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非人〗剑灵》官冗从

3、赤霄

　　习武之人五感灵敏，文煊赫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屋顶上的脚步声。
　　他嫌弃地收拾起行囊，“真烦。”
　　洪素霓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出世天降异象，必会引人前来。”若是让人知道剑灵出现，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没把握保护好她。
　　来人不论是善意结交还是心存歹念，他都不想理会，免得到头来白费力气又徒惹一身腥。明知他能听到却没刻意收敛声息，一定是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
　　紧了紧手臂，当下只能先逃了。
　　少年揣着飒沓翻出窗户，几个起落就攀上后院的围墙，正要从墙上下去，他一抬头，对面酒旗招摇，随风烈烈作响，挂的是文煊赫的画像。
　　上曰：凡告知此人下落或身份者，查得情况属实，愿奉上黄金百两。
　　落款是大烨派毕临沂。
　　什么仇什么怨。
　　洪素霓不厚道的笑了。这价格，可以在京都买栋大宅子了，毕临沂也是下了血本。
　　再俯瞰整条街，都挂满了告示，大有从青峰山脚下的唐宜镇一路挂到京都的架势。加上画像画的同文煊赫有九成相似，他本人又生的让人一见难忘，想逃出去简直插翅难飞。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文煊赫刚入武林这路就走的不太顺。
　　当机立断，他直接翻入隔壁家的院子，探了半天寻见间大红的屋子——倒不是是说屋子的颜色，而是这儿的挂饰一水的红，猫着腰撬开窗户，贴着墙等待片刻，瞧着没人他才放开手脚来。
　　洪素霓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的目瞪狗呆，文煊赫如此熟练不做作，不当小盗真是可惜了。
　　堂堂江湖大侠，沦落到去窃他人之物，要是说去，啧啧。
　　她这感叹得正欢，文煊赫已经翻出人家的脂粉匣子，刷刷往脸上涂抹起来。
　　于是洪素霓的三观又被刷出一个新高度。
　　察觉到她的惊讶，少年绷着嘴角解释：“我修饰下容貌，一会好混出城去，这些手段凡纵横江湖之人皆会，与那等女儿家的做派断是不同的。”
　　不，不用解释，你明明做的很好。瞅瞅那描眉的手法，那点唇的技巧，小女子我甘拜下风。
　　他复又筛出件最素净的衣袍披于身上，带上面纱遮住下半张脸，散开头发，便华丽丽换了个性别。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好一个翩翩佳人！
　　文煊赫这张脸，真是让女人羡慕男人嫉妒。
　　“幸好你笑得少。”
　　“恩？”文煊赫不懂她意思。
　　“就你这长相啊，不笑还好，笑了就是明晃晃的勾引。”洪素霓已经开始替她家主子担忧了，这生的太好也是种罪，太招人了。
　　“容颜易老，岁月无常。既然死后都是一抔黄土，生前如何就没那么重要了。”文煊赫淡淡道。
　　“……”洪素霓生来就喜欢美人，她信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时却没有反驳，嗯，美人说什么都对。
　　文煊赫屈指刮了刮剑鞘，“你还说我，你明明更漂亮，我再没见过比你更流畅的剑身了。”
　　？？这能一样吗？谁会夸一把剑漂亮。
　　整理了一下动过的东西，确定看不出破绽后，文煊赫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你未免给太多了吧。”他们自己还要节衣缩食的过日子呢。
　　“盗人之物，不算多。”
　　瞧瞧这冠冕堂皇的话，有种你就别拿啊！
　　洪素霓不懂，这人有时候变通的比谁都快，有些方面却固执的不听劝告。
　　“行走江湖，可以杀生，可以欺瞒，但不能做有违原则之事。”他点了下银子，“而这，就是我的原则。”
　　洪素霓传来的情绪还是迷迷茫茫的，他搓了下剑，“也罢，你不明白也不妨事。”
　　嘿，这家伙就差把孺子不可教也写在脸上了。
　　她不服，顶了两下就要滑溜出来，少年手一钩一挑，洪素霓瞬间入了袍内被隐藏起来的剑鼻。
　　这是她恢复神智后第一次被佩在腰间，文煊赫舍不得她挂着晃荡得难受，再不方便都是直接抱着的。
　　洪素霓再要耍赖，就被修长的手按住，“别动，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推窗而入，登时和文煊赫直射而来的眼神对上。
　　这家伙好生奇怪，大白天来却穿着夜行衣。
　　像是没想到屋里有其他人，黑衣人怔了一下，随后反应极快地滚入一旁实木雕花的床底。文煊赫也紧随其后，一进去就准确无误地掐住了黑衣人的脖颈，接着动作无比流畅地抽出了他腰间的短剑。
　　洪素霓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这两人的行为她看不明白。分明二人都离窗不远，夺窗而走是逃跑的最佳路径，他们竟然双双舍弃窗户进入床底。黑衣人就算了，文煊赫在干什么，要做的他们都做完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黑衣人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跟进来了，奈何致命弱点被桎梏着，他只能怒目而视。刚才惊鸿一瞥没发现，现在感受到掐着他的巨大力气，分明就是男人才会有的。
　　关键是，压着他的某个地方，很平。
　　枉他还以为碰到大美人了！
　　一个男扮女装，一个黑衣蒙面，说不上谁比谁更可疑一点。
　　文煊赫的目标好像就是那只短剑，剑一到手，他就打算离开，不料方才精神太过集中，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小姐，再不梳妆打扮就要误了吉时了。”
　　门被推开，听那脚步声像是熙熙攘攘来了很多人。
　　原来这间是婚房，洪素霓暗忖，怪不得方才挂了那么多大红饰物。
　　她在文煊赫腰间晃了晃，用灵识和他沟通，“玩脱了吧，让你刚才不走。”
　　“这把剑，很重要。”
　　“什么，你居然喜欢别的剑胜过喜欢我！”
　　“别闹。”他按住不安分的飒沓，言语间却带着纵容。
　　修长的手指贴上冰凉的剑身，洪素霓感到温暖，立马安静如鸡。
　　文煊赫内心同洪素霓交流完毕，不由分说用右手撑起床板，硬是让沉重的大床离地几寸，他由俯趴改为仰面，掐着黑衣人的左手从脖颈下滑到衣领，揪着领子就把他从床底甩了出去。
　　黑衣人：“？！！”
　　她见过冷漠的少年，也见过温柔的少年，本以为见的已经够多，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少年狠辣的一面。
　　破布一样飞出去的黑衣人立刻在空中改变路线，他虽然实战经验不足，导致一直被文煊赫压制，但应变能力和武功甚是厉害，趁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抵达窗边。
　　正暗中嘲笑文煊赫送了他一程，他就发现窗户被合上了。
　　是谁，是谁做这么多此一举的事！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一屋子的女人，那魔音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唯有新娘最为冷静，她指着一个丫鬟：“去喊护院来！”
　　听见主子沉稳有力的声音，身边的嬷嬷一回神，立马扯着嗓子高呼：“保护小姐，快保护小姐！”
　　完全没有掳人意愿的黑衣人：“……”他心很累，真的。
　　仇吾本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现在逼不得已一把拽下面巾，露出张英气的面容来，“师姐，是我，你和我回去吧。”
　　他们溯嵇门的大师姐，没道理嫁给一介商贾。
　　床底下的洪素霓：这又是什么神开展。
　　像是早有预料，新娘许姑射脸色不变，插着腰瞪他，“你又何苦过来，再不走我就喊护院把你叉出去！”
　　“师姐，你听我……”
　　她一改方才的温柔贤淑，步步紧逼，剽悍地扯乱仇吾的衣襟：“瞧你穿的什么，青天白日一身黑，生怕别人不知你为何事而来！”
　　“不是，我……”
　　“憋说了，你还不走？”
　　“再不让我说他就要跑走了啊啊啊啊！”
　　不知何时已经挪到窗前的文煊赫背脊一僵，一不做二不休掀起窗户就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你们都是吃白饭的，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到！”许姑射呵斥完，提起裙摆就追出去，仇吾也不甘落后。
　　一众丫鬟：小姐，你还要不要成亲了。
　　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新娘竟然也会功夫，速度还不慢，眼看就要被擒住，文煊赫瞥到闻讯赶来的护院，一脚踏上其中一人肩膀，借力而起，本来已有下降之势的身体骤然拔高，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文煊赫是什么人，岂会轻易让他们抓到。
　　许姑射落地，斜了眼那个捂着肩膀痛呼的护卫，“废物，都是废物！”
　　她转身揪着仇吾的耳朵，“那人的来历我会去查，你先给我滚回去，别在这添乱。”
　　仇吾快哭了，他的剑还在那人手上。
　　七尺男儿在她手下毫无还手之力，只顾嗷嗷乱叫，“你轻点，疼死了。”
　　许姑射不理他，风风火火地往房里走，“人呢，我还要成亲呢，快来给我梳妆！”

　　文煊赫掠过几座屋檐，寻了条僻静小巷落下来，理了理衣衫。他稍作思索，回忆了一下平常见的女子步伐，就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洪素霓拍手称快，就这学习能力，不佩服都不行。
　　文煊赫低眉，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朝着城门口走去。
　　“你方才为何非要取那只剑？” 忍了好久，她终于逮着机会问了，要不是为了它，他们也不至于折腾半天。
　　文煊赫摩擦了下袖里剑柄上的云纹，微微凸出，打磨的十分光滑， “这短剑上的图案和你身上的一样，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就是出自同一门派。”
　　洪素霓懂了，飒沓和玉佩与他的身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见到一个同样的纹样，说不定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再不济，这短剑的主人总会知道些什么吧，刚才那种情况无法问他，倒不如夺了剑等他亲自登门。
　　文煊赫不在乎身世，但他不喜处于被动地位，知晓的多了总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