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阑》洪水老怪

9、第 9 章

　　锦瑜放下手里的书卷，他疲惫的揉了揉肩膀，白天跟随师父练剑的时候有些为难自己了，他一贯努力，但是今天不知为何比以往更加认真三分。

　　他总觉得自己胸口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难道真是因为锦阑回宫逼到了自己么？锦瑜看着书上“世间唯有弟兄亲，合气连枝一本因。”的句子，心里似乎愈发混沌。

　　“太子殿下，喜儿带到了。”宫女璧雀向他报了情况便安静侧立在一边，璧雀身量苗条修长，今年方18的年纪，平日里不苟言笑，全心全意照顾锦瑜一个人的生活起居。

　　喜儿低着头，他看着非常拘束的样子，连呼吸都是急促的，这是他第一次到太子的寝宫里来，也是第一次像这样私密的直面尊贵的人物。

　　“十一弟近来可好？”锦瑜对待下人比一般主子会亲和一点，哪怕身份悬殊也不会随意羞辱，知情的太监宫女见到他不至于这样害怕，为了让这个小太监不再那么紧张，锦瑜先与他闲谈些别的。

　　喜儿抬起一点脑袋却还是不敢看锦瑜，答：“托太子殿下的福，十一殿下近期身体康健。”

　　点了点头，锦瑜又问：“上回病闹得厉害，我也吓得不轻，生怕他落下什么病根……”

　　“太子殿下请放心，十一殿下从前也发过类似的病症，只要注意着不碰一些特定的花粉就不会复发。”喜儿倒不是真的怕锦瑜不放心，只是他来之前锦阑就吩咐过有什么说什么，一切都不必隐瞒。

　　“具体都有哪些花粉？我也好让下人都清理了，以后别再出这样的事情。”

　　“白芷，豚草，莠草一类都碰不得。”

　　喜儿走的时候锦瑜让璧雀拿了个有些年头的算的上古董的镇纸给他，让他带回去给锦阑，这个镇纸是皇后送给锦瑜的，锦瑜听说因送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礼物宁嫔这几日都没见到皇上的好脸色，索性送点实在的。

　　以后有的东西多了，这点玩意就算不得心疼。

　　拿了镇纸喜儿就匆匆的往三秀宫赶，锦阑这时候总要吃甜口的宵夜，今天的还没安排好。他刚进殿就看到锦阑手里举着一个硕大的风筝，上面的雄鹰画的栩栩如生，好生威武。

　　喜儿不知是气是无奈，问：“殿下您今天又找刘侍卫去了？”

　　“是啊，你看，他这风筝做的真好！可惜了现在天热无风，放不了。”锦阑颇为得意的向他展示这个风筝，“我还以为他早忘了，没想到还记得欠我一个风筝。”

　　“殿下，喜儿说句您不爱听的，您还是别和刘侍卫离得太近。”喜儿把那黑黢黢的乌木龙凤大镇纸往锦阑面前一放，屈膝半跪在锦阑跟前儿，“这是太子殿下赠的，这样好的东西除了皇上送的香炉就再也没有了。”

　　锦阑拿起那镇纸看了看，雕工巧夺天工，当真是方寸间龙飞凤舞。

　　“宫里头谁不知道刘侍卫与太子殿下交好，如今刘侍卫是平步青云蒸蒸日上，咱哪个都清楚是因为有太子殿下的提携。刘侍卫是太子殿下的亲信，您与他走得近了，太子难免要对您诸多猜测。”

　　“殿下，咱们过去的日子再怎么不好，那至少命还能揣在怀里，半年前您不过赢了一坛酒，猎了一只狐狸，就招惹的人家要害你性命，这样的险事可不能再有了。”

　　喜儿话说的很恳切，锦阑一时也无法反驳，他左手拿着镇纸，右手拿着风筝，换别人谁都清楚该拿起哪个放下哪个，可他就是舍不得。

　　“我明白。”锦阑轻轻地把风筝放到喜儿手里，“收起来吧。我连命都是摸来的，哪里还敢跟他们争抢别的。”

　　应了一声好，喜儿带着风筝下去了，顺便一会儿把小米糕带进来。

　　锦阑靠在桌沿上，两眼空空的望着地，他记事起就羡慕锦瑜，羡慕他有个做皇后的母亲，羡慕他要什么就有什么，羡慕那么多人围着他转，把他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后来大点了，很多事情都认了。

　　母亲的事儿，他没办法改变，长幼的序列，他也没办法改变，众人的关心，他也要求不来。

　　把这些认清了，心里就没那么不痛快了。

　　可如今他连交个朋友都得看锦瑜的脸色，那么多东西锦瑜有而他没有的他都放下了，偏偏大活人刘云川他介怀的很。非要说不过是刘云川与糕点，宫人都不一样，那些东西没法为自己做主，只能听别人的生杀予夺，刘云川是可以选的，他可以不选太子。

　　前朝那么多官员，也不是个个都觉得太子好的上了天。

　　既然有的选，为什么不能选我锦阑？

　　镇纸锐利的边缘割得锦阑一痛，这才把他从激烈的思想动荡里拉出来，他不知不觉把镇纸握得太紧，差点伤了自己。

　　“今天小米糕蒸的好，看成色就知道，殿下你快吃吃看。”喜儿端着点心回来了，他盘子里的小米糕切成菱形，当中点了红糖糖浆，看着格外香甜。

　　锦阑拈起一块，还没吃就问：“今天八哥问了什么？”

　　喜儿一五一十都说了，锦阑边听边吃，吃到一半低声说了句宸贵妃该紧张了。锦瑜定会沿着那几样花草查下去，豚草莠草都是杂草，宫里头见不到，只有白芷能够接触到。而白芷又不用于观赏，宫里头都是药用的多，谁想取用就只能到太医院索要。太医院任何支出都记录得一清二楚，很快就能追到宸贵妃头上。

　　果不其然，三日后皇后就特召了宸贵妃东宫面见，宸贵妃在锦阑回宫后连着几天说自己身体抱恙不见人，已经让人觉出她心虚，如今被锦瑜查到她曾取用致敏物白芷，她就更难开脱了。

　　问话到一半的时候，皇帝也亲临东宫，他并无发怒的样子，只是很冷淡的坐在皇后旁边，看着这两个女人对峙。

　　“皇后娘娘，臣妾取用白芷只是因为它气味芳香，将它制成了香囊而已，臣妾并不知道这和十一殿下的病有什么关系啊！”宸贵妃奋力为自己辩解着。

　　皇后不为所动，只冷冷发问：“那为何你的宫女说那个香囊你只带了一天，那一天偏偏是锦阑身体初愈去南书院的日子？”

　　“不可能，那个香囊我做好以后一直都戴着，直到端午那日不慎被我掉落在水中才被换下，您询问的是哪个宫女，她对您撒了谎啊！”

　　“皇后娘娘，宸贵妃这句不是假话。”一旁的静妃轻轻对皇后说，“我们几个嫔妃之前也的确看到了过许多次那个香囊，因为气味实在特别，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这下皇后娘娘眉头紧紧地锁起了，她昨日盘问时宫女明明说的就是宸贵妃戴香囊是刻意而为，今日怎么对不上了。

　　皇帝没等皇后再问，命人把那个宫女带了上来。

　　宫女叫红敷，被带上来的时候还算镇静，皇后再问她她也坚持原先的说辞。宸贵妃未免有些害怕，恐皇帝皇后相信她的鬼话，对着她怒斥：“你别再胡说八道了，静妃都给我佐证了，你的谎话还要继续么！如今你当着皇上的面还这样污蔑我，你这就是欺君，是要杀头的罪！”

　　听到宸贵妃说静妃为她证明，红敷立刻慌了神，把目光直直投在皇后身上，嘴里溜出惊人的话来：“怎么会这样呢，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