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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彼岸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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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凡间待了一段时日,将身上的鬼气除尽淤青也散去之后,饮兮又欢喜的回到冥界。
俏皮的白影穿梭在来往的鬼使中,饮兮到冥殿外不远处就看到朝旌的背影。
“朝旌!”饮兮嗖的一下窜过去跳上冥君的肩头,动作一气呵成。
朝旌将饮兮拔下来抱在怀里,“你倒是舍得回来了。”
饮兮软软的在朝旌怀里蹭,笑着不说话。冥君抱着他走进冥殿,继续看册子。
怀里那只精神抖擞的盯着他,良久,朝旌问:“饿不饿?”
饮兮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朝旌勾着嘴角,目光柔和的看了饮兮一眼,继续看手里的东西。看着看着,这一人一兽便睡了过去。
夜间鬼差进来,瞧着这和谐的一幕,硬生生在地狱里也体验了一回诡异的温馨。
朝旌眠浅,鬼差进来时便发现了,睁眼后拍了拍怀里的饮兮,“乖些,回去睡。”
饮兮悠悠转醒,嘟囔着嘴点头,站直身体,从朝旌身上跃下,谁知没控制好力道后腿撩起桌案上几叠折子,扑到了地上。
“......”朝旌站起身来一只手僵在半空中。
鬼差眼疾手快的把饮兮扶起,待他转头看着自己一脚杰作,窘迫的并拢四条腿,“朝旌,我错了。”
看饮兮要帮着去捡册子,鬼差担心饮兮越收拾越乱赶紧制止,“你别收拾了,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和鬼使。”
饮兮抬头看到朝旌那不太好看的脸色,瑟缩了一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冥殿。
冥殿静的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鬼差上前去捡掉落的册子,“饮兮只是少年心性,你别恼了。”
朝旌捡起几本册子,揉着太阳穴道:“他啊,就是本君的劫难,麻烦得紧!”
鬼差笑的森森,“我倒觉得冥君养孩子有模有样的。”
“......”朝旌揉眉,“人间不好待了,跑着回来调侃我?”
“那倒没有。”鬼差道。
“冥界论奉献,你的地位已经足够位列十殿阎君,人间当真这般好,值得你做鬼差这么久?”
“是啊。”鬼差坦然承认,又想起此来的目的,“近日凡间深山出了点异常,打算和你禀报,被你和饮兮那一闹,险些忘记了。”
朝旌愕然,“本君与饮兮闹?”
“不不不...”鬼差立即改口,“是饮兮不小心挑落了册子。”
“那你所...”报何事?
“报!”朝旌的话还没说完,外头急匆匆进来一名鬼使,“启禀冥君,天界与冥界司职起了冲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旌问:“何事,说来听听。”
冥界与鬼差听了鬼使的话,脸色越来越沉。
接下来的几日朝旌忙的脚不沾地,饮兮见不着他人影,连续去了冥殿多次都扑了空,整个人都恹恹的。
连续十日,饮兮有两回远远的看着朝旌皱着眉带着鬼使出门,还是他撑着两日不睡才看到的。
这不是朝旌最忙的时候,却是朝旌第一次这么久对他不闻不问。
饮兮颓丧的趴在彼岸花里,拿着一朵彼岸花扯花瓣。饮兮在冥界并非一直顺风顺水,他在一殿阎君的地狱里吃过苦头。
那时候他法力低微,被存着恶意的鬼魂带去了一殿,进了那里,恶鬼开始蚕食他的神识,企图夺取他的身体。
一殿秦广王忙着引渡冤魂,经常不在一殿,是以饮兮被折磨了整整七天一殿的鬼兵也没人发现。
朝旌找到饮兮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冥界的东西救不了饮兮,天界的医仙听闻是救饕餮根本不予理睬,朝旌为了救他几乎把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是戚离神君出手救了他。
饮兮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这件事,他们说那个时候,冥君差点就疯了。饮兮有些不信,只是醒来时他看到朝旌脸上的泪痕了。
朝旌为他哭过,也承诺过,今后再也不会忽视他,更不会这样好几日都不过问他的下落。
因为那一次,饮兮此后回回出门都会打招呼,也不敢出门太久怕朝旌担心。
只是到底......朝旌忘记了,或者说他骗了人。
回忆戛然而止,饮兮想起朝旌说的不可浪费,又急忙见扯掉的彼岸花瓣捡起来吹干净放入口中,然后趴在花里打着滚。
子夜时分,鬼使的问安声传入耳中,饮兮猛然睁眼,拔腿便往外跑,脸上洋溢着欣喜。
朝旌回来了。
一连数日辛劳,饮兮回回见到朝旌都是愁眉不展,此刻虽然疲累,但到底没再皱眉,虽然饮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事情解决了。
饮兮体贴的没往朝旌身上扑,只是跑过去拽住朝旌的腿。
“朝旌,晚上陪...”你好不好?
饮兮的话没说完朝旌就把他提了起来,却不是把他抱在怀里,而是放到一边,“今日乏了,明日再去看你可好?”
在朝旌疲惫的目光里,饮兮倒退一步,说了句:“好。”
没有为难与不满,饮兮扭头往回走。
第二日,饮兮如常的早起,摘了几朵彼岸花,用嘴叼着就往冥殿跑。
离冥殿还有数丈远,饮兮的脚步放缓。不知为何,最近的冥殿外,多了比往日三倍的鬼使。
饮兮咬着花走近,被鬼使拦了下来,“饮兮大人,您不能进去。”
饮兮将花拿下,问:“为什么?”
鬼使岿然不动。
“若我非要进去呢?”饮兮执着道。往常他出入冥界畅通无阻,如今偏偏朝旌这里拦着他,不怪他多想,有些担心朝旌出了什么事。
“请饮兮大人不要为难我等。”
饮兮不想为难他们,但也担心朝旌,正打着主意要怎么进去时,冥殿的门开了。
“朝...”
迎面而来的是朝旌那张风雨欲来的脸,接着就是,“本君是冥殿之主,没那么多时间分给你,你若觉得这里无聊,天高地远,随你想去,别日日都来烦。”
“轰隆”一声,冥殿的门重新合上,震的殿外的鬼使和饮兮浑身一抖。
没理会鬼使们的同情,饮兮盯着禁闭的冥殿门,良久,转身迅速的跑开,剩下两朵并蒂的彼岸花躺在冥殿门口。
鬼使瞧见饮兮落下的花,想提醒他拿回去,可看着饮兮落寞的背影,没好开口。
后来,冥界传言,饮兮去了下界。
这不是冥君与饮兮的第一次吵架,饮兮忘性大,冥界是在气头上,所以冥界没人当真。
当晚,鬼差照旧前来冥殿禀报,看见桌上插着一朵并蒂彼岸花,朝旌在殿内对着一副对子发呆。
上联是:彼岸岸花花无叶。
字迹端整,笔走龙蛇。
下联的字迹却有些不忍直视,若旁征他词的讽刺意义,姑且可用龙飞凤舞代替。
下联的内容是:忘川川载载千愁。
横批再应景不过,是朝旌写的三个字:奈何桥。
这中间的故事鬼差十分清楚,约摸是许多年前,冥君游历坊间得来的一个上联,当时人间无数才子相对,可无一应上联中的别离景象。
冥君觉得对子有趣便拿了一份带回冥界,左思右想没有对上,最后饮兮从外面跑了回来,提笔写了下联。
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遮盖了满地的相思,而忘川之水,恰用这个愁彰显,千更是把期间种种放大。
旁人对这个对子都极力同上联一般隐藏相思却离别之意,只有饮兮,许是不懂悲欢离合,却巧合的把这个对子对到了冥君的心坎里。
是以冥君虽嫌饮兮的字不堪入目,也将它收在冥殿里。
“饮兮当年写下这七个字时,倒是把我也惊了。”鬼差走进来兀自道:“就是不知今时今日是否还有这等心境。”
朝旌收回目光,问:“今日阳间的死魂可有异动?”
“没有。”鬼差一甩铁链,“十几日同天罚宫的仙侍联手,这本就夹缝生存的鬼仙焉有作乱之理?”
朝旌想来也是,不再作声。
“我听说今日冥君将饮兮拦在门口还发了好一通火,不知所为何事?”
朝旌袖中的手一动,双目带着寒意望过去,只把鬼差看的跪了下去,“属下僭越。”
朝旌倒没罚人,挥手让人退下。
五日后,鬼差收魂回来,看到一抹白影从身前跑过,腿脚有些颤抖,好似受了伤,刚想去问,饮兮已经跑的没影。
朝旌外出回来听说饮兮已归,心下放了放。路过忘川下游的彼岸花地时亲自摘了一些开的艳丽的,着人做成糕点。
糕点送到冥殿时,朝旌放下事务提着食盒去看饮兮,走到奈何桥头时被鬼使拦住,轻声在朝旌耳边说了什么。
原本的兴致被鬼使的几句话冲了个干净,“真是个麻烦!”
朝旌甩袖,“本君这就去凡间给他收拾烂摊子,冥界有什么事差人来寻本君。”
鬼使抖了一下,答:“是。”
朝旌险些要被饮兮的胡作非为气疯,人在门前想指着饮兮骂一顿,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气的将精心准备的彼岸花糕扔进忘川河中,扬身往人间去。
鬼使收到一鬼差的消息,说是饮兮在凡间醉酒海吃吓痴了一个凡人。
待奈何桥头没了冥君和鬼使的影子,层层彼岸花中冒出两只白白的耳朵,饮兮哀伤的时而盯着朝旌离去的方向,时而望着忘川。
朝旌,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