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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59 章 ...

  •   齐书敏转身离去时,太子便向身边的侍从投去一个眼神。那侍从是东宫卫率孙延康,赵元顷亲自提拔的心腹。
      不多时,先一步离席的齐书敏便回来了,说道:“殿下勿要忧心,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女子,仰慕太子之尊,胡言乱语几句罢了。”
      窦离蹙眉看了一眼齐书敏,却不见那东宫卫率回来,心中多了几分疑虑。待齐书敏回到坐席上,故作好奇问:“是什么样的女子,这般大胆?”
      他面色略有些不自然,摆摆手说:“一个女使罢了。”
      “哦?”窦离问道:“齐大人怎么知道她是女使,难道是自报家门了?”
      齐书敏一愣,迟疑一番,便将前几日发生在家里的命案告诉了窦离,又说:“我还未见过这般心狠手辣的女子,非说自己是金阳公主,这不胡扯么。今日不知怎么,一路跟到了这里,还想闯进来见太子。”
      窦离勾起嘴角,挑眉看向齐书敏,问:“若她真是公主,齐大人不怕秋后算账吗。”
      齐书敏喝了一盏酒,冷哼道:“下官读的是孔孟之道,学的是圣贤之礼,世道生乱,她身为公主不顾举止德行,擅闯官宅还牵连血案,国法尚且不容他,难道我还怕什么秋后算账。若她真的洗脱罪行因此而发落下官,下官也无话可说,只当以血肉之躯祭孔孟之道便是。”
      “齐大人言重了。”窦离浅笑着举盏:“大人书生气节,沐之佩服。”说完,他一饮而下。
      “下官不过是就事论事。”
      苏遣看着对面二人说话,瞥了一眼上首的东宫,似有些不好的预感。
      “来人,给白姑娘赐座。”赵元顷看着那站在庭中站了许久的鲜衣女子,让人远远安置了座椅。
      白鹭咬唇,双手隐在袖子里微微发抖,在众人的视线里坐到了末席上。那坐席几乎碰到了长厅的门槛,逼仄狭小,显然是极不受重视的地方。她有些求助地看向白师爷,却见他并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显见是不满意自己方才的表现。
      她低下头,双目起了雾气。人生第一次,她感到了门第的差距,以及自己身份的卑微。
      从前就是在刘氏跟前,她也是清高惯了的,自以为和那些官家姑娘没什么两样,甚至觉得自己隐隐在她们之上。
      酒过三巡,席面上酒菜也用的不少,眼看着子时将过。席间,太子与地方官员及随侍相谈甚欢,各自尽兴而归。
      散席时,窦离见孙延康急匆匆地走到太子身边,附耳说了什么,太子的脸色随即变了几变。
      齐书敏喝的有些多,脸颊微红。喝多了的人了,说话也不分轻重。余宁是刘氏的表侄女,也要称自己一声表姑父,那窦离是余宁的官人,说到底两人还是有些亲戚关系。
      “侄女婿,不如去我府上坐坐如何。”
      窦离见太子朝这边看过来的眼神,拱手作揖说:“今日恐怕是不成了,改日,沐之亲去拜访。”
      有侍从往这边一路小跑而来,窦离又蹙眉对他说:“表姑父该醒酒了,一会儿殿下若是问起什么,切记血案早已送往大理寺。”
      “什么?”齐书敏听得一头雾水,还未明白过来,就有侍从来传话,说太子召见。
      窦离不再多说什么,便自行离去。
      明书跟在后面,看着那带着几分醉意的淮安县令踉跄而去,好奇地问:“金阳公主向来睚眦必报,如今她与太子相聚,只恐将来……对齐家不利。”
      他却蹙眉说:“她金阳公主收拾一个县令几时要这么费劲,余宁说过那日击杀的暗卫有四十多人,我猜想她身边定是可用的暗卫太少,才不得不藏在齐府。这乱世里,流寇多恨官府,冲击官宅的也不少,即便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也不至于连个借口都找不到。”
      “那……大人的意思是……”
      金阳公主赵如玉和太子赵元顷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也比其他皇子皇女更亲厚些。冯昭仪得宠时,两个孩子深受皇恩,是众多兄弟姐妹中最得意的。可如今,这对兄妹的感情是否还如当初这般牢固,却是值得推敲了。
      他转头说:“派去盯着齐府的探子可有奏报?”
      明书点头,说:“果然如大人所料,查到不少东西。这金阳公主可真是够胆大的,若是放在其他皇亲贵胄身上,恐怕死一百次都不够。”
      窦离不屑一笑,说到底大家都是棋子,只是赵如玉这颗棋子,背后拿捏她的是天底下最心硬冷血的人。
      “继续盯着她,如有异动,及时呈上来。”
      明书应下了。
      绕出正门步行一阵,便到了岸边的官道上。
      散席后,宾客多有酒醉,家下人多是早早备下了车马。明书将窦离扶上马车,自己一跃跨上一匹红鬃马,缓缓跟着车架而行。
      有人安然离去,有人则是彻夜未归。
      因天色太晚,刘氏便带着齐含先归家去了,心想着齐书敏身边也有人跟着,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左等右等,直待天色大亮也不见她家官人回来。夜深人静,最容易胡思乱想。周氏越想越惊恐,偏偏嫡长子早早进京赶考去了,次子又远在红叶书院,几个庶子又太小不顶用,如今几个儿女里能商量得到的只剩下齐含了。
      “什么?”齐含一大早被拉来正房,还有些睡意惺忪,忽而听到刘氏的话,登时就清醒了。
      此时,她一颗心也悬了起来,慌忙握着刘氏的手:“太子为何要扣下父亲呐,母亲使人去找了吗?”
      “我派人去你父亲的衙门里找了,只有白师爷回去了。嬷嬷也四处打听了,却听跟着的护卫说,你父亲出了正门,就被太子身边的卫率给带走了。”
      齐含慌了心神,联想起今日宴席上突兀的白鹭,不免往坏处去想了:“太子莫不是以为父亲纵容声乐,不合时宜,要发落父亲吧。再者,若真是乐伎倒也无妨,可偏偏那是白鹭……”
      “母亲,白鹭不会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吧,”齐含喃喃自语:“不,应该不会,我们以前也没有哪里对不起她,即便她被太子看中了,也不该寻父亲的是非。”
      “这倒不会,白鹭虽然心高气傲,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说世道艰险人心叵测,但如今她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母亲!”齐怀安忽得推门而入,传出好大声响,将里面正商议的母女两人吓了一跳。
      刘氏看见次子回来了,再也忍不住,只用绢帕捂着嘴落下泪来,好一会儿才止住哭泣。
      齐怀安先听齐含说了大概,又细问了几句,不由思索起来。
      “母亲先别急,儿会想法子去找父亲,”齐怀远扶着她坐下,看着齐含问:“当日去的还有谁,你可有记得什么人。”
      “我能认得谁,都是些说不上话的官眷……”
      “那还有没有咱们认识的人,比如白师爷之类的人……”
      齐含忽而想起了什么,忙说:“余宁表姐没来,但是表姐夫来了,对,可以托表姐去问问窦姐夫。”
      齐怀安眉头一蹙,也是个法子,只是余宁是女眷,女眷向来不沾官场大小事,未免有些为难人。于是,他想了想,便说:“若是女眷琐事,劳烦余家表妹倒也寻常,可如今事关衙门,倒也不好去问她了。不如还是我出面,先去找一下窦大人,若是没能见到他,你们再去找余表妹可好?”
      母女二人商量了一番,觉得方才的确关心则乱,若真去找了余宁,倒显得他们糊涂了。
      “怀安说的是,就这么办吧。”刘氏擦了擦眼泪,总算找回一丝理智。
      齐怀安便说:“那孩儿即刻就去准备,五妹也警醒些,一家子大小都看着!”
      “我知道了……”齐含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正值清晨,营帐外不远处走来一个书生。
      管贺窦离正在营帐中商议布防,忽听得外面的讯卫忽而进来通禀,说是有一位齐家小少爷,要见窦离。
      他抬头,只迟疑了一会儿,说:“知道了,下去吧。”
      讯卫一愣,偷偷看了一眼窦离,小心翼翼地问:“那……大人可要见他。”
      窦离正提笔写着什么,听到卫兵的询问,顿了一下。他身边用惯了明书和成山,可是这两人今早就被他派了差事出去了,身边大小事换了人,故而这个卫兵也不知道他的习惯。
      他搁下笔,说得详细了些:“见,请他去外营房的茶厅稍等片刻。”
      “是,”讯卫得了准话,立刻出去安排了。
      齐怀安坐在茶厅里,听着外面战鼓时而升起,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换了两盏茶,忽然听见有人掀开了布帘,他急忙起身,上前作揖:“学生齐怀安,见过窦大人。”
      “齐少爷找窦某,可有什么要紧事……”他看着他的神色,微微提了提袍子,在茶厅主位上坐下:“勿要多礼,坐下说。”
      “学生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想要向窦大人讨教。还望,大人看在父亲多年来恪尽职守的份上,能出手相助。”
      很好,没有提余宁。
      窦离看着这个齐家不知行几的儿子,透露出几分赞许。齐书敏迂腐,这位齐少爷兵行险着,却也有文人风骨,比起那些在朝堂靠着姻亲谋出路的读书人,要好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齐怀安忽而想起自己还没自报家门,一时尴尬,便说:“学生姓齐怀安。”
      “怀安?”淮安?
      窦离微微一笑,看来这位齐大人对淮安府的感情可是很深,他接过女使递过来的茶,说:“若是问你父亲的事情,如今他大约正在归家的路上,齐小少爷现家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大人,容学生多嘴问一句,”齐怀安探寻道:“不知家父做错了什么,徒惹了朝廷不喜。”
      “怀安,”窦离看着他,温和地说:“这几日先别回书院念书了,陪着你母亲和妹妹们,齐家过了这一关,自会有你们的机遇。”
      齐怀安看着窦离沉静的眼神,本想在多问几句心里有个数,却生生地咽了回去。内心挣扎了一番,他选择相信眼前这个人,于是起身告辞。
      家中除了他,几乎没有成年男子了。
      窦离这般提醒,恐怕家中要面临一场变数。他们齐家一直不显,书读得也不尽人意,唯有刚正不阿一直代代传承,这份家训百年前曾为家族带来荣耀,时至今日却束缚住了后人的言行。
      “也不知,是福是祸……”年轻的书生回头看了一眼校场中的滚滚烟尘,军号声中牵着马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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