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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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风】
罗晓的那句‘是你’轻到近乎哄逗，但语气又格外真诚，再加上环境的烘托，本能成为最容易打动人心的时刻，偏偏惊了江归然短暂的美梦。
江归然触电一样侧身，退到离罗晓很远的地方，眼前带着淡淡香味的黑暗变成了白色的光和影，一闪即逝，不留痕迹。
“罗总，自重。”江归然说完紧抿着嘴唇，整个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
罗晓的笑僵了一瞬，定定地望着江归然，手还保持着捂住她的眼睛姿势。
江归然远远地站在树下，身后是盛开的樱花。
粉色花瓣随着风，风里的女人明明面无表情，罗晓却依然觉得‘美还是她’。
罗晓垂下手，低头笑了笑，淡淡的，隐约能看出苦涩味道。
沉默让飞花都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罗晓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怎么还没下班？”
语气很随意，不见被躲的尴尬，也没有领导天生的优越感。
江归然盯着地上一朵完整的樱花，还是那副恭敬谦卑的态度，“打扫完就走了。”
“嗯。”罗晓动了下脚，本意是变换规正的站姿，让自己看起来更随和一点，落在江归然眼里却成了她想伺机靠近。
这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一下子勾起了江归然心里最深的防备。
江归然猛地后退，身体狠狠撞在树干上，尤带晨雾的花瓣挣脱枝叶的挽留，从枝头缓缓飘落，如梦似幻。
一朵花落在肩头。
香很淡，亦短暂。
罗晓攥紧手，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平静地说：“上班时间之前把这里扫干净，不要影响大家的工作状态。”
江归然站直身体，毕恭毕敬地回答，“好。”
罗晓眉毛一动，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的她于江归然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说的越多越招人烦。
见罗晓没别的交代，江归然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扫把，旁若无人地继续扫地。
罗晓站在树下静静地看她。
不多时，罗晓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站哪儿，江归然扫哪儿，当然，这只是她多心，可就是莫名觉得自己很碍事。
重点，她刚保养过的鞋子快被灰尘包围了……
罗晓强忍着暴躁，一路往后躲。
鞋尖马上要磕在石板路上时，罗晓几乎是蹦着躲到了一边，嘴里还哼哼唧唧个不停。
江归然对罗晓哼唧的内容自然没什么兴趣，但看路时偶尔也会不小心看到她的动作，怪......可爱的。
这个念头在江归然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完全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只当可爱是大多数女人的天性，即使进了办公楼就是高高在上的大领导的罗晓也免不了俗，可事实上，这些不经意的瞬间往往就是某些交集的开始。
越是不经意的，越容易沉沦。
没了人骚扰，江归然很快将花瓣扫完。
花瓣装了满满一袋子，层层叠叠，淡粉中间夹着几片翠绿树叶。
江归然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扫把，客气地说：“罗总，我下班了，不打扰您了。”
罗晓还执着于鞋子，听言抬头，挽留脱口而出，“等一下。”
江归然，“您还有什么吩咐？”
罗晓语塞，她刚才那纯属条件发射，哪儿来什么吩咐。
江归然也不着急，规规矩矩地站着等罗晓下命令。
僵持了一会儿，罗晓望着江归然的目光渐深，“江归然，你为什么给我送那些东西？”
江归然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下。
罗晓的话虽然没头没尾，可她还是很快明白这话指的是什么，理由……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大概只为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同病相怜。
这话说出来太可笑了。
罗晓上前一步，逼近沉默的江归然，“说。”
江归然下意识后退。
有前一次的经验在，这回江归然刚一动就被罗晓紧紧抓住了手腕。
江归然转了下手腕想要挣脱，罗晓早有防备。
挣扎间，江归然一脚踩空，身体惯性朝后倒，罗晓一时没拉住，也跟着往她的方向走。
咚一声沉闷的撞击后，江归然靠在了树上，罗晓靠在了她怀里，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她们头顶白净的天变成了淡淡的粉，飞花漫天，淡香萦绕。
朝霞穿过云雾洒下来，照亮了江归然瞳孔深处完整的罗晓——皮肤细腻，妆容精致，意气风发，处变不惊，所有能描述成功女性的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她不再是那个时时受人欺辱的小女孩，有能力站在云端俯瞰万物，可云端没有那个会把她放进眼里的江归然。
罗晓靠在江归然怀里，隔着缓缓飘落的花瓣望进她眼底的自己。
然后不经意地发现，那些被她藏于心底的惦记历久弥新，而她惦记的对象对此一无所知。
“江归然，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话是罗晓问自己的，其中滋味是苦是酸只有她自己知道，从江归然的视角看过去，不过是一个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发呆。
飞花落尽，没了遮挡，江归然的目光朝后躲了躲，尽好自己的本分，“罗总，您没事吧？”
罗晓眼底流露的私有情绪在一瞬间收拢消失，抬手按着江归然的肩膀站好，摇了摇头，“没事。”
江归然往旁边侧了一步，避免和罗晓面对面的处境，然后尽职尽责地拿起扫帚把这一处也扫了扫。
罗晓后退到石板路上站着，没离开，也没再说话，晦涩难明的目光始终跟着江归然移动。
处理好这里，江归然站在离罗晓几步远的地方说：“罗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班了。”
罗晓心里有千言万语，表现出来不过不过一句平静的官腔，“好好干，中科以后的安全就靠你了。”
江归然微微颔首，“应该的，不过，不是靠我一个人，而是整个保安部。守护，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
江归然说话的调调很缓，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可落到听的人耳中，却好像一句庄严的宣誓。
这辈子，只要她开了这个口，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守住它，不顾一切。
此刻的江归然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她有目标，有信念，更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罗晓看着，心里的郁结慢慢就散了，一瞬间，晴空万里。
罗晓瞥了眼江归然手里的袋子，心想，“她的春天来了，她家黄瓜却连对象的毛都没摸过，她这个当妈的有必要给它搭建一个粉嫩花房，让它对花发情聊以慰藉。”
“你直接下班吧，东西给我。”罗晓忽然说道。
江归然第一反应是拒绝，想了下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况且，看领导的表情，兴致好像很高。
于是，江归然将扫把放在了罗晓肩头，“谢谢罗总。”
罗晓侧过头，目光顺着扫把头扫到了扫把尾……
不远处，江归然打了卡，拎着一袋花扬长而去。
罗晓望着江归然渐渐消失的背影，恍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的问题她还没有给出答案。
固执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罗晓笑了出来，“呵，如果陌生，哪儿来的突然关心？”
罗晓拢了拢垂顺的发丝，扛着扫帚在林间穿梭，笑容映着晨光，眼前的世界慢慢明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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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中科，江归然去了一趟医院。
又一个月了，今天是续费的日子，还好中科每月15号发当月工资，她才不至于为钱犯愁。
续完费，江归然去住院部停了一会儿，依旧没进门，听到病房里的笑声时捏捏拎在手里的外套转身离开。
医院门前的江陵路南北向，最南是她的住处，一间房一个人，最北是她长大的地方，现在只有母亲一个人在。
距离她上次回去，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
江归然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心里越来越空。
恍惚间，江归然听到了熟悉的备忘闹铃声，“回家，回家......”
江归然自己的声音，一直重复。
江归然紧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平静。
江归然拿出手机，按掉备忘闹钟，又打开手机银行APP给一个历史账户转了2000块，之后拨出了备注为妈的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苍老又激动的女声通过电流传进了江归然耳中，“然然啊？是不是然然？”
江归然早已经适应麻木生活的心忽然软了，久未合眼的干涩双眸一片模糊，明明没有遭到任何束缚的脖间也渐渐涨了，痛了，一开口，声音哑得难以辨认，“妈，是我。”
江母太久没接到江归然的电话，确认是自己女儿后，攒了一肚子的话说得停不下来，“然然，你最近工作忙不忙？妈听人说，你们那个金凤酒店是什么世界五百强？你在这么大的公司做经理压力肯定很大，以后就别给妈打钱了，妈自己能挣，你呀，是个女孩子，女孩子爱美，你留着钱多给自己买些裙子，口红……”
江母的嘱咐还在继续，江归然却已经听不进去。
她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脑子里回忆着以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
很久远的画面，一旦回忆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然然？你还再听吗？”得不到回应，江母询问。
江归然眨了眼下，立刻回答，“在，妈，我在。”
低头时，江归然看到了青石砖上两个深色的圆点。
她忽然开始相信，没有风，沙也会眯眼。
这不是哭，是城市太孤独，想找人和它一起分担寂寞。
江归然直起腰背，微仰起头，倨傲神色容不得一点脆弱，“妈，您放心，我换工作了，新公司比金凤还大，工资也涨了很多，钱够花，您听我的话，把餐馆关了，以后我养您。”
谎言张口就来。
世界五百强公司的经理？
涨工资？钱够花？
江归然只是说说就觉得可笑，可这些笑话组合在一起才能成为让母亲放心的理由，她不介意让自己当个笑话。
“哈哈哈。”江母笑得欣慰，一开口声音里带了点嗔怪，“不用，妈现在还能干，过几年再让你养。”
江归然知道母亲要强，遂不再继续劝说，只是小心地叮嘱，“那您别太辛苦，我们不差这些辛苦钱。”
“好，好。”江母一口答应，转而又开始询问江归然的近况，那是一个母亲对子女最真实的关心。
江归然安静地听着，偶尔回话。
说到最后，江母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然然，你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了吧？”
江归然眸子一震，攥紧了手机，“嗯，最近来了新项目，很忙，等过了这阵我就回去看您。”
“哎！好！妈等你！”江母激动，“那你先忙，妈不打扰你了。”
江归然，“……好。”
结束通话，江归然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
三年前离开家的时候，她答应过母亲，从今往后日子好，钱够花，不为生活发愁，可她好像食言了。
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开始在这座城市里活跃时，江归然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哥，你那里最近缺人不？”
“嗯，手头有点紧。”
“没办法，一家子要养，您给个面子？”
“行，我今晚就过去。”
“谢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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