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使用手册》M416

10、第十章

　　翌日。阳光不明媚，晴空不万里，只有阴云连绵。
　　明明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却有一丝阴凉，算算时间才三月底，刚刚开春。雨季应该在春末夏初才对。

　　就在昨天，叶昭躺在床上给自己暗暗定下一条原则，第一重要的还是工作，吉布列尔那档子事也不能影响正常上课。毕竟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即使知道胡成伟，即大熊，今天会有动作，但是依旧要抱着教案去上课。这是作为一个从教一年的老教师的职业修养。
　　叶昭默默点了点头，对自己无比正确的想法感到满意，走进了教室。

　　从第二十分钟开始叶昭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到嘴边的词都说不出来，心又跳得有点快，想喝口水却没带水杯，惨不单行。
　　叶昭用食指摸了摸他左眼角的痣，有点尴尬地看着底下的同学。

　　“叶老师今天这是怎么了？没备课吗？”
　　“上节课不还是狠狠教训了吴醴嘛。”
　　“你们不知道吧，叶老师昨天被林鸿忆约谈了，肯定是林疯子把叶老师吓着了。”
　　“我看不见得，你们没发现么，今天秦唤没来！”
　　“哇！对哦，相思成疾，嘤嘤嘤好心疼叶老师，美人要凋谢了。”
　　“你们看那眼神！完美诠释‘式微式微胡不归’，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心疼死了！”
　　“喂喂，你们都正常一点，也许只是小两口吵架了呢。”
　　“对啊对啊，今天李倩倩也没来，咳咳，可能她成功得手了秦大帅哥呢。”
　　“那叶老师就是失恋了？？哇的一声哭出来，秦小二别认输啊！我们支持你！”

　　叶昭怎么也想不到，他就这么一点失误的时间，法语系的同学们就能脑补出一部秦大帅哥到底爱不爱我、三角虐恋情深的大型电视连续剧。
　　话说今天状态确实不大好，可能真的是因为秦唤没来，心里空落落的，看着签到表，迟迟写不下“缺勤”。
　　他想起那天在摩托车上的情景，耳朵有点红。

　　·
　　“那个，秦唤，商量个事儿呗。”叶昭这个姿势像是在咬耳朵，微热的气息吹得秦唤心里痒痒的。
　　“说。”秦唤直视前方的人流，蹦出一个字。
　　“反正你都要去还车，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何副队那个大熊的真名。”叶昭刚刚一直想瞄，奈何何曦藏得太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秦唤一定能从何曦嘴里套出话来。
　　“叫声秦哥听听，我就帮你。”秦唤你这个死流氓。
　　叶昭别过头去，风打在他的侧脸：“呃呃呃昂昂昂……秦哥。”两个字随风飘散，却钻进了秦唤的耳朵里。

　　“靠近点，我没听清。”秦唤清冷的音色此时有些柔软。
　　叶昭想着反正秦唤是一轻佻之人，应当是不会介意这一点亲昵的，况且叶昭二十多年的亲密经验也不过寥寥数几。
　　毕竟有求于人，叶昭觉得正义还是比自己的色相重要一点。
　　叶昭也不是随意之人，只是在正常范围内，他很解风情。
　　干脆整个手臂环住秦唤的腰，整个人覆在他的背上：“秦哥。”
　　叶昭的下巴抵住他的肩窝，竟然刚刚好，就像秦唤的肩窝就是为他的下巴而生的。
　　秦唤身躯的温度烤着叶昭的胸膛，他的血液直冲上脑，七窍都快冒出烟来。

　　出神一怔，粉笔断了。
　　·
　　Y市的另一边。
　　“春风十里”商城门口。

　　“熊哥，她真的会来？”花臂男跟在胡成伟后面，袖子里藏着一把短刀。
　　“熊哥说会来就是会来，哪儿那么多废话。”矮个子男人瞥了花臂男一眼。
　　“他给我的信息不会错，那个姓李的妞儿今天要来买裙子，为了下礼拜的活动。”
　　“那我们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也不好吧，这么多人。”花臂男往后缩了缩。
　　“废物！谁说我们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了！”大熊弹了他一个脑瓜子，“当然是跟踪她再动手。”
　　人潮涌动，商场人来人往，天很快就黑了。

　　花臂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昨天打游戏打到凌晨才睡：“熊哥，那女的长什么样啊？”
　　胡成伟突然回过神来：“真是个好问题……”

　　想着自己只知道她的名字、身份、背景、今天会来，但是并不知道这个人长啥样啊？！
　　有些人就是智商欠费还浪费空气。
　　“我们为什么非得抢那个女的呢？”矮个子男人换了个问题。
　　“你这也是个好问题。”大熊用手指抵住下巴，开始思索起来。
　　面对这两个直击灵魂的拷问他无力招架。
　　空气里一只乌鸦飞过。
　　“嘎、嘎、嘎……”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他脸边伸出，用食指指向远处一个女子：“看见了吗？那就是李倩倩。”
　　三个人同时向那个方向看去，一个中等身高的女孩子正从商场门口走出，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挎着一个包。
　　“我就跟你们说嘛！等着是没错的！你们看她手里拎着新买的衣服肯定跑不快。”
　　“对对对，熊哥说得对。”
　　“果然熊哥的业务能力还是与日俱增的。”矮个子男人用着狗屁不通的成语向大熊竖起大拇指。
　　大熊深呼吸了一口：“兄弟们，这次一定能成！”
　　众志成城，一片祥和。
　　远处商城的光亮与边角小巷的阴暗潮湿形成对比。

　　秦唤在一旁抽搐着嘴角，实在不忍心破坏他们的美梦。

　　轻轻笑了一声。
　　“熊哥的熊，是不是狗熊的熊？”低沉的声音让三人转过头去。
　　浓稠的夜色里，高大的身影显出轮廓。
　　“姓秦的，你这孙子，又来坏我好事。”大熊伸出食指差点顶到秦唤的鼻子。
　　秦唤半倚着墙，双手插着口袋，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瞟胡成伟，看似无意与蔑视，缺像是一匹舔舐着爪子观察敌人的孤狼。
　　空气里冷得快溢出冰碴。

　　“放屁！我们熊哥的熊明明是熊猫的熊！国宝！国宝懂不懂！”矮个子男人觉得气势上不能输。
　　“……”秦唤一哂。

　　刀光火石之间，刚刚一直没说话的花臂男滑出袖口藏的刀，直冲秦唤的胸口。
　　秦唤反手抓住了大熊那只指着他的手，一把把他反扣在身前。
　　花臂男还没来得及反应，刀还是直愣愣地想这个方向刺来，在大熊身上划出了一道浅口子。
　　“艹你奶奶。”大熊双手向后伸展，抱住了秦唤的脖子，“上！”
　　矮个子男人从垃圾桶旁抄起一根铁棍，瞄准秦唤就向下劈。那铁棍带着螺旋纹，在夜晚的空气中呼呼作响。

　　秦唤往他的方向看去，瞳孔所到之处的一分一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动一根毫发，就能压住全场。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大熊感到头部受到猛烈撞击而松开了手，矮个子脚下一拌向后倒去。
　　任谁都想不到，秦唤的速度会这么快，行云流水间就把两个人撂倒，简直就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而就在突然暴走之后，他连冷哼一声都没有，用无声静静听着三人的喘息声。
　　远方的人群渐渐被打闹声吸引过来。
　　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啊——”花臂男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顺势拿起掉在地上的铁棍。
　　此时秦唤正背对着他，把全身可袭击范围都暴露在他面前。
　　为什么他不躲？一定有诈。花臂男看着两个同伴心有余悸，但暗暗在手上加重了力度。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发出声音让敌人注意到我。”秦唤仅仅是抬起右手，连头都没转。
　　铁棍契合进皮肤，发出与骨头碰撞的冷闷声，让听到的人心不禁揪了一下。
　　他、他居然硬挡下来？！
　　花臂男在震惊之余抽回铁棍，留下触目惊心的螺旋状血痕，这次直接朝后脑劈去。
　　“够了。”胡成伟低吼一声。
　　人民群众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不想惹事，万一留下个尸体，他可不得把牢底坐穿。

　　“你们，好自为之。”秦唤往后瞥了一眼，看到人影，他背对着光亮扬长而去。

　　“警察！有群众举报这里有人群殴。跟我们走一趟。”刚刚没开警笛，为的就是不惊跑他们。
　　三人扔下武器，估摸着秦唤也跑了，没什么大事。只是骂了几句脏话。
　　大熊身上的短袖染上了灰尘，浅蓝色的头发根根上翘，因为身高原因，他一直处于睥睨的状态，仿佛刚刚打架输了的不是他。

　　在黑暗中辨识清脸，他突然笑出了声：“何警官，好久不见啊，你什么时候去治安大队了，是不是这片丢个猫儿狗儿的也是你去找啊，哈哈哈哈。”
　　何曦一声不吭地把他押上了车。

　　人群散去，小巷又恢复平静。

　　·
　　江风阵阵，风起水皱。江堤西岸是一个别墅区。
　　一栋栋别墅鳞次栉比，别具风格，秦唤走进了装修最为高贵奢华的那个三层小洋楼。
　　在黑暗中隐约能看出整幢别墅都是巴洛克式装修风格，没有规整的线条，没有意料之中地颜色搭配，墙壁上鲜艳的血色，隐喻着爆裂的情绪。
　　俗丽凌乱，随意莫幻。
　　秦唤解开指纹锁，摸着黑给自己接了杯水，脱下染血的衬衫，坐在沙发上，在黑暗里点起一根烟，像是夜晚的鬼火。
　　烟味经过鼻腔，通过喉咙，到达肺部，形成黑色的斑点。其实吸烟也是一种惩罚自己的方式，秦唤喜欢这种自虐。
　　但是任何伤痛在他身上留不下痕迹，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早已结痂脱落，肺部的斑点也旋转着消失。
　　烟蒂落入地面，燃烧，熄灭。就像一滴水落到宽阔无边的海洋里，悄无声息。

　　刹那间，别墅的入室警报大响，“谁？！”警报声将夜晚的平静扯碎，再填入警惕。
　　秦唤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打扰，在墙外设了高密度的红外线警报，像一张网将自己与世界隔绝。他跑到二楼，贴着墙透过窗观察楼下的情景。
　　却没有任何踪迹。
　　也许是野猫？秦唤又蹲守了一会儿才放下警惕。
　　·
　　南外宿舍1407。
　　“我去……这小子别墅咋这么高级。”叶昭抱着《影子使用手册》四仰八叉地瘫坐在地上，差点就被发现了，还好我跑得快。
　　“恭喜你，第一次瞬移成功。”
　　叶昭喘了会儿气就坐到床上，床垫陷进去一个弧度，窗户玻璃在夜色中映出他的脸。
　　“总体来说，这次还是很成功的，先通过影子具体确定胡成伟的位置，再从李倩倩的影子悄悄跳出跟上秦唤，遇到危险还会瞬移回来。”吉布列尔鼓励道。

　　叶昭闭上眼睛，眼睫毛随着呼吸上下浮动，他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秦唤没有看起来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