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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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风】
公交车一路向南，到达终点的前一站，一个高瘦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那是下班回家的江归然。
罗晓放慢车速，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江归然下车后进了路对面的小巷，巷口太窄，车开不进去，罗晓只得将车子停在路边，徒步跟了进去。
罗晓无意窥探江归然的私生活，她只是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处境才会让江归然连吃都那样‘寒酸’。
这确是私心，是一个惦记了她十几年的女人，迫切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是悲是喜的私心，所以，明知逾矩，罗晓还是做了。
巷子很挤，两边都是破旧的筒子楼。
临近晚饭，老人们坐在门口闲聊，小孩三三两两地在巷子里追逐打闹，环境很嘈杂，但生活气很浓。
罗晓出入高档场所的时间太久，几乎忘了普通人的生活原来如此简单朴素，而一身定制衣物的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哈哈哈，来追我啊！追上糖葫芦就还给你！”前方一个稍大的女孩抢了人小姑娘的糖葫芦就跑。
小姑娘跟在后面追，急得脸颊通红。
罗晓远远看着，忘了走路。
这个画面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不同的是，她们是在打闹，而她，在被欺负。
砰一声，只顾回头逗人小姑娘的女孩撞在了罗晓身上，已经有些化掉的糖黏在她的衣服上，留下好几个难看的红印。
女孩知道自己闯了祸，举着糖葫芦一动不敢动。
跟在后面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加快步子跑过来挡在女孩面前，仰着头，天真的眼睛里明明闪着怯懦的光却比谁都勇敢，“阿姨，对不起，您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洗好不好？我会洗衣服，妈妈说我洗得可干净了，一定不会留下印子的。”
罗晓怔然。
透过这个小姑娘，罗晓看到了小时候的江归然。
她也这样帮过自己。
那时，罗晓为了躲避同学的追赶，不小心撞到一位女士，弄脏了她的裙子。
她很凶地拉着罗晓的手，让她回家问父母要钱赔偿。
罗晓非常害怕，但细细的胳膊被扯得发红也不敢哭，因为家里没人可以给她钱。
僵持的时候，被众星拱月着走出校门的江归然过来帮了她，也是和现在一样，挡在她面前和那位女士道歉。
后来，她还帮她揉了手腕，一直揉，揉到手腕上的红印慢慢淡去。
那时候的罗晓不是公主，江归然却是真正的骑士。
她的勇敢是小小的罗晓每个夜晚唯一的笑脸，而她，从不敢正视那双永远阳光的眼。
小时候的罗晓自卑到连说话都觉得是种打扰……
“阿姨。”得不到回应，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罗晓。
罗晓蹲下来，笑着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颊，“你的道歉阿姨接受了，衣服嘛，你回答阿姨几个问题，阿姨就不让你洗了。”
小姑娘回头看了眼还在发愣的女孩，崛强而坚定地点头，“好。”
罗晓侧身，望着她身后的女孩问，“你觉得她坏吗？”
小女孩立刻点头，“可坏了，她老抢我的零食吃。”
“那阿姨替你骂他好不好？”
小姑娘犹豫，“能不能不骂？除了喜欢抢我零食，她还经常给我讲作业，背书包，还帮我打那些坏男生，每天......”
说到一半，小姑娘忽然凑到罗晓耳朵边，用手挡着嘴，悄声说：“她每天早上都偷偷藏着鸡蛋给我吃，所以，阿姨你不要骂她好不好？”
罗晓笑了，迎着夕阳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好，不骂，那你也要答应阿姨，不管以后会不会分开，都一定要一直记得她的样子，一眼认出她。”
小姑娘后退一步牵起女孩的手，坚定地点头，“嗯！”
如同从前的罗晓，对着江归然的背影坚定地说：“明年开学我等你。”
这一等，遥遥无期。
小插曲结束，罗晓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心绪变了，失而复得的执念深了。
穿过巷子是一个开阔的村落，墙壁上随处可见‘拆’的字样，看样子应该是还没被政府强制拆除的城中村。
罗晓落后了一会儿，刚一出来没看到江归然，只好惯性顺着右手方向往前找，索性她运气不错，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蹲在地摊前挑东西的江归然。
江归然在买丝袜，两块钱一把的那种，舒适感不能保证，更不要说美感，但这似乎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知足常乐，随遇而安。
落身于此的江归然会笑，会主动寒暄，活得紧张却无比真实。
罗晓捏了捏手腕，将腕间昂贵的手表摘下来放进了口袋。
买完丝袜，江归然又去菜市场买了一堆青菜，没在菜摊买，而是绕到出口，找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将她筐子里早已经焉掉的青菜全部买完。
两人似乎很熟，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会儿，江归然才起身离开。
罗晓站在路对面不敢靠近，见她转身条件反射地躲到了一旁的小吃摊后面，好巧不巧踩到了一个正在吃东西的彪形大汉。
对方破口大骂，看到罗晓的穿着打扮和长相后变成了猥琐地调戏，“美女，你明明踩了哥的脚，可哥怎么觉得心痛呢？来，你摸摸。”
男人说着就要拉罗晓的手。
罗晓快速后退躲开，冷冷地看着男人，“别动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摔了筷子，“我今儿还非动不可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让我怎么兜着走！”
男人站起来，满脸凶相。
罗晓笑着，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丝毫不见紧张。
就在她准备好好给这男人一个教训时，同桌一个年轻小伙忽然走过来低声说：“哥，这个点片警还在附近巡逻，咱别惹事了吧。”
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小伙子当即就被打的嘴角出了血，但还是不停陪着笑，让他大人有大量放罗晓一马。
罗晓沉默地看着，对这个小伙子讨厌不起来，即使他们是一路人。
因着男人对警察的顾忌，罗晓踩他的事最终不了了之，男人对着地啐了一口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罗晓这才忽然想起江归然，急忙转身往刚才的方向看过去，原地只有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老奶奶，哪儿还有江归然的影子。
罗晓快步走过去，蹲到老奶奶跟前，礼貌地问，“老人家，刚才和您买菜那个女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老奶奶年纪虽然大，但心里明白，一看罗晓就不是这里的人，遂警惕地问，“你认识小江？”
罗晓点头，“嗯，我们是同事。”
“真的？”老奶奶狐疑，“我看你这身衣服挺贵的吧，那你们公司工资应该很高？”
罗晓想了下再次点头。
她养人向来不吝啬，工资，奖金，福利一样不少，中科几年前的工资就已经高出了同行许多，现在还用工资高形容着实委婉了些。
罗晓一点头，老奶奶的疑惑更深，“那小江怎么还住东头？”
罗晓不明白，“东头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老奶奶叹了口气，边收拾东西边摇头，“东头环境差，地痞流氓住了不少，警察天天巡逻都不顶事，隔段时间就得闹桩案子出来，小江看着也就二十来岁一小姑娘，愣是在那儿一住好几年，我一提让她搬出来，她就笑笑说东头房租便宜，其实换到西头也就多三四百块的事，能便宜到哪儿去？可看她经常照顾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的生意，又不像为那几百块钱发愁的人，哎，也不知道她是真穷还是怎么的，说不明白。”
老奶奶说话很随意，没什么逻辑，但罗晓还是从中听出了重点。
这些重点让她无法冷静。
罗晓垂着眼，不让谁看到她的表情，“老人家，江归然，就您说的小江在这里住几年了？”
老奶奶，“具体记不大清楚，三年肯定是有了。”
罗晓的表情淡了，“她家人呢？也住这里？”
“家人？”老奶奶诧异，“小江还有家人啊？我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也没见谁来找过她。”
“三年一次也没有过？”
“没有。”老奶奶非常确定，“逢年过节的，小江也几乎都在这里，从来没人找过她。”
“……”
沉默了一会儿，罗晓帮老奶奶收拾好东西，道谢离开。
走出没几步，老奶奶忽然叫住她，回忆道，“好像有个小姑娘来找过小江。”
“小姑娘？”罗晓蹙眉，“什么样的小姑娘？”
“和你一样，也穿这种很贵的衣服，长头发，高高瘦瘦的，爱笑。”老奶奶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哎呀，我这不太会说话，描述不清楚，反正挺好看一小姑娘。”
罗晓点点头，再次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您。”
老奶奶摆摆手，“客气什么，你和小江是同事，以后多关照关照她，这姑娘啊，心肠好，就是不太喜欢说话。”
“嗯，我记住了。”
“行，那我先走了，你要找小江的话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到头，然后找人问问就知道具体位置了，那里的人都知道她。”
“好。”
说完，老奶奶背着筐子离开。
身体还没完全转过去，又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看着罗晓的眼睛说：“对了，小江每次见那个姑娘都会笑，她很喜欢那个姑娘。”
日暮来得突然。
罗晓背对残阳，踩着被拉长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向来时的路，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老奶奶那句带着欣慰的‘她很喜欢那个姑娘’。
罗晓想得太投入，以至于再次遇到那个撞过她的小女孩时完全没有发现，更没有听到她和身边的小姑娘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然然姐让我和你道歉，她说不可以欺负喜欢的人，要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就算她老躲着自己也没有关系。”
“我没有躲你呀。”
“这是然然姐说的，我没说，然然姐还说，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到，不可以中途变卦，就算很难很难也不可以变卦哦。”
“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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