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镜子里的媳妇》叶寄舟

2、剑池

　　剑池坐落在这座山峰的山顶上，池中沉睡了不可计数的剑。门派中弟子武器皆是在剑池中带出来的，只有孟子衿是个例外。

　　分明天赋不低，甚至高得可怕，偏偏就是从剑池带不出一把剑。

　　这样的事实，常让各大门派一直关注着人们扼腕叹息。

　　此时，剑池外封禁的结界已经被打开了许久，此次过来领剑的同宗师弟们大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剑，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等到孟子衿赶到剑池从竹枝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最后一个前来领剑的师弟抱着剑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

　　兢兢业业守在剑池门口的守门人听见风声抬头，见是他踩着一根细弱的竹枝，连忙迎上来拱手道：“大师兄，你终于来了。”边说着，边侧过身要为他引路。

　　孟子衿在距离地面还遥遥有三两尺的时候，脚底下踩着的那根竹枝就失去了法力加持的颜色，也没再支撑着孟子衿在慢悠悠地落下，而是啪嗒一下无力地掉下来，压倒了一团长势喜人的青草。

　　而孟子衿也是在收了力的那一瞬间，就微微向前迈了一步，身姿灵活飘逸地从那枝上跳了下来，最后稳稳地在地上站住了脚。

　　等转头看见守门人恭恭敬敬地走过来，微微点了点头充作招呼，然后跟了上去。

　　守门人将他领到门口就没有再往前，只朝着一侧避了避，为他让开了路：“大师兄，请进去吧。”

　　剑池有规矩，从剑池带走了剑的人此后再也不许进剑池。哪怕带走的剑已经毁坏，执剑人手无寸铁也不可。

　　这规矩流传至今，已经无法细究为什么有这个规矩了。

　　孟子衿看着面前微微泛着白光的圆团，站在门口稍稍出了片刻神。守门人看着他显得有些踌躇的身影，带着些许疑惑地喊到：“大师兄？”

　　孟子衿闻声立马回过神来，又看了眼面前散着柔柔白光的“门”，这才跨进去。才刚刚跨过门，就感觉周身的气温便火速下降。

　　孟子衿感受着这已经熟悉了的气温变化，面色不改地替自己掐了一个诀，将难以承受的寒冷从周身隔绝出去，这才抬头看了眼剑池还在飘雪的天。

　　前面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之前过来取剑的人踩得杂乱又泥泞，惹得孟子衿看着那一地的泥泞拧巴着眉毛，看起来一点也不想踏上那条满是泥浆的路。

　　于是他转过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终于找到了一块勉强算是没有人踏足的雪地，不急不慢地走上去。

　　剑池还在山上一点的位置，孟子衿一边往上走，一边默念着昨夜刚看到的法诀。

　　等到终于走到了剑池边上的时候，那几条法诀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剑池就摆在面前，迎着周边皑皑的雪景，映着朦胧的日光和周边皑皑的雪景，水面呈现出一种乳一样的白色。隐约还能看见安静待在池底的剑，剑横斜插着，颇有些杂乱。

　　孟子衿在剑池边上将已经记下来的法诀又过了一遍，这才上前朝着剑池逼近。

　　忽然，天上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孟子衿抬头望了眼，刚好看见一团火光像是流星曳尾一样朝着这边冲下来。

　　还没反应过来，那团火光就在一片皑皑白雪中，狠狠地砸进了平静的剑池。火焰在跌进水面的瞬间熄灭，同时那东西砸落在湖中的巨大动静也打破了剑池的平静，掀起滔天巨浪朝着剑池周围气势汹汹地扑出去。

　　而刚好就站在剑池周围还没怎么回过神的孟子衿，瞬间就被那巨浪打了个严严实实，从头湿到尾。

　　孟子衿低头看了眼已经贴在身上的衣服，不由得叹了口气。

　　剑池里的动静慢慢地散了下去，剑池中心的位置一点红色像是被晕开，中心的黑色刷的一下顶出水面，渐渐成了一个人的轮廓。

　　那正是刚刚化了形就马不停蹄追着下凡的镜长风，一身红衣被水晕开，白皙细腻的脸上冰冷的水珠一滴滴落下来，在还没有平静下来的湖面上惊起了一阵相比之下弱的不像话的涟漪。

　　而看似平平静静的水底却不停地迸发出森寒的剑意，接二连三的落在长风的身上。因为镜长风的材质比他们都好的原因，那些剑意也不过是在她的身上留下道道白痕，最严重也不过是稍稍破了皮，微微渗出一点血丝。

　　镜长风刚刚冒出水面就朝着周围看了眼，然后一眼看中了站在岸边，已经在法诀的作用下烘干了衣裳的孟子衿。

　　天上依旧下着雪，一朵一朵落在他肩头眉头，再加上那一张格外熟悉的脸，让她一眼就确定了他是凤吟。

　　于是她连忙游到岸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然后两眼冒光准备冲上去。

　　听见长风靠近来的声音，原本还在整理着身上衣服的孟子衿立马抬起头，做出了戒备的姿势：“你是什么？”

　　毕竟长风是从天上下来的，还正好落在了剑池中，这样都没什么事基本上就可以知道长风不是人了。

　　可奇怪的是，长风身上没有妖的气息，也不像是天上的仙人，她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某种程度上好像更加的倾向于人。

　　若不是之前就看见了她砸进剑池又面不改色毫发无损地从剑池里爬出来，孟子衿恐怕真的要相信她是人了。

　　“我？”长风愣了一下，像是有些预料不到他这个问题，然后紧接着又微微笑道：“我是长风呀，你不记得了吗？”

　　孟子衿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脸，冷静地摇了摇头。天上的雪还在不紧不慢的落下来，衬着他的脸显得越发的白。突然一朵雪花落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那雪花有些大，将他的睫毛都压下了几分。

　　孟子衿像是有些难受，又戒备着长风不便抬手将雪花抹去，只能用力地眨眼睛。没等他把雪花弄掉，雪花就已经被他的体温暖融化。融化之后的雪水微微有些冷，顺着他的睫毛灵活的流进了他的眼睛，给眼睛带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凉意。特别是在这寒冷的天地里。

　　长风见他摇头又是微微一愣，没想到下凡历劫他就记不得之前的事了。她又转了转头看了眼周围，等视线落在了已经平静下来的剑池上时，像是为了和孟子衿说话故意挑了个话题：“你是来挑剑的吗？在这方池子里没有适合你的剑，若是真想要剑，还不如另寻他路来得轻巧。”

　　孟子衿听着这话自然是不信的，见一旁长风的的确确是一点威胁也没有的样子，这才放下了满身的戒备。慢慢地又朝着剑池又近了几步，这才合上了双眼，全神贯注地对着剑池池底中无数沉睡的剑进行沟通。

　　长风也跟着孟子衿朝着剑池近了几步，低头看时不知哪处蹦出来的剑意照着她的脸就来了一道。虽说是这剑意上不了她几分，但到底是对着脸来的一道，还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两步。

　　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这个动作，长风又微微笑了笑，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除此之外，剑池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长风歪头看了眼还闭着眼睛的孟子衿，又看了眼不远处堆积起来的雪层，蹲下来颇为童趣地开始堆雪人。

　　天界上甚少是有雪的，长风又是刚刚化形。以往稀少的几次见雪，也是跟着凤吟在屋檐下温水煮茶。将开未开的液体在火炉上咕噜咕噜地响着，房间里也微微散发出些许茶香。微微支楞起来的窗依稀能看见外边飘零的雪花，和已经积蓄起来的雪景。

　　软蓬蓬的，长风早就想捏着好好玩一把了。

　　等到孟子衿终于明白今日过来也是白来了，正要转身要回去的时候，长风已经在不远处的地方堆出了好几个圆滚滚的雪人。

　　不过没有眼睛，看起来也就是几个大大的雪团堆放在一起。

　　既然依旧没有剑愿意同他走，孟子衿觉得自己再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收回了那堆雪人上的视线，避着雪融化后的泥泞，颇有些小心地原路返回。

　　原本还在一旁堆雪人堆的很开心的长风见他离开的背影，连忙丢开了手上刚捏好的雪团，追了上去。

　　没追出多远孟子衿突然回头，盯着一身红衣在皑皑白雪中分外显眼的长风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不能跟着你吗？”长风被孟子衿那没有一点感情的视线盯得停下了脚步，两只手垂在身前无所适从地相互揉捏着，然后那张美艳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而脆弱的神情。

　　“当然不可以，只要不跟着我，随你去哪。”不远处看着她的孟子衿活生生生出了一种自己太过残忍的感觉，他转过头不再看。未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对着又跟着走了几步的长风道：“别跟着我。”

　　长风闻言只得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孟子衿的背影越走越远，再没跟上去。

　　等到人走得再也看不见的时候，长风脸上落寞的神色一扫而空。她抬头看了眼日光敛尽，渐渐染上暗牧的天空，笑得古灵精怪：“这可是你说的，只要别跟着你，去哪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