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童话诗》棠梨点灯火

7、第 7 章

　　距花灯节已过去几日了，艳炟和樱空释的关系比以前要和缓不少，樱空释来她这儿走动的频率也多了起来。

　　瓷壶中正煮着沸腾的茶，细小气泡在壶中冒起咕噜咕噜的轻响，溢出的茶香清甜跃上鼻翼。
　　红玉珠珰，缦纱罗绮挽迤，素手执柄，翠钿晶莹，摇而流晃细链花坠，佳人低眉慢煮茶，美胜人间泼墨画。

　　“你决定好了吗？”她将茶勺轻轻搁在碟边，抬眼看向对面那位把话说得云淡风轻的人。
　　他呷了一口酒，缓缓道：“依你所说的，如果会影响我的灵力，那我就必须这么做。”
　　樱空释最近也确实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只怕艳炟说的是真的。

　　她垂下眸子，抿了抿唇。

　　艳炟的记忆在慢慢恢复，一旦樱空释沉睡休眠，那么她就可以毫无阻碍的拆散卡索和梨落的转世，而艳炟与樱空释之间的记忆也能为她所用。
　　想到这，她挑了挑眉，展开一抹笑应道：“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他点点头，后轻轻叹气。
　　“在我休眠这段时间，我哥和梨落的转世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你只要好好应付赤凝莲就可以了。”佳人一笑，眸中似有水光微闪。

　　樱空释默了默，手想抬起却最终没有动作，只握了握藏在桌底的拳头。
　　“谢谢你了，艳炟。”
　　“说什么谢谢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反正这条命也是你给的。”

　　樱空释没接过话，指尖沿酒杯边缘摩挲着，表情莫测，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她端起小巧的茶杯品茗回味，腾云缭绕的薄薄雾气掩去悄悄弯起的嘴角。

　　呀，找到了——
　　他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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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入秋，花叶开始枯萎泛黄，挂在稍疏的枝干上，迎着微凉的风摇摇欲坠。
　　一处幽暗的石室，冰棺寒气外散，靠近一些便都能感受到阵阵寒意。
　　冰色棺盖稍透，模模糊糊映出棺内的影子。

　　“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
　　缓缓推开棺盖，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张沉静俊美的睡颜。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他昔年的影子。
　　“霰雪……”她轻喃着，声音悄不可闻。
　　她伸出手，却在半路停了下来。

　　——不是他。

　　樱空释没有他的记忆，也不是记忆中那个会对她展颜而笑的朋友。
　　罢了，这只不过是他的转世……
　　红唇勾起，唇缝中溢出低低的笑声。
　　是她糊涂了，竟一时被这种无用的事笼罩了思绪，简直可笑。

　　她毫不留情地阖上棺盖，慢慢收回手。
　　“为了赤凝莲能顺利花开，不惜拆散他们，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刚要转身，她想起什么似得，歪了歪头补充道：“哦，是你的艳炟才对。”
　　“还特地到火族的无间空间去复活她，看来她在你心里的分量不轻啊。”红衣佳人挑了挑眉，瞥了冰棺一眼。

　　“这么疼惜你的艳炟，大抵是不会怪她了吧，反正这也是在给你续命。”
　　但你注定要为我卖命了。
　　只留下意味深长的轻笑，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强者，不需要这种脆弱到一击必倒的感情。
　　毕竟无论是人、还是神，一旦有了软肋就像有一把刀顶在后背，稍不注意，利刃便会狠狠地穿心而过。

　　石室中最后一丝光线泯然于门缝间，唯有那座冰棺散发出莹莹幽光，仿若孤独遗世的宝石。

　　当樱空释感受到胸口的波动而睁眼醒来时，发现冰棺被赤色结界包裹着，棺盖不知所踪。
　　他坐起身，便看见艳炟支着手臂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睡着了。
　　是在……等他吗……？

　　心里某一小处柔软被轻轻触动，似有欣喜，似有满足。

　　一手挥散结界，起身自冰棺中出来缓步到她面前，不出声地注意着许久未见的她。
　　本应盖在身上的狐裘不知何时滑落在腰间，艳炟无意识地动了动，并未发现心上人已经醒了，正站在自己面前。
　　樱空释抬手捻起狐裘又轻轻往上提了提，盖实了身子。

　　他靠近了些，细细端详着她的睡颜，他似乎已经很久未见她这么安静的时候了，安静得仿佛就这么永世安睡下去。
　　觉着她最近或许有些疲惫了，眼底浮现出淡淡的黑眼圈，眉头略紧锁，艳色唇瓣微张，吐息出温热的呼吸。

　　他不禁想，他不在时，她是不是受了什么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了，是不是疲于照看哥跟梨落了……
　　脑子中闪过无数猜测想法，却在心里不住泛起了心疼。

　　人呐，只要把喜欢的人放在心尖上，就连呼吸漏了一拍都觉得要天是要塌了。
　　他倾身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抚平她的烦恼。

　　可艳炟却刹那睁开了她的红瞳，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什么时候醒来的？”
　　“刚刚。”他泰然自若地收回手直起身子。
　　“那——”

　　他抢在她面前解释道：“我见这狐皮掉地上了，就帮你盖上了。”
　　却不想艳炟站了起来上前一步：“下一句你是不是又要说……”
　　她伸手为他整了整衣襟，眼皮子一抬。

　　“别着凉了。”

　　樱空释少见地眼神飘忽几圈，嗯了一声，心下暗起调侃的心思。
　　“那我猜你下一句又要说，火族的神怎么可能怕着凉呢，是吧？”
　　艳炟半阖眼帘，饶不住开始思索樱空释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她重新披好狐裘，轻声道：“行了，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回房里——”
　　气氛正谐和，樱空释却脸色突变，转眼便闪身不见，唯留几分冰色光缕渐逝于空气中。

　　艳炟默立在原地，阴影隐去了她的神情。

　　“他醒来与你相处不过短暂几时，你却守了他七日，值吗？”
　　“……”
　　她嗫嚅着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话。

　　“因为是他。”
　　所以值得。

　　识海中的声音安静下来。
　　真傻，傻得可爱。
　　愿意给予这具身躯的半主导权换取七日相守，该说她什么好呢？

　　嘛，毕竟是被她所遗弃的，倒是像极了她昔日的那般模样。
　　而这世的他，也依旧很温柔，用心到她作为旁观者都生起了嫉妒。

　　那又如何，偏偏就不告诉她。

　　另一方两情断绝，生死离别。
　　七世梦魇，始于寸声悲戚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