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树下》何处人笙箫

3、Chapter 2

　　近日，我们的小沐儿，心里甚是忐忑。缘由何在呢？因为从小服侍她的娥儿告诉她，上学像是坐牢房一般，半天自由都没有。嗯，就是以后没时间让她撒疯似的玩了。
　　所以小沐儿整天苦吊着个小脸，委屈巴巴的和她父王提前抱怨了好几次了呢。说来也奇怪，一向宠溺她的父王，唯独不想上学这事偏不随她愿，气的小沐儿揪掉了她父王好几根胡须，并三番五次的向她母后“告黑状”。
　　某日，养性阁中。璇后正坐在桌前品茗，大热的天，她竟然裹得严严实实的，但身体也无过多热感。小沐儿围着璇后左绕几圈右绕几圈的，边走边叽叽喳喳的不停。小孩子嘛，爱说些鸟兽虫鱼、奇花异草等趣事，而大人往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因为话太多了，脑内存承受不来吧。
　　璇后小抿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对小沐儿说道：“乖沐儿，娘让下人给你做了一套入学束服，你穿上让娘看看合不合身？”语气轻飘飘的，如肌无力般。
　　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个伶俐人，璇后话音刚落她就从床沿的紫檀箱子中取出一套衣服来，并招呼小沐儿道：“小公主，我来为你更衣，这可是王后亲自挑选的布料缝制的呢。”
　　小沐儿难难为为的走过去，让丫鬟帮她更了衣。
　　好一个小沐儿，谓之：云髫淡抹细娥眉，粉衣轻卷姝女香。粉红色的束腰柔料衣服，配上她雪莲般白净的皮肤，尽如出水芙蓉般晶莹剔透。璇后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小美人这般柔媚，脸上也在不经意间挂起了微笑。
　　璇后站起身子，围着小沐儿转了个圈，仔细打量衣裳是否合身。衣裳稍大一些，那是因为她嘱咐的，毕竟小孩子身体发育快，合身的衣裳穿不了多久的，衣袖略卷一些就行了。考量完后，她对丫鬟说：“还缺点什么，嗯……”皱眉一思，又说：“对了，给沐儿配双鞋子，选淡黄色的轻绸料子吧。”
　　小沐儿被人观摩这么久，心里甚是不畅快，嘟着嘴对璇后说：“母后，沐儿想出去玩呢。”
　　“你这野丫头，成天玩，像个男孩子一样野。姑娘家要矜持些。”璇后白了一眼小沐儿，随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去吧去吧，可别把衣服弄脏了，过几天陆先生来了，让他好好收拾你！”
　　小沐儿本来是如获重负般，一听母后后半句话，心里被浇了盆冷水，小声撒娇道：“母后，沐儿可不可以不上学呀？”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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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来的总会来的，对于小沐儿来说，并不是害怕上学，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是上学，她害怕的是没法疯玩了。
　　这个陆先生专门挑了个好日子，在微风拂醉嫩柳枝的暖阳天里来到申宿王府。刚走在下马桥上，就能闻见对岸浓浓的药香味，但他丝毫不奇怪，似本该如此般。略微驻足，轻甩衣袍，随着侍者的脚步前行。
　　何之桓这会儿正在批阅卷宗，一听“陆先生来了”，连忙起身出殿迎之。只见从桥上迎面走来一位青衣书生，面容娇柔，衣袍因略宽而随风摇曳，手中还拿着一卷书，时不时的还低头看一眼书本。“这个陆先生太年轻了，我还以为是个白须老翁。”何之桓心想到。
　　书生走到何之桓半米远时，停下了脚步，双手一拱作了个揖，说道：“小生陆离，拜见何城主。”语气既不亢也不卑，底气十足但声有柔意，宣告着这个书生的不凡。
　　何之桓本来因他年轻而略有轻怠，岂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短短的一句话，让何之桓卸下怠意，但仍想试探一下，毕竟是给小沐儿选启蒙师的大事。
　　“久仰大名，不知陆先生师承何处？”何之桓试探道。
　　陆离这书生，心有七窍孔，岂不知何之桓之意，但并不作恼，人之常情罢了。他放下略举着书卷的手，又抬起手随意挥了挥。一股清风瞬间散开，轻卷起前花圃中亮丽的花朵，一瓣一瓣的拆解开来，然后风包裹着花瓣来到陆离左侧，形成一个花旋风。正当此时，陆离右手举起并握起拳头，花旋风散开了，但奇异的是，地上不知是谁用花瓣拼出个“素心”二字。
　　“小生师承素心老人，先师曾与何城主有过一面之缘。”陆离笑盈盈的说道。
　　何之桓心头猛震，瞬间想起他少年受大难时，曾想在一座山庙里自缢而一了百了，但就在那一瞬间，山庙里多出一个白发老人，淡然的与他论道，从而使他自此立志匡正王朝，肃清奸邪。那次论道后，他请教老人其名讳，老人轻轻的在稻草划上写下“素心”二字，然后离开了山庙。
　　“竟然是那位老者的弟子。”何之桓心想到，双手赶忙一拱，对着书生说道：“尊师点化之恩没齿难忘，先生年轻有为，想必是尽得老先生的真传吧。哈哈，快请进殿一叙。”
　　歌舞起，果宴斋酒俱足。一番畅饮后，何之桓示意一旁的侍臣将小沐儿带上殿来。侍臣出殿后，何之桓对陆离说道：“先生来此，想必已知来意。拙女生性顽劣，待先生好好教育一番。”
　　陆离拱了拱手，说道：“天生凤种，吾人能为其启蒙，甚感幸焉。”
　　何之桓得意的哈哈而笑，笑完还未来得及继续开口而言，小恶魔已经驾到了。我们的何沐姝，穿着她娘挑选的粉红色衣裳和淡黄色轻绸鞋子，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蹦蹦跳跳的跑到父王的坐席上。小手挑起桌上的大樱桃，一边吃着一边问：“父王，什么事喊沐儿过来呀？”
　　“野丫头！”何之桓宠溺的拍了拍小沐儿的脑袋，说道：“你的老师陆先生来了，还不快快拜见他！”
　　小沐儿有些吃惊，鬼头鬼脑的从桌子上露出小眼睛，打量着周围，看了好一会儿。正当何之桓觉得奇怪时，小沐儿笑盈盈的露着小虎牙，说道：“父王又逗沐儿玩，没有白发老爷爷来教沐儿读书呀。”
　　何之桓瞬间觉得脸面无光，训斥道：
　　“什么白发老爷爷！”
　　“就是父王一直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之桓捂着小嘴巴，惩罚似的打了几下小屁股，然后向小沐儿介绍到：“这位就是你的老师，陆离先生。”
　　小沐儿瞬间收起了笑意，她可未曾想到末日来临的这么快吧？她难以置信的瞪着陆离看，陆离却笑盈盈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小沐儿才接受了现实，她在父王的催促下勉勉强强的挪到陆离坐席处，忐忑的问道：“你真的是沐儿的老师吗，哥哥？”
　　陆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回道：“是的，我就是你以后的老师哟。”
　　于是，小沐儿感觉自己的天要塌下来了。

　　次日清晨，小沐儿本该在被窝里睡懒觉，可这会却早早的来到书楼里。因为这可恶的陆先生！
　　“公主，从今日开始，小生每日授一课，每日检查一次文章背诵。”屁股还没坐热，陆离已经开始给小沐儿安排上功课了。陆先生也是敬业，昨晚宴毕，就独自上书楼挑选了一番教材，从书楼出来时，估计已夜半了。
　　陆离随手扔给小沐儿一本书，对着趴在桌子上的小沐儿说道：“先从《弟子规》开始吧，我先读一遍，你注意听。‘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小沐儿起了个大早，脑袋正嗡嗡的乱，这会陆先生对着她耳朵“念经”，差点让她就地羽化飞升了。片刻后，头脑空白的小沐儿，被陆离叫起来跟着“念经”。
　　“‘弟子规，圣人训……’先生，沐儿想出去玩。”小沐儿低声尝试着和陆离撒娇。
　　陆离笑眯眯的看着小沐儿，说道：“想出去玩？可以啊。”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小沐儿的脸上快速洋溢起笑容后，又道：“将《弟子规》抄写20遍，就准许你出去玩！”
　　“啊？”小沐儿瞬间焉了，小嘴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人家还是小孩子，不能整天闷在书堆里的。”
　　陆离好像没听见小沐儿的嘟囔，自顾自的读起书来，时不时还让小沐儿重复一遍。
　　“沐儿的苦日子真的来了。”她嘟着嘴，人像焉了一样。

　　在小沐儿会背诵整篇《弟子规》的时候，陆离难得的准许她出府玩一天。当然，得带上他。
　　一大早，小沐儿就迫不及待的催陆离赶快起床，要是平时她可没这么勤。因为在小沐儿的脑袋里，已经把这一天计划的满满的，容不得半点怠慢。在陆离收拾好后，二人一同出了府，直奔品味轩尝豆腐脑去了。
　　刚一进店，老板热情的给小沐儿打招呼道：“小公主，怎么好些日子没来了呢？王二，快把刚出炉的小笼包和热豆腐脑给小公主端过来。”又向陆离点了点头，并说：“这位客官，准备吃些什么呢？”
　　“和沐儿一样。”陆离道。
　　小沐儿一边大快朵颐时，一边脑子滴溜溜的转。饭毕，她也想好了，决定到城外的墨河摸鱼去。“先生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我逮条鱼说不定都能吓唬到他！”小沐儿想到。
　　就这样，陆离牵着小沐儿的手，带着她来到城西边的墨河准备疯耍。沿途风景甚美，尤其到了墨河附近，时正值柳叶盛开，微风轻拂，如美人发般丝丝如缕。陆离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略扫手中卷，好不惬意。
　　临近河岸时，忽听岸边有人正在说话。陆离本是不太在意，随着距离的拉近，说话声越来越大，他定睛看去，像是一对母子，母亲正在岸边洗衣服，而一位约17岁的少年，正红着脸向他母亲吼叫着：
　　“娘，你就再给我一点钱，我就最后赌一把，李三说了这次跟着他肯定能赌赢，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这妇人，淡定的半跪在河岸边，用力的搓洗着衣服，力道一次比一次大，但一句话也不说。
　　“你到底还是不相信我！”少年粗声吼叫着，这声音把小沐儿吓着了，她躲在陆离身后，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
　　只见这少年左脚用力向地面跺了跺，然后准备离去，可没走两步，突然转身且面露凶光的朝他母亲冲了过去。看样子，准备趁那妇人不注意把她推下水！
　　说时迟那时快，陆离随手抽了一片柳叶，“嗖”的一声向少年射了过去。轻飘飘的柳叶瞬间穿透了少年的左脚掌，少年一吃痛，“啪”的一声直愣愣的摔倒在他母亲面前。
　　“娃，你怎么了！”那妇人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扔下衣服跑到少年面前。而少年面容狰狞，又冲妇人吼道：“要，要你管！”
　　陆离带着小沐儿，悄悄的走到这对母子身边，然后对小沐儿说：“沐儿，《弟子规》‘身有伤’之后是何？”
　　“是‘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先生。”小沐儿一板一眼的说道。
　　“很好，小沐儿。人之为人，亲情大过友情，受人蒙蔽如明珠蒙尘，如不自省，则尘满心。”陆离缓缓的对着那位少年说道。
　　少年听闻此话，不屑的撇过头去，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陆离又是抽出一片柳叶，手指轻轻的划过柳叶，写上了一个“陆”字，然后将之与一些令晟赠于妇人，说道：“如若不改，将柳叶给城东王校尉看，让孩子参军历练吧。”
　　那妇人脸上逐渐难以遮掩波动，眼角紧锁着泪珠不让其掉落，对陆离称谢后，没多久就收拾了衣物搀扶着儿子离去了。
　　“沐儿，有何感想呢？”陆离拍了拍小沐儿的脑袋，说道。
　　小沐儿渐松开陆离的衣角，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说道：“先生，你扔出去的柳叶好帅呀！教教沐儿嘛。”
　　陆离本想趁机教育一番小沐儿，没想到被眼尖的小沐儿打乱了套路，无奈的叹了叹气，说道：“这需要剑气化形的，你连基本的剑招都不会，以后教你。”
　　小沐儿瞬感无趣，外裳也不脱就钻进河里抓鱼去了。陆离无奈的摇了摇头，选了个有柳荫的地方，伴着暖风看了一下午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