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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合纵连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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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太子的车架从王宫驶出,行至嘉睦桥时,马匹突然因为不明原因而受惊,带着马车整个儿翻入水中,韩睿不幸身故。
午后的紫兰轩一切如常,前庭纸醉金迷,后院静谧祥和。云绰甫一推开无瞻阁的门便见韩非坐在桌前,正一面喝着桂花酿、吃着桂花糕,一面自对自下棋。
听见这道开门声,韩非抬头看来,面上露出一个微笑,道:“你今天看起来可顺眼多了。”
她懒得回击他,在桌前坐下,扫了一眼棋局,开口问道:“今天怎么愿意委屈自己了?”
她似乎记得,喝酒无伴、下棋无友正是这人最不能接受的两件事,可今天他却是一反常态,一个人喝酒,一个人下棋,真是奇哉怪也。
“我倒是想找人一起,可是你不在,卫庄兄不在,子房有事没来,紫女姑娘正忙……”韩非一脸无奈,“说起来,你早上到哪里去了?”
“……冷宫。”
他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便以一种看难兄难弟的眼神看向她——他素知红莲的威力不可小觑,却不知她竟能把她逼到冷宫去避难,看来以前他在红莲那里遭受的折磨就只是她所有手段里很小的一部分,若他是个女人,岂不是……
他打了一个冷战。
这时,箜篌走进房间,带来了一个消息:“九公子,宫里有人传召。”
闻言,他的神情登时变得凝重起来,当即起身同云绰告辞。
在他离开后,云绰垂眸看向棋局,却只见到了一片芜杂,黑白双方几乎都是溃不成军、自顾不暇,布局杂乱无序,形势相当混乱,与他平日的棋路相去甚远。
看来就算是他,心里揣着事,也不可能下得好棋,且现在看来,他怕是不仅棋没下好,就连事情也没理清……
她站起身来,轻轻推开窗牗,倚在窗边看向庭院。
阳光霅晃,玄黓池泛起一阵金光,荡开道道青漪,似乎是鱼群正在争夺着什么,战况十分激烈,可她已经很久没有喂食了,那么它们现在在抢的,会是什么?
她正注视着池中的动态,却听这时又有人推开了房门,发出“哗”的一声轻响。
卫庄缓缓步入房间,冷声道:“七绝堂传来消息,秦国派来了使臣,预计明日抵达新郑。”
秦国来使?她皱了皱眉。
韩国正值储君意外身亡的敏感时期,秦国却恰好派出使臣……
卫庄走到她身边,看向下方的玄黓池,眼神冷凝。
“越是平静的水面,水下的伏流往往就越深,贸然下水之人,只会死无全尸。”
听罢,她目光一动,将视线投向池塘。
当局面不再稳定,形势开始变得混战,为了存活下去,鱼虾开始抢夺生机,一切都退化到最初的状态——规则被一一抹灭,强者以武力碾压,将猎物倾覆薙灭……
下一个被吃掉的,定然是最弱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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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秦国使臣于新郑城外被杀,消息传回秦国后,秦王当即派大军压境而来,形势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两日后,秦国重新派来使臣李斯,意图将这次外交继续下去,可边境的秦军却始终没有撤离。
那位使臣李斯实际上与韩非颇有渊源,他俩都是儒家弟子,且都师从小圣贤庄荀卿,也就是说,李斯是韩非的师兄。
韩非曾在桑海求学数载,与李斯关系匪浅,然自从他回到韩国,两人便一直没有再见过面,想必他们都未曾预料到,而今久别重逢竟会是在这般情境下。
殿前,使臣李斯态度强硬,意图逼迫韩王割让土地给秦国。韩非作为司寇,于韩王和众臣面前主动向李斯提出一个解决方案——以十日为限,十日内他若破不了案子,便依李斯所言,割让相应土地,而若破案时间少于十日,则相应减少割让的土地;反之,如果五天之内破案,则由秦国割让国土。
李斯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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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
这日淫雨霏霏,乌云压顶,新郑城内一片压抑。
午后,七绝堂传来消息:有人在城内发现了八玲珑的踪迹。
形不逢影,影不离形。一心异体,八面玲珑……八玲珑,秦国顶级的杀手团体,由武功、外貌、个性迥异的八个人组成,自数年之前闻名江湖,从无失手。在他们的联合截杀下,从没有猎物能够逃过一劫,他们由此成为江湖上极其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张良缩頞道:“上一次八玲珑集体出动,目标是长安君成蟜,而这一次的目标,身份一定只会比成蟜更尊贵。”
八玲珑每次出手都只会是为了一个目标——一个必须要死的人。而此番他们集体离开秦国来到新郑,其目标则必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且此人对于秦韩两国而言,或许都十分重要……
“只是这样的人,放眼七国好像也没有几个吧?”韩非微微摇晃着手中的酒樽,“新郑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贵人,不知卫庄兄可有什么头绪?”
他话音未落,卫庄已起身推门离去,照旧没有任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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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云绰盘坐在屋檐上,长剑横于身前。
八玲珑的背后是罗网,其根须遍布七国朝野,扎根极深,夜幕便是其中之一。八玲珑此番于新郑的刺杀,夜幕势必会提供协助,而将军府的势力一旦介入,便定然不会给猎物一丝一毫的生机,几乎无人能够从这张网中逃走。
她望向远处的将军府,疾首蹙额,面色凝重。
他们此行的目标究竟是何人……
就在这时,在她身后遽然掠来一道白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身侧。
“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有很多七绝堂的弟子正去往城北。”白凤出言说道。
闻言,她怔了怔,望向东北方向,眉头压得更深——新郑以北,过了知涯桥以后的一大片区域都曾经属于栾清君府,然距今已荒废十来年,大白天的就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七绝堂的人为何要到那里去?是卫庄……
白凤站起身来,道:“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一看。”
听他这么说,她回过头来看向他,问:“可以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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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夜,秋风萧瑟,酒楼亮起盏盏明灯,新郑城内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两条疾影一前一后掠过一座座灯火辉煌的酒楼,径直朝着北边飞去,劲风带起酒旗微晃。
越靠近北方,人烟就越发稀少,冷冷清清,似乎就连温度都比其他地方更低,然今夜却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有很多人汇聚在这里,因为同一个原因。
“前面有人。”云绰轻声说着,停下了脚步。
四周有七八道呼吸声,轻缓、低沉,是独属于高手的气息。
闻言,白凤于是也轻轻落下,凝神静听着,悄声看向下方,只见十字路口立着一个黑衣男子,着罩帽、持长剑,只看得见一对深邃的眸子,四条小路的尽头也各站了四个同样打扮的人,周身的气势冷冰而严肃。
他皱了皱眉。
这些人……不是杀手。
云绰四顾一圈,轻轻触了触他的胳膊,指向下方用气音说道:“跟我来。”
说罢,她反身退开几步,从屋顶跃下,而后闪身钻入一条小巷。
四下一片昏暗,唯有角楼上亮着灯,四个灯笼烛光熠熠,却隐隐透着几分阴森。两人从巷道中悄声走出,跃上一座塔楼,云绰向下扫过一眼,却不期然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卫庄手中执剑,一步一步走到城门前推门而入,身影没入黑暗,消失不见。在他进楼后,大门缓缓关闭,将楼里楼外隔绝看来。
云绰抬眸看向那座角楼,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他来此似乎是为了见某个人,那些黑衣人应当就是对方带来的,只是在此之前,他却从未提到过这人……
她正思忖着,却听这时阒寂间忽而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一声一声,短暂而急促。
她一惊,拇指抵上剑格,正欲起身便又听“轰隆——”一声,飙飞的剑气直接将条脊斩破,梁柱四分五裂,琉璃瓦被尽数掀翻,扬起铺天盖地的灰尘。
伴随着这道石破天惊的响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冲破屋顶飞了出来,于飞檐上继续对战,每一剑都是快如闪电,剑影虹光在这沉沉黑夜中显得格外夺目。
白衣男子身形缥缈、剑法凌厉,与卫庄一纵一横,不相上下,对战时虽然出手不留余地,但却无一丝杀气,她眉头一展,慢慢松开左手。
这厢,剑似追魂,一剑快似一剑,有如狂风过境,剑锋割破空气,发出飒飒声响,肉眼只见剑光残影。
就在这时,盖聂手中略一蓄力,倏忽便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而后复又飞身掠来,右手握住剑柄,直直朝着卫庄攻来,翻涌的剑气仿佛激荡起了千里波涛,一时间天地为之失色,她不禁微微色变。
百步飞剑——传闻中鬼谷合纵之剑之中的必杀之技,一经施展便是叱咤风云,此刻一见,的确是携劈山断石之威能,气势磅礴澎湃,好似足以摧日裂苍穹,果真不负威名。
然面对这必杀的一剑,卫庄竟毫不逼退,反倒旋身而上,横举鲨齿欺身来迎,剑势不减反增。两剑相击的一霎,碰撞声响彻云霄,剑意横飞云霄,雷霆之力乍现,强横的剑气向着四面八方炸裂开来,四下一瞬间竟然亮如白昼。
云绰定定地看着这一幕,心下震撼到无以复加,几乎忘记言语。
一役过后,屋脊彻底断裂,瓦片也被气流震碎,飞得到处都是。塔楼禁不住摧残,訇然垮下,盖聂与卫庄各自退开一步,一左一右落在飞檐上,结束了这场激烈而精彩的对决。
这厢将将鸣金收兵,四下恢复平静,然谁料下一瞬,城墙下突然窜出几支长箭,“咻咻”几声飞到夜空中,箭身上的火硫石“啪”的炸开,打破了这阒寂。
云绰垂眸看去,但见唐七老大和他的十几个弟子正候在下方,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武器,不约而同地看向角楼,紧紧盯着盖聂,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硫弹发射的声音尖锐而响亮,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扬了扬眉。
这难道是什么欢迎仪式么?看起来似乎颇为奇特,莫非这就是鬼谷风格……
她复又扫过那师兄弟二人一眼。
只是既然盖聂此时出现在新郑,那么他所效忠的人必然不会离此太远,如此,八玲珑的现身似乎也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回过头来,开口道:“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