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阑》洪水老怪

5、第 5 章

　　五
　　春猎回来以后锦阑就开始生病，先是咽喉不适吹到风就咳嗽，然后就是周身起疹子，衣料轻微摩擦都会发热发痒，连夜难以入眠。

　　这个消息慢慢的在后宫被传成了疫病，宫人都因此绕开了锦阑的寝宫，纷纷推脱相关差事。就连喜儿出入都被远避，好似病症已经传染到了他身上一般。

　　锦瑜回宫后诸多事务缠身，一直抽不出空探视，偶然遇见刘云川便命下人带上两匹上等的丝绸，随刘云川一起看看锦阑到底境况如何。

　　刘云川自己对这个安排并不反对，倒是两个随行的太监接到旨意以后却畏畏缩缩的，看着很不大乐意，他觉得奇怪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胆子大一点的那个太监叫祝贵，解释说：“您是不知道，十一殿下这个病生的很厉害，而且听说是要传染的，您福大命大，不像我们天生就是贱命，染上了可没得治，更何况宫外还有父母要侍奉……”

　　“这些话，是太医说的吗？”刘云川停下步子，逼问祝贵。

　　祝贵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虽然没人说这是太医的诊断，但是好些个娘娘都这么说，十一殿下身体底子单薄，就，就容易染上这些。”

　　“宫里面皇子嫔妃患病，太医都会据实情禀报皇后娘娘，如果真的是瘟疫，皇后娘娘就应该把寝殿封锁，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许我去替他探视？”刘云川甩袖大步走开，颇有点愤愤，“你们这样势利却分不清事理，头脑这么不机灵，在宫里可没什么日子好活。如果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他不但要处理掉你们这些以讹传讹的人，还要责怪皇后娘娘治理后宫不力。”

　　祝贵被他这个架势吓了一大跳，连声骂自己有罪，端着丝绸紧紧跟了上去。

　　门口有人通报来客，锦阑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挥手让喜儿去开门迎接，他这几日连床都懒得下，靠喜儿给他喂些点心垫肚子，所以有气无力的。

　　刘云川进来看到他倚靠在床边，只穿了雪白的里衣，长发扎了个松松散散的辫子挂在胸前，一看就是他自己胡乱倒腾出来的。

　　“你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没想到还有人会惦记我的好赖。”锦阑兴致冲冲的坐起来却止不住咳嗽。

　　刘云川让祝贵他们把丝绸拿给喜儿，道：“是太子殿下顾念兄弟，十一殿下夜里不能安睡是因为床榻布料粗糙，于病不利。于是特意命臣带来丝绸两匹，用以替代。”

　　“兄长既然放心不下，大可自己前来，锦阑虽然宫里无甚宝贝，但是好茶总有几两，不会亏待他的。”锦阑的心情似乎急转直下，嘴巴也变得尖利起来，倒是真像个跟兄长赌气的弟弟。

　　刘云川看他病的惨白的脸还故意扳得面无表情，可眉毛又不听使唤的拧巴着，这十足的孩子气叫他想笑。

　　“臣听闻殿下因病消瘦，自然也是担心的。”

　　他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想说些好听的宽慰他。而且这句话有效的很，锦阑脸色明显缓和下来，让喜儿收了礼物，再帮助他穿戴梳头。

　　看他这动静，刘云川问他怎么突然要出门。锦阑歪过头看他，答谣言都快把我传到棺材里了，再不现身，明天送来的就不是丝绸得是菊花儿了。

　　最后喜儿为锦阑遮上面纱，挡住脖子上还有嘴边起的小疹子，刘云川一开始不解其意，不明白戴这个做什么。锦阑仰起脸自己不动手，要刘云川自己撩开来看。

　　或许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刘云川当真上手用指尖撩起一侧，仔细才看出些小疙瘩：“这也并不严重，他们说的实在浮夸了。”

　　锦阑轻轻推开他的手，让面纱重新落下：“挠起来的时候，红艳艳的一大片，恨不得抓死自己得了。”

　　你挠他做什么……刘云川嘀嘀咕咕跟着一块出了寝宫。

　　锦阑这次出行的名头是去拿这几天先生上课的摘录，他因病缺席了好几日，南书房那儿都为他预留着笔记。他第一个遇上的就是宁嫔，扶着宫女的手正往御花园走，看到锦阑愣是避了好几步。

　　宁嫔刚诊出遇喜，宫内好久没有妃子有这样的喜事了，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为她晋了位份。她这是头胎，所以事事格外小心，哪怕不知真假也不敢和锦阑过于亲近。

　　锦阑也不计较，隔得远远的给她将礼数周全也就走了。

　　一路上锦阑与好几个妃嫔打了照面，她们的态度有细微的差别，锦阑都是一视同仁的尊敬恭顺。

　　到了南书院门口，锦阑突然停下了脚步，和刘云川一起留在了竹林里，确认过四下无人，锦阑才摘了面纱，这时候他脸上的疹子已经开始泛红，刺激的他眯起了眼睛。

　　刘云川看他白皙的脖颈上开梅花似的，急忙问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要进了书院先叫太医。

　　锦阑摆摆手，反问：“走过来遇见不少人，对我都是避之不及，看着是对谣言没有深信不疑，也是半信半疑，只有一个人例外。”

　　“宸贵妃？”刘云川记性好，一下子就知道锦阑值得是谁。

　　“她见到我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惊讶，紧接着又表现的很关心，甚至想凑近了看我面纱下的脸。可过去，她对我从不上心，说难听点就是没把我和其他皇子放在一块儿看待，今日这般就太反常了些。”锦阑说着说着，不禁用手指磨蹭起脖子，“而且我本来好好的，她一靠近我，我脖子上立马就发起痒来……”

　　刘云川听得出他言下之意，这病症起的本就蹊跷，这下连有牵连的人都自己跳出来了，可这后宫斗争，他一个京城武官没有插手的理由，最好是毫不沾染。于是他不正面回应锦阑所说，而是把腰带上挂的一枚玉佩解下来，贴在锦阑发红的肌肤上。

　　玉石寒凉，碰上锦阑的脖子先是被冰的一缩，继而那种瘙痒感就被凉意镇住了。

　　此时此刻刘云川靠的很近，眼睛盯着锦阑的颈侧，从锦阑眼里看，他垂着眼眸的神情有种莫名的温柔，连刀锋般英气的眉此刻都像是远山般，不再那么逼人。

　　“没你事了，回去吧。”锦阑劈手夺过他的面纱重新戴上，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南书院，刘云川看到他耳朵上分明没有疹子也红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