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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8 章 ...

  •   月色下,忽听得一阵悠悠琴音自远处飘来,琴音婉转,如歌如泣。宾客们心中诧异,反正席面未开,一时无聊听听也就无妨。
      男宾与女宾虽分庭而坐,视野却是一样开阔。
      “是渔樵问答,”齐含悄声对刘氏问:“母亲,父亲不是说不曾安排助兴歌舞吗?”
      刘氏心中诧异,看着那河面上缓缓驶来的画舫,蹙起眉头。在场的不只有淮安的女眷,还有几位楚州官眷。他们家大人的官阶比齐书敏高,派头自然也是各有千秋。
      只见几位穿着交领裙裾的夫人们相互寒暄,她们手里执着一把团扇,嘴角勾着一抹不屑地笑意,交头接耳似说着什么趣事。
      刘氏只觉得尴尬。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足以与素昧谋面诰命夫人寒暄闲话的,今日不过是尽点地主之谊,全了淮安的场面而已。
      “齐夫人,听闻齐大人向来修身养性,不想还有几分嵇康风流,倒让我们几个开了眼。”
      说完,就听见有人低声窃笑。
      淮安本就不大,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夫人们,哪里会把她一个县令之妻放在眼里。她们肯来,那也是贵脚踏贱地,说起话来自然也不会客气的。
      刘氏只尴尬地一笑,并不接话。
      待转过头,她略带薄怒地横了一眼身边的嬷嬷,便看见那嬷嬷匆匆出去打听消息了。
      齐含看着这些眼睛长头顶上的夫人们,翻了个白眼,对刘氏说:“可惜表姐病了,她若是来了,我看她们几个还敢作妖!”
      刘氏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事。
      “哟,快看,那画舫来了,船头上那坐着的必然是抚琴的美人了。”一位眼尖的官夫人指着河岸上那朦胧的光,带了些探寻地意味说道:“看那身形,倒是年纪不大,可惜了这小小年纪,就沦落风尘了。”
      “咦?”齐含好奇地打量那画舫上的人,越看越不敢置信,这琴伎的容貌身段,竟像极了一位旧友:“白鹭?”
      “齐姑娘认得那位画舫小姐?”一位夫人含笑问道。
      刘氏自然也认出来了那人的身份,惊异之余捏住齐含的手,瞪了她一眼。这白家姑娘不要脸,可别带累了她的女儿。她的五丫头眼下正是议亲的要紧关头,可不能被这些无聊人给坏了名声。
      “夫人们说笑了,五丫头自幼养在深闺,哪里能认识什么琴伎。这丫头眼神差,看谁都以为是相熟之人。咱们府上曾也请过琴师来教导,这美人的身段的确与当日的琴师有些相似。”
      官夫人们含笑着交换了几下眼神,倒也没有过分为难她一个小姑娘。本朝历来重视少女的名声,这位齐姑娘还没许人家,曲意逢迎拜高踩低都是兴致使然,但也没恶毒到要去败坏一个素未相识的女孩名声。一来显得没品有辱身份,二来这好歹也是淮安地界,不看僧面看佛面,东宫在前面坐着,若是闹到了太子跟前,谁都没好果子吃。
      如今正是他们各家大人急着表忠心的时候,后院失火,若是惹得大人不喜,一纸休书也不是没可能。
      都是聪明人,权衡利弊,要懂得见好就收。
      刘氏见各位夫人都没兴致再谈这件事,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忽然见身边的嬷嬷折返回来了。
      她寻了个由头,带着齐含悄悄去了暗处。
      “大人怎么说?”刘氏着急地问。
      “回夫人,大人说今日的席面都是师爷的主意,先前他也不知情。大人说,他只当师爷只是请了琴师从旁助兴,可并不知道他有意让白姑娘露脸。”
      “这个师爷!”刘氏一时愤恨伤心,白鹭因是师爷的女儿,从前到了年节,她总是担心师爷一家冷清,时常接来府里一同过年过节。白鹭这孩子有才情,容貌又不错,这次齐含议亲,她也几度替这位师爷的女儿留意着,没想到她这虎狼之心的亲生父亲,这般作践她。
      “母亲,阿鹭她……”
      “白姑娘今日踏上这画舫,就没有了回头路。淮安是再没有好人家愿意要她的,谁家也不愿意找一个不成体统的女孩做妇的。”
      齐含闻言眼眶都红了,忙说:“那找不到好人家,寻个一般人家,低就……”
      “低就也不会有人要她的!”刘氏压住胸口的气闷,缓了缓气息,说:“她未出阁就抛头露面,还自甘堕落学那不入流的琴伎献艺,早已断了自己的后路。再者说,她是愿意低就的人吗?”
      “那……阿鹭她……”
      刘氏朝那画舫上精心打扮的人看了看,叹了口气:“而今,只能祈祷那贵人能看得上她了。”
      她拉近了女儿的手腕,暗暗发誓,自己的女儿是绝不会给人做妾的,便是那天王老子来求,她也绝不会答应。
      母女两个相互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平静地回到席面上。
      这边女眷们相互寒暄,那边的男宾也是各怀心事。
      太子兴趣缺缺,先前那昏黄唯美的画舫接近时,他也生出几分探究来,待看仔细了那船上的女子,他也没有多惊艳,便笑着说:“良辰美景,淮安府费心了。”
      齐书敏皮笑肉不笑,躬身谢恩作揖。
      师爷见太子似乎并不怎么中意自己的女儿,脸色一白,连忙问道:“殿下可有什么其他想听的,吟诗作赋,小女皆懂些皮毛。”
      这一句,让在场的官员都愣住了。
      空气里诡异地安静,坐下宾客们神色扫过师爷落到了齐书敏身上。这齐大人不是最爱护手下官员的吗,怎么会允许师爷的女儿做这等事。
      下面的人失误,上司就得背着锅,哪怕这件事并不是自己干的。
      “齐大人,果真如此?”
      “下官无能,不能约束县吏,请殿下降罪。”齐书敏不敢再坐着,直接站到了中间,双眼只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太子看向苏遣,见苏遣朝他点头,便说:“事出突然,既然你事先也不知情,此事暂且作罢,下不为例。”
      齐书敏战战兢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时,他还伸出手,用袖口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珠,这个师爷,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用了。
      “既然是待字闺中,这般抛头露面其实不妥,把白姑娘请上来吧。”
      太子说的将白姑娘请上来,自然不是请她去女宾那处了。赵元顷爱美人,却也不是来者不拒的,纯粹是不想让淮安府面上难堪罢了。他这东宫,什么美人没有,燕环肥瘦各有千秋,犯不着去采路边的野花。
      白鹭迎着众人的眼光,施施然上前行礼。
      没人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穿着一袭明艳动人的衣裳,不顾体统甘愿被陌生男子评头论足。
      她低着头站在中间,等着太子发话。
      赵元顷只扫了一眼便不再驻留在她身上,虽不知容貌如何,可是这身段却实在清瘦得紧,一双手保养精细,可偏偏瘦骨嶙峋不忍直视。再看看这身段,也着实瘦得过了头。
      今朝对女子的审美的确偏向纤细,可也不必如此,过犹反倒不及。
      其实,像余宁表妹这样的,就很好。李元顷看着手里的酒盏,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她。
      这么想着,他不免看向了窦离,可一转动视线,却见窦离也在看他。眼神碰撞,竟是赵元顷先移开了视线。
      他心里气闷,便说:“你父亲胆大地很,让你来献艺。孤方才听了你的琴,不错,只是不知你书读得如何。”
      “民女无才,只读过几本女则女戒。”
      赵元顷哼笑一声:“你有胆来这里,想必也不是拘泥闺阁的女子,咱们这席面上属窦大人功名最高,不如你们二人就即兴作诗一首如何,若是做的好,孤重重有赏!”
      白鹭瞥向窦离,笑意继而淡了下来,甚至有些不甚乐意。那人穿着淡色儒服,衣着没有出彩的地方,可即便如此,那绰约的身姿也依然无人可及。若说太子尊贵,那这位公子便是清贵。
      本就是奔着富贵来的,有凤肝龙肉,谁还会吃青菜豆腐。白鹭挑了挑眉,说:“小女斗胆,若小女赢了,可否向殿下讨个心愿?”
      “哦?孤能办到的,你尽管提。”
      苏遣看了一眼窦离,又看了看上首的太子,皱眉思索了几下,终是闭上了嘴。
      “多谢殿下。”白鹭高兴地拜了拜。
      起身时,她垂眸道:
      南岳千山倚,
      伏揽薄云寒。
      青女月下起
      音满东风庭。
      “好诗!”周问之拍手赞道,转眼看向白师爷,说:“不成想区区师爷之女,竟也有这般心境,妙级。”
      在坐的人,除了苏遣、太子和窦离不语之外,纷纷叫好。且不说这诗作的是不是好,毕竟能有几分才情的女子也是不多见的,比起家中唯唯诺诺偏安于后院的女子要新鲜几分。
      太子勾起嘴角笑了笑,看向窦离,说:“白姑娘已然成了,窦大人可不能落了下风。”
      “太子说笑了,吟诗作赋本就是附庸风雅之事,非要一较高下,反倒失了乐趣。”他婉拒道:“白姑娘志在必得,下官又浸淫官场多年,心境早已不复从前,权当认输可好?”
      白鹭垂眸站在一侧,听到这低沉好听的嗓音没来由地握紧了拳头,其实仔细向来,那窦离眉清目秀,俊逸无双,哪会是不入流的寒门子弟。方才她还暗自庆幸松了口气,如今却觉得自己蠢钝如猪。
      人家,连一首诗都不肯作,分明是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半点关系。
      她低着头偷偷瞥了过去,只见窦离腰间系着一块鸱吻玉佩,她曾听父亲讲过龙生九子的典故,太祖开国封赏功臣,赐了九块兽纹玉佩彰显身份,其中这块鸱吻就赐给了清河窦氏。
      窦?她一颗心怦怦直跳,难道就是那个窦家。
      仔细想想这位窦大人,可比上首的太子……
      “白姑娘?”苏遣出声提醒。
      白鹭听到有人唤她,忙回过神来,突兀地抬起头,又想起自己失态,忙告罪:“小女鲁莽,一时分了神……”
      “孤在问你,可有什么心愿,”他难得耐心:“既然窦大人都退让了,那这局就算你夺魁。”
      白鹭望向父亲,见他沉了脸,知道自己是不能违抗他的,便硬着头皮说:“小女心慕殿下已久……若是能有幸陪伴殿下左右,小女定然为殿下奉献一生。”说完她猛地闭上眼睛,拜了下去。
      管贺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子,冷笑一生,不屑一顾。他一向看不起攀龙附凤的人,这女子仗着几分才学就想一步登天,未免太天真。
      “孤身边不缺女子,”太子挑眉说:“白姑娘的好意,孤心领了。”他身边什么女子都有,贴上来的也不少,他的东宫又不是收容所,白养着这一群女子。
      周问之笑着说:“白姑娘莫要伤心,天下芳草无数,你看我们苏大人如何苏大人也是进士出身,如今身单影只,算得上良配。”
      苏遣眉头一皱,瞥向这个口无遮拦的人,眼神冰冷。
      “苏某要为发妻守孝,恐怕不宜婚娶。周大人的好意,苏某暂且谢过了。”
      白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自负美貌才情,曾名动乡里,刘氏也曾暗示过不少大户想要娶她做妇,如今却在这群贵胄中落得如此境地,此刻,她几乎羞愤欲死。
      她哪里不好了,要被这些男人踢来踢去。
      “白姑娘今日为父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窦离说道:“殿下还是赏赐为宜,也可弥补她的名声。”
      太子挑眉,却也不置可否:“那便依窦大人所言。”
      赵元顷正要下旨,忽然听见河岸边有人喧哗,大声叫着要见太子。
      齐书敏皱眉,着人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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