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他》图吹

6、第 6 章

　　下班高峰，足足半个小时，她才到雨石巷。
　　巷子里人来人往，有老人在路边摆着小摊，卖些水果和蔬菜，有行人提着刚买的菜脚步匆匆，三五成群的学生嬉笑打闹，还有人晚饭后牵着狗出来遛弯。
　　两边的铺子都开着，这条巷子的商铺大多是些杂货铺和小超市，深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一切静谧又美好。
　　叶亭将电动车停在巷口，有些踌躇。
　　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陈记”。店里生意看起来很好，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女服务员端着盘子走来走去。这次她还发现门口居然养了盆仙人掌，仙人掌小小的，泛着绿意。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去。
　　理智告诉她，她不过是完成欧阳老师的任务，说完就走。做决定的不是她，她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何况，她和陈越不过只有几面的交情，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但她又有些不忍。这一丝不忍，她也想不清是为什么。
　　她捏了捏手中的钥匙，明天找个借口，推了这个事吧。
　　只是叶亭没想到，晚上陈越会打电话过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备课，“喂，是叶老师么我是陈越。”
　　“陈越，我是叶亭。”
　　那边默了一下，随后她听到一阵轻笑。
　　“好巧，叶亭。”
　　“是啊，好巧。”
　　大概七点多的时候，桐桐的班主任欧阳老师打电话给他，做家访的后续调查。
　　陈越有些懵，继而追问。
　　欧阳老师说是他的朋友叶老师。
　　他就更懵了。
　　最后欧阳老师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
　　他打过去，没想到是叶亭。
　　两人沉默了一阵。陈越首先开口，“叶老师，现在有空吗？”
　　他们约在“陈记”见面。
　　电动车电量不足，叶亭坐地铁过去。
　　“陈记”门口，远远地就见到一个影子。指间闪着红点，似乎等待多时。
　　没想到他会抽烟。
　　见了叶亭过来，陈越眉毛轻轻一挑，扬起一个笑容，随即掐灭了香烟。
　　“好久不见，叶亭。”
　　二十多天不见，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点。他穿着一件T恤衫和牛仔裤，站着的时候一条腿曲着，整个人显得有些随意。
　　两个人打完招呼，陈越从巷子后面开出一辆面包车。
　　叶亭坐进副驾，面包车看着不旧，前面放了一包纸巾，车上方挂着一个平安符。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车子缓缓开动。
　　“这么晚了饭店的客人还很多。”叶亭没话找话。
　　“这还得谢谢你们，自从你们上次来这排节目后生意确实有所改善。”
　　陈越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过二十多天，她就摇身一变从记者变成了陈桐的老师。这令她松了口气。
　　几分钟后，车子开进一片小区。
　　叶亭知道这儿，天和小区。本来，这片也被政府划为拆迁的区域。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直到一栋老楼前。
　　楼前有两棵桂花树，车就停在那儿。
　　叶亭拿起包下了车。
　　楼下有几个老人在聊天，其中一个大娘见了陈越，说：“呀，小陈，带姑娘回来啊？”
　　她话一落，叶亭蓦得觉得脸有些发烫，垂下头。
　　余光瞥到陈越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他带了点笑意说：“孙阿姨，你别开玩笑了，这是桐桐的英语老师。”
　　哪知大娘不知是不是有点耳背，只听到后半句：“老师啊，老师好哇，文化人。”
　　旁边的大爷扯了扯她：“人小陈说她是桐桐的老师！”
　　陈越摇了摇头，带她到楼梯口，“你别介意，他们是我邻居，没有恶意。”
　　叶亭没有听见，他又加大音量说了一遍，叶亭惊了一下，木木地说：“没事，我不介意。”

　　陈越家在三楼，三楼一共两户人家，他家在左边。
　　他开了门，打开客厅的灯，对叶亭说不用换鞋。
　　客厅有一张黑色的沙发，和红漆的茶几，上面有一个烟灰缸，几袋零食和开了的饮料。陈越将食物捡走，然后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稍等，我去叫桐桐。”
　　叶亭点了点头，然后趁着机会环顾了下他家。
　　空间不大，但很干净。
　　靠近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冰箱，叶亭估计厨房就在那。
　　沙发前有一台电视机，旁边是饮水机。
　　左边是阳台，上面晾着几件衣服，男人的，女孩的。
　　还有一排的仙人掌和仙人球。
　　整体很简单，但该有的都有。
　　叶亭觉得这很像他的风格。
　　过了会儿，她听到关门的声音，陈桐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
　　叶亭一个“陈”字刚出喉咙，陈桐就大声说：“怎么是你，我不要见你！”说完这一句，她就挣脱陈越的手跑回去，听到“砰”的一声响。
　　叶亭差点就忘了此行的目的。
　　“对不起，她……”陈越坐在沙发上，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叶亭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一点她的情况。”
　　沉默一会儿，叶亭问：“她这是心理疾病吗？”
　　陈越点了点头，说：“小时候受过刺激留下的后遗症。”
　　“都有些什么症状？”
　　“经常情绪失控，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或者嚎啕大哭。有时候稍微好点就闷着，一句话不说。”
　　“是不是听着不是什么大问题？”陈越说，“这种病，不适合在人多的环境里。”
　　叶亭：“看过医生吗？”
　　“看过，医生说这个得靠她自己和时间。”
　　叶亭：“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对陈桐未来的打算。”
　　陈越曲起一条腿，右手习惯性地掏进裤子口袋，忽然顿了顿，看向叶亭：“介意我抽支烟么？”
　　叶亭摇了摇头。
　　他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左手手指在底部弹了一下，烟头弹出，他用嘴含住。右手拇指摩擦打火机的滚轮，然后“啪”地一声，打出明亮的火焰。
　　陈越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也没什么打算，算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前我想她这病总能好 ，只要治好了就完事。后来治的时间久了，我就想着让她好好念完这几年的书。”
　　“她这个情况，不一定能考上高中。”
　　陈越点了下头：“所以我想让她上个专科，有个一技之长。”
　　陈越语气一直很平静，他坐在沙发靠里的位置，半边脸被打上阴影，一条腿伸着，一条腿曲着，夹着烟的手垂在一侧，除了第一口，没见他抬起过。
　　叶亭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管他是故作平静还是真的已经看开，很多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难感同身受。
　　“其实我知道欧阳老师叫你来的目的。”过了会儿，他又说。
　　叶亭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谁知道他居然淡淡地笑了：“别紧张。”
　　“那……陈桐什么时候回学校？”
　　陈越看了眼叶亭，眼里有些许惊讶。
　　“她才这么点大，能干什么？初中都念不下去也不见得能念中专吧？”叶亭说，“更何况，初中的管理总是要好些。”
　　陈越语气有些古怪：“我以为你是来当说客的。”
　　叶亭笑了下：“我原也这么以为。”
　　她只是一个任课老师，做好分内的事，服从学校的安排，至于其他，与她没有关系。她没有资格干涉别人的选择。
　　“最近她的情绪好了很多，估计就这两天吧。”他回答刚刚的问题。
　　叶亭点点头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吧，这一块不好打车。”他站起身，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楼下的老人已经散了，叶亭坐上副驾，陈越沿着来时的路，将车缓缓驶出小区。
　　“你家在哪？”
　　“文庭西园。”
　　叶亭报了地名后就将头转向车外。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天空闪着点点繁星。直到开出这片，五颜六色的灯光闪耀，又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到小区口，叶亭让陈越将他放下。
　　“谢谢，你回去吧。”
　　叶亭向他道了谢，陈越没有回她。
　　她缓缓往前走，直到她快上楼，才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