉出胶着在两人间的那根弦。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理智告诉她一切与她无关,她无非就是想要一段露水情缘,短暂如露水也无妨。
一边想着,孟露走出几步,季何执还站在原地。
他在身后对孟露说:“你不是第一个。”
“什么?”
孟露回头。
马路上车辆稀少,路灯下,季何执穿着白色连帽衫,他的眼神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信任。她想要相信他的话,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语气直白:“他有过很多女人,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们没有在一起。”
季何执有些惊讶于她的回答,还没说话,就听见她说:“我没想过当你的舅妈。”
他只想提醒她,月亮再亮也照不到傻子身上,还好她不像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傻。季何执看出来孟露很疑惑,她有很多问题,但他不想解释,只是告诉她:“他不会爱你的。”
尽管在马路边听见这样的话感觉很奇怪,孟露也坦白了自己的想法,说:“我知道爱很难得,所以没这么想过。”
季何执在转身的瞬间徒然怔住,天灵盖像是被击了一记,他听到过这句话。
那时她坐在沙发上和旧友闲聊,以为他在楼上睡着了。他夜半起来喝水,在楼梯上听见她说:“我知道没结果,也不想强求,我就是想和他每天在一起,过一日算一日。”
一样清晰坚定的声音,可是然后呢?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