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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我颤抖了,你我曾是那么的亲密!
      ————乔治·戈登·拜伦

      ·
      那是一张圆珠笔画,凌乱的房间,散落的纸团,还有沙发对面挂在墙上的电视——不怎么精细,陈澄却能看出,这就是齐昊观看视频时所处的场景。

      秦岩把那张画拿起来,面向齐昊。

      齐昊的呼吸开始粗重。情景重现让他的大脑里不由自主的记忆起了当初的刺激的感觉,血气下涌、血压上飙……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脸上竟蘧然浮动起了红潮。

      秦岩眉头紧皱,这个人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这是什么时候?”

      齐昊眼神涣散,他咬着下嘴唇,摇头。

      他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关于这个录像的时间,编码上都有,隐瞒这件事情是无意义的——除非这个问题与他要隐瞒的其他事情有关。

      “你听到动静了吗?

      “你第一次上楼,门是开的吗?”

      秦岩开始重复询问这两个问题。

      齐昊混乱了起来,他的大脑都被摄入的信息占据了——不能说,不能说!

      “你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秦岩改变问题。

      “……两、两年前。”齐昊声音缥缈,双目微阖,他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她穿了什么?”

      “白裙子。”

      白裙子?这和秦岩的侧写并不一致。

      “她漂亮吗?”

      “漂亮,”齐昊带着一种赞叹的气息,“她的嘴唇像深色的玫瑰,带着初绽的露色。”在神情恍惚中他依旧忘不了写酸字的爱好。

      “昨天的她美吗?”

      “美……”他的神色欣然,眼皮微微颤抖,唇角翘起,“这是她最美的时候,当我和她靠近。”

      秦岩神色微微一动,有戏。

      “靠近?”

      “折枝的玫瑰静静地在泥蔓里沉默,她的根系紧贴着大地,贪婪的汲取着深色的养分……”

      秦岩拿起了桌子上的印泥。陈澄看见他用沾取了红色的手指在那副画上粗放地一抹。他拿着那张纸走向了齐昊,在他眼前将那副画翻转——那抹刺目的红就那样映入了齐昊的瞳孔。

      齐昊额上沁出汗来,手往下伸,在牛仔裤上磨蹭。那副丑态恨不能让陈澄自戳双目,辣眼睛。

      秦岩毫无所动,他冷漠着脸,将手指摆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残留的红色映着他青色的血管,泛着冷白的脖子更加白得透明。

      陈澄坐在桌前看着这一幕,他握着笔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得死紧,呼吸都凝滞了。

      秦岩绕到了齐昊身后,探身:“像这样吗?”

      他沾染着红色的脖子暴露在齐昊眼前,略长的发丝随意的扫在上面。

      齐昊像是被蛊惑了,他被手铐铐起的手,不由离开了裤面,缓缓抬起,想去触摸那抹冰凉——

      陈澄张口欲要吓止,话没出口,却见秦岩倏地直起身来,他的声音轻如云烟、难辨雌雄:“为什么这样注视着我?注视了那么久,却不敢直视我……”

      ?

      陈澄松了一口气之余,却是满头雾水。他在做什么?陈澄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话记录下来——这些话似乎同案件无关。

      “我……我不敢……你是那样美丽、而我、而我……”齐昊惶惑无措。

      “那为什么又同我靠的那样近呢?”秦岩语气幽幽,宛如叹息。

      “你太美丽了,让我情不自禁。”他想回身去注视心中凝望了无数次的面庞。

      秦岩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如铁钳一般,从背后,死死将他固定在座位上。

      “所以你一直注视着我?”他声音轻缓。

      “是、是的。”

      “我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在看着我?”

      “我在楼上,听你说话。”

      “我上班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工作。”

      “我上楼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想你。”

      “在我做饭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菜场,为你挑选樱桃。”

      陈澄听懂了,秦岩在假装胡蝶同齐昊对话。

      “我在洗澡,你在哪儿?”

      “我在门外,将樱桃送到你唇边。”

      樱桃?齐昊去菜场还买了樱桃?但现场没有发现樱桃。

      “可我没有收到。”他的声音充满苦恼。

      “对不起……可我无法直视你。”齐昊的声音开始出现剧烈的波动。

      秦岩沉默了一会儿,等他平静,然后继续试探:“你还在注视着我吗?”

      “是的,我一直在注视着你。”

      陈澄吊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可我不知道,你能证明吗?”秦岩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就在门外!”

      门外?他进去过,他不只停留在门外。

      “所以你敲响了我的门?”

      “是的,我向你送来了樱桃。”

      那么齐昊曾经敲门给邻居送了樱桃?秦岩想象着那副场景——回到单元楼的齐昊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了先给楼下送樱桃。不对,他是第二次过来,樱桃是洗好的,他先回了家。第一次的时候他只是在门外徘徊,而且门是关上的。那又是谁杀了他们?

      “不是樱桃,所以是你敲响了我的门!”

      “不是我,我在楼上。”

      如果敲门的不是他,这时敲响门的就是凶手,齐昊能听见声音……秦岩慢慢的思索着。

      “你能听到吗?”

      “是的,水流的声音。”

      “你能听到吗?我的呼喊。”

      “我不知道。”齐昊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在说谎!他为什么说谎?

      “就是你,敲响了我的门!”是你杀了胡蝶夫妇!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就在门外!”

      胡蝶出来了,胡蝶那时不在浴室,是这样吗?

      “你注视着我,所以你看到了我。”

      “我看到了你的剪影。”

      他用了“剪影”这个词。秦岩想到那扇可以直视浴室门的大门,这时,大门是开的?!

      “你不只看到了剪影,你看到了我。”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他自己动了手,还是……见死不救?

      齐昊沉默着,嘴唇喃动,大约还在重复着“对不起”。

      “你看见了吗?我的丈夫。”如果胡蝶的死亡场景齐昊当时见证了,那胡蝶的丈夫何双在齐昊的眼中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明明何双应当更早遇害。

      “呵。”齐昊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他是天堑。”

      “他是我的丈夫。”秦岩叹息着。

      陈澄险些笑出声来,太奇怪了,尤其是在看见秦岩人高马大的身躯,加上秦岩开始不怎么掩饰自己的声音,属于男性的特质更加明显。可惜陷入自己妄想世界的齐昊对此完全视而不见。

      秦岩斜睨了陈澄一眼,陈澄缩缩脖子,还是想笑,只好低下头去,眼不见——算了,哪怕闭上眼睛,秦岩矫饰为胡蝶的滑稽场景还是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

      “我知道,所以我远远看着你。”齐昊回答。

      如果只留在这一步,也是无妨,但现在,命案发生了。

      “可你敲开了我的房门。”

      “我只想给你送樱桃。”

      他为了送樱桃,曾经敲过一次门,秦岩确定了。只是不知道这是齐昊第几次去302门前。

      “可我看见了刀,我的丈夫倒在血泊里。”

      “不是我,有水在淌。”

      这个水声,是洗澡的声音?还是洗樱桃时候的声音?

      “我倒下了,你看见了吗?”

      “你是那么美丽。”

      “我在呼喊,你听到了吗?”

      “你吃到了我送的樱桃,你真漂亮。”

      对于胡蝶的死亡,他只会赞叹胡蝶的美丽?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

      “你为我照相。”

      “这时候的你多么美丽啊,我要永久贮藏。”

      “你让别人进了我的房门。”

      “你是我的,所有人将醉倒于你的美丽。”

      秦岩阖上眼睛,每一次,每一次直视这些丑陋的灵魂,都让他身心俱疲。他在齐昊耳边打了个响指,声音恢复正常音量:“第一次上楼,门是关上的,对吗?”

      齐昊尚未从余韵中回过神来:“是的。”

      “你在下午敲开了胡蝶家的门?”

      齐昊点头。

      “你说要为他们送樱桃。”

      齐昊不知道秦岩是怎么知道樱桃这件事的,他瞳孔遽缩:“是。”

      最后一个问题:“你杀了他们,是吗?”

      齐昊身体一僵,然后开始激烈挣扎起来:“不是!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可是秦岩不知何时,已经将他铐着的双手固定在了座椅上。

      审讯室里冰冷的顶光洒下来,齐昊的脸色褪去红晕,只余苍白。他只能像一条搁浅的鱼,不断地弹动身体,奋力地蹬伸着自己的腿,在地面上发出嚓嚓地声响。带着铆钉的破洞牛仔裤亦再也衬不得他的新潮,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狰狞可怖,他开始真正像一个患者了。

      “嘣——”明明没有声音,陈澄却觉得听见了什么被弹了出去。他猛然抬头,发现有个白色的东西正从齐昊卷起的裤脚里蹦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影子。他快步走过去,蹲在地上四处寻找。

      秦岩就站在那里,两只眼睛追随着陈澄移动,但如果陈澄此时抬头,会发现,他的眼神此刻是没有焦距的——他还是处于一片空茫里,尚未回神,齐昊的叫嚷也与他无关。

      “队长!”陈澄惊喜地叫到。

      秦岩失神的双眼迅速对焦:“什么?”

      “你看——”陈澄指着地上一小片白色的东西,他不敢直接上手。

      “这是……”那是一小片指甲。

      陈澄用小镊子轻轻一夹,泛白的甲片边缘参差,其间还沾染着些许褐色颗粒。

      “他跑不掉了!”陈澄满目欣喜。如果甲片和何双对比一致,那么齐昊就是真凶的可能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如果再找到凶器,齐昊在劫难逃!

      秦岩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只在他肩上拍拍:“先去交给曾法医。”说着就先走了出去。

      陈澄紧跟着秦岩走出审讯室,只听秦岩同一直守在隔壁的佛果儿交代:“去联系研究所,准备给齐昊做个精神鉴定吧。”

      陈澄的心,嘡地一声,沉落谷底。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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