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树下》何处人笙箫

5、Chapter 4

　　凝月台四面环山，城外有一池圆湖，身处此城如仙人揽月般自在逍遥。此城城门低矮，野蔷薇悄然爬上墙头而无人清除，连门口的卫兵也懒懒散散的，对进出城的人并不多加盘问。小沐儿此前跟着她父王来过这里的，不过那时候她才一岁半，是不记事的年龄。
　　陆离二人紧跟着何老头。那老头晃晃悠悠的慢慢行走，刚到城门口，一名卫兵就打个哈欠对老头说：“何老头，又出去找哪个相好的浪了一圈？”何老头气急回道：“黄口小儿，老夫出去喝个茶也要你管教一番？”
　　几名卫兵哈哈大笑，有一名年少的卫兵对陆离挤眉弄眼的说道：“想必几位非城中之人，这老家伙可坏得很，小心被骗了！”
　　何老头用拐杖准备猛抽那个小卫兵的屁股，吓的小卫兵只躲开他，怒道：“胡说什么！口无遮拦！”见打不着，何老头用拐杖重重的敲了几下地面，然后慢晃晃的进城去。
　　卫兵也不盘问陆离二人，只是冲着他“嘿嘿”的贼笑。

　　何老头的家在城北口。一间平常的小瓦房，门半掩着，不知房内有人没人。他走到自家房门口，用手掌狠拍了几下房门，门“咯吱”的慢慢开了，房间里没有人。何老头“哼”了一声，喃喃道：“这死老太婆，正需要她的时候老是不见人。”然后他示意陆离二人跟着进屋。
　　陆离与小沐儿安静的坐在房屋仅有的一张桌子旁，静待何老头开口。这何老头也是不急，烧了壶开水并泡完茶后，方才坐下来说道：“先王在世时，老夫本是这凝月台李校尉的带刀侍从。征兵买马，老夫可下了不少苦功夫啊。”他抿了口茶水，继续道：“可惜先王被叛军所害，宏图霸业皆成了一纸空谈，而老夫也跟着没落了，连黄口小儿都敢欺辱我。”
　　陆离心思一转，双手抱拳道：“先王蒙难，老先生亦受苦了，近日听闻圣师已来到凝月台，小生正想拜会一番，不知老先生可知如何寻他。”这圣师，即是他的师兄了。师兄年长于他10岁左右，早年入城，幸得离战赏识而拜为圣师。
　　何老头目光一转，轻敲着茶杯，试探的问道：“你说的圣师可姓郭？”
　　陆离面露喜色，回道：“正是姓郭！”他这下确定师兄尚在凝月台，心里甚喜。10多年了，他与师傅都不知道师兄生死。
　　何老头嘴角微露笑容，很快就收起来了。说道：“老夫是知道圣师在哪，不过得提前通报一番。这样吧，你暂且在屋里呆一会儿，老夫这就前去通报，也不耽搁你与圣师拜会的时间了。”
　　陆离更喜了，也不顾及小沐儿很是害怕的一直拉着他的衣角，只抱拳感谢道：“有劳老先生了。”
　　何老头慢悠悠的走出房门。陆离二人静待了好一会儿，期间何老头的老伴回来了，诧异的看着“闯入民宅”的两人，待陆离解释后，那老婆子先随口说了句：“什么圣师？”后有恍然大悟般，给陆离二人烧水续茶，寸步不离的坐在二人旁边。
　　小沐儿本就第一次来到这种民宅中，较脏的环境让她感觉很害怕，又有个奇奇怪怪的老婆子看似和善的守着，更让小沐儿感觉害怕了。她对陆离说：“陆叔叔，咱们出去吧，沐儿害怕。”
　　陆离还没答话，这老婆子已经按捺不住了，她摸了摸小沐儿的脑袋，说道：“小丫头怕什么？这细皮嫩肉的是哪家的公主啊？婆婆待会给你做好吃的。别怕，再等一会。”
　　小沐儿紧张兮兮的看着那老婆子，陆离手拉着她的手，让她缓解了一丝害怕感。陆离此刻似也察觉有些不对劲了，但技高人胆大，所以他准备看个究竟。毕竟不管是真是假，师兄的下落都值得一探。
　　又等候了片刻，在陆离凝目养神时，忽感房外来了不少人，听得何老头的脚步声后，屋里的老婆子连忙跑出去，喜道：“糟老头子，你可算回来了，人我给你拖住了。”
　　何老头咳嗽了几声，说道：“刁老婆子，休要放肆，还不参见城主！”
　　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格外有力，道：“无妨，正事要紧，先把余孽抓住！”
　　一群人窜进来了，让本就不大的房子格外的拥挤，为首的女子身穿白色锦裘，免冠而束发，面容姣好而眉宇逸秀。她漠然的低头看了眼正在品茶的陆离，正准备开口时，又随意的扫了一眼小沐儿，说道：“余孽……小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女子就是凝月台的城主，虽说不认识陆离，可在小沐儿一岁半时，何之桓带着来过一次凝月台，她不仅见过小沐儿，还有幸抱过呢。
　　小沐儿疑惑的抬头看了眼那女子，小脑袋费劲的想了想，问道：“你是屈衣棠姐姐吗？”
　　这女子笑盈盈的道：“是姐姐我。”小沐儿开心的跑过去抱着她，而屈衣棠则宠爱的捏了捏小沐儿的脸蛋。
　　屈衣棠回身对陆离说道：“想必这位就是陆离先生吧，久仰大名。早就听闻陆先生要来我凝月台一叙，未曾想今日偶逢。”又呵斥何老头道：“你这缺心眼的老头，害我与陆先生误会一场。”
　　何老头一看形势不对，唯唯诺诺的连喊几句“是是是”，却心里想到：“你都不曾认识人家，我又怎能认出来。”

　　之后，屈衣棠手拉着小沐儿，领着陆离到了城主府内。一番践行宴过后，屈衣棠才向陆离解释道：“王上命我暗自调查前朝余孽一事，这何老头虽说是与前朝余孽有一些关系，可为人胆小怕事，稍加威胁便愿做钓饵，只是未曾想陆先生会遭罪了。”
　　陆离笑了笑，说道：“屈城主可查到些前朝余孽的消息，如那书生可是姓郭？”
　　屈衣棠点了点头，向陆离诉说起那日的经历。

　　话还要回到两日前，屈衣棠正带着几个侍从着便衣上街巡视，街上熙熙攘攘，卖吃食的小摊特别多，她也忍不住坐下品尝了起来。莲花羹的美味又细腻的口感，让她忍不住吧唧着嘴。正当她喝得起劲时，看到街上出现了一个身着蓑衣蓑帽的男子，步履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天又不下雨，穿着一身蓑衣干啥？就算刚打鱼回来，那蓑帽也不应该时刻戴在头上吧，毕竟天气很热。所以她暗自留意，并遣身边一侍从悄悄跟随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外遣的那名侍从返回来了，告诉屈衣棠道：“那男子宿在聚义客栈。”屈衣棠想了想，另派人继续盯着那男子的动向，如外出第一时间禀报。然后回了府上。
　　傍晚，探子来报，说那男子已外出，但人跟丢了。屈衣棠立刻带着两名侍从到了聚义客栈，在和客栈老板询问过后，直冲进那男子的房间。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件青色外衣挂在床沿，屈衣棠略感失望，她拿起那件外衣，随手抖了抖，未曾想抖出来一封信。她拆信来读，信上说道：
　　“圣师亲启：
　　圣令不知踪迹，欲去凝月台探寻一番，望郭兄协助。
　　落款：天佑申宿，离氏当兴。”
　　信口本是用暗金色鎏金信蜡封着，但在屈衣棠拆信之前，信蜡已经解封了，显然，这名郭圣师读过此信。
　　屈衣棠高兴的很，以为有大鱼要上钩了，命人严控客栈出入，并在隔日亲自到城门口守了一天，但一天下来，那名郭圣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
　　今日何老头领着陆离二人入城，恰时屈衣棠不在城门口，但一帮卫兵也不傻，故意装傻充愣的降低陆离的戒心，实则暗自向屈衣棠进行通报。只不过她那会儿因为熬了个通宵守城门而困乏，正呼呼大睡中，所以来的时间稍微慢了一点，这才造成大误会了。
　　屈衣棠讲完了故事，口有点干涩，捉了一颗桌子上的话梅塞进嘴里，然后口齿不清的对陆离说：“先生……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再没查出半点前朝余孽的消息来。”
　　陆离颔首沉思，他细想了一番，觉得这名郭圣师很大可能是他师兄，“这么多年了，师兄还爱穿青色的衣服，还是对那事念念不忘啊。”他又摇了摇头，说道：“屈城主提供的消息，小生大致猜出那名郭圣师是谁了。说来惭愧，他是小生的师兄，名唤为郭溪泉，为前朝圣师。”
　　屈衣棠一脸诧异，连吐出几个“这”字，突然明悟道：“果然是王上身边的红人，这般关系也深得王上信任。”
　　陆离接着说：“郭师兄遭受事变后，10多年间未与师门有任何联系。今偶得师兄下落，还请屈城主暂容小生几日，让小生调查清师兄的下落。”紧接着，他叹了口气，仰面说道：“届时，恩怨清偿后，让师兄给家师一个交代。”
　　屈衣棠拱了拱手，说道：“先生请自便，衣棠自会全力支持。”
　　夜晚，小沐儿搂着屈衣棠而眠。在小沐儿熟睡后，屈衣棠轻声下床，暗自向丫鬟嘱咐了几句。没多久，一只信鸽“扑腾，扑腾”的扰乱了夜晚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