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镜子里的媳妇》叶寄舟

4、湖中女

　　孟子衿话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慢悠悠的脚步声，听声音和间隔勉强听出是一位姑娘。

　　孟子衿听见声音时耳朵微微动了动，鼻翼间慢慢满出来的气息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模糊而隐约的记忆促使他转过头来，等着看那人是谁。

　　掌柜见他这幅神情，微微笑了笑一边对她说一边慢慢往门口走过去：“想必是今儿那位客人出来了，也就是那个我家店小二以为是妖怪的那位客人。”这话说完，他见孟子衿好像还是有些困惑的神情，便伸手将门拉开了，将刚刚走到门前的长风露了出来：“姑娘是有什么需要吗？待会我叫小二给你送上来。”

　　许是因为门突然被打开，将长风吓了一跳，等看清了那人是掌柜这才将脸上惊讶的神情收了回去：“没事，我想下来看看。”说罢，她又朝房里看了一眼，目光触及房间里那一抹被掌柜遮盖了些许的白色人影，笑得越发灿烂：“如何，说了我不是妖怪吧。”笑容里纤尘不染，丝毫不见一点因为他们怀疑而生出来的负面情绪。

　　倒是还站在窗边的孟子衿一听见那微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惊了一下。等真的看见了长风那张脸的时候，没忍住愣了一下：“你······”

　　长风歪了歪头，避过了面前的掌柜将那人清清楚楚地装进眼睛：“啊，又见面了。”边说着，边伸出手在身边轻轻摇着，像是在同他打招呼一样。

　　孟子衿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不着痕迹地朝着身后退了一步，像是上次长风带起的那场声势浩大的风波给他带来了一些阴影，这才咬着牙问着：“你怎么在这？”

　　长风把他稍稍后退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由得微微一笑进了房间在那还落着尘的桌边坐下。那红艳艳的衣摆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让一旁看着的孟子衿将眉头皱得更紧。

　　掌柜看他们两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又不好轻易插话，于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长风好像这也才反应过来这房间里满是尘埃，刷的一下连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皱着眉拧着身子将沾了尘埃的地方拍了又拍。最后发觉怎么拍都拍不散，只得放弃低低地切了一声。

　　孟子衿一脸冷淡地看着她一连串疯疯癫癫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就看出一丝好笑来。嘴角微微泄露出一丝笑容，被刚好抬起头来的长风看得真真切切，被气得哼了一声：“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说只要不跟着你，去哪都不管你什么事吧。”

　　说罢，长风气哼哼地大跨步冲了出去，在门口的栏杆上探出头去对楼下还在收拾的掌柜道：“掌柜的，帮我送桶热水上来！”

　　“诶，好勒！”正在忙绿的掌柜听见声音连忙应道，应完就朝后厨走去给还在后厨生火做饭的店小二吩咐。

　　孟子衿带着些困惑地看着长风气哼哼背影，不明白她怎么脾气这么阴晴不定。然后他通过身边的这扇窗看了眼窗外的映着阳光粼粼的湖面，这才出门，下楼对着刚从后厨出来的掌柜道：“掌柜的，帮我准备一间房，最好是正对着泗淮湖。”

　　“好的，”掌柜看了眼孟子衿一直都很正经的表情，听见他的话的时候，自以为很隐蔽的往楼上刚刚被狠狠和上门的房间看了一眼，这才笑着应答：“你先跟着我来，现在时间正好，再过会就可以开饭了。若是早些日子，咱们厨子也没回去，还能点菜，现在只鞥凑合凑合吃，希望你不要太嫌弃。”

　　“不······”孟子衿楞了一下，“我已经辟谷了，可以不进食。”

　　“啊，是吗，哈哈···”掌柜愣一了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将门推开了去：“你瞧瞧这间房怎么样，就在这湖上。”

　　孟子衿进了房间，二话不说直奔房间里的那扇窗走过去，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扣上的窗撑开，透过窗将窗外的湖景映入眼帘。这才点了点头，显出几分满意的模样来。

　　长风大力地将房门口上之后，先是将身上那件红灿灿的衣服脱了下来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边踩还边骂：“凤吟大笨蛋，笨蛋笨蛋！”半天才稍微消了点气，终于放过了那件可怜的衣服，跨过它到床边坐下。

　　想了想，好像还有些气不过，便往床上一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也已经散去。房间里还有一点阳光留下来的灼热感受，房间里还残留着些许微薄的光线，只是隐隐约约能看见不远处事物的轮廓。

　　长风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下，这才懒懒散散地挂在腰间的乾坤袋里摸出一件衣服，随意搭在身上。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

　　湖上有清凉的风不断地通过那扇窗吹进来，吹在刚刚梦醒的脸上，将那一丝还残存的睡意吹得一干二净。

　　湖面倒映着天上璀璨的星辰，还有周遭已经稀拉的烛火。白日里瞧见的那叶小舟此刻也已经出来了，上边的乘客已经由白天的躺在船上变成了现在的站在船头。湖上不停歇的微风将她吹拂着，将她白色的裙摆吹散开，像是瑶池宴上绽开的花。

　　长风动作灵活地翻过窗台，如是一叶轻飘飘的叶，轻飘飘地落在那人的小舟上。她落下来的时候，水面上一丝涟漪也没有激起来。就像是一片叶，落在了舟上。

　　那人转过头来，柔美的脸映着微光望向落在了船尾的长风，沉默了一会。见长风同样也是沉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是很标准的淑女的语气音调，柔弱得让人忍不住呵护她。

　　长风朝她看了眼，映着波光潋滟的眼里微微带上了一丝不是假装的惊讶：“你知道我从哪里来？”见她点头，脸上的笑容骤然变浓。

　　“我原以为，你最多就知道我不是人。”

　　湖中女微微颔首，转头将视线落进湖水里，不再看长风：“我以为，你是来阻止，是来抓我的。”

　　“我不是，”长风坐在了船尾的船舷上，稍稍弯身鞠起了一捧热气还未散尽的湖水。湖水从手的缝隙里渗出来，映着洁白的星芒啪嗒跌回湖中：“我来人间，只是为了我的笨蛋主人。若不是知道他会来着，我也不会过来。况且实不相瞒，我实际上跟个凡人没什么区别。”

　　“是吗。”湖中女应了一声，不平不淡的声音也听不出她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小舟随风随意漂流着，加上湖上不断的微风轻柔地落在脸上，凉凉的。

　　正安静时，长风旁边那间房间的窗突然也打开了，孟子衿的身影出现在窗前。看见长风坐在船尾玩水的时候，他的身影像是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已经同样翻过窗轻轻落了下来，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上。脚尖落下的地方，一阵细碎的涟漪轻轻地飘散出去。

　　“是他吗？”听见风里微弱的风声，湖中女微微抬头朝孟子衿看了一眼，问着船尾还在玩水的长风。
　　长风闻声，扭过头看了眼，然后低低的应了声。

　　孟子衿站在水面上看着不远处的小舟，一阵大风突如其来，将那小小的船吹得东摇西晃了一阵，将坐在船舷上的长风晃落。

　　落水的涟漪还没散去，站在船头的湖中女又转过头来朝他看了一眼，然后随着那一阵还没有停下来的涟漪一同消失了。

　　长风落水的时候吓了一跳，吓过之后又很有闲情地将自己翻了个面，透着还没平静下来的水面看着随着水面一起摇晃的星辰烛光。特别是挡在上面的小船消失，不再挡着视线之后，长风看夜景的心情更加的美妙。

　　毕竟她只是一面小镜子，她呼吸不呼吸都无光紧要。

　　泗淮湖有些深，长风在水里飘了好久这才慢悠悠的到了湖底。落在湖底之前，长风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微微躺着的姿势改做了站着。只是刚刚改过来，就感觉脚陷进了绵软的东西里。

　　长风皱了皱眉，原本欣赏夜景的悠闲心情瞬间消失。拧着眉一脸痛苦也不愿意低下头看一眼脚下的烂泥，向上游了游才朝着一边游过去。

　　等终于看见了湖中女想给她看的东西之后，长风停了下来在水里叹了一口气道：“都说了，我不是来阻拦你的啊。”

　　湖面上，孟津依旧冷着脸站在水面上。等了半晌湖面上还是平静，不见丝毫波纹，也没见落水的人从水里扑腾冒头。他回想了一下刚刚长风坐在船尾玩水的行为，不由得生出一点猜测：她，该不是被妖怪迷惑了，所以自己落水了都不知道。

　　又想起长风落水时，丝毫没有挣扎的动作，孟子衿把这个可能信了几分，他低头看了眼映着天边星辰的湖面，毫不犹豫地收了身上凌波的法诀，同时又套上了避水诀，将水推得开开的，这才往湖底一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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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长风：那么问题来了，水底开口一嘴水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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