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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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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城门大开,楚州各地皆按储君品级接待,淮安也不曾例外。
余宁一大早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车马隆隆,敲锣打鼓好似过节般热闹。
淮安离汴京隔了千山万水,一辈子没见过天家阵仗的淮安百姓纷纷出门相迎。围观的人群挤在狭窄的屋檐底下,隔着一人多高的明黄帷帐,只能看到轿撵的一角,饶是如此,想要一睹天家风采的人依旧趋之若鹜。
林飞燕饶有兴味的躺在屋顶上看热闹,看这浩大的阵仗,还以为是天子驾临。
“林姑娘,快下来吧。”小素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看着屋顶上那一袭格外惹眼的红衣,笑着规劝说:“日头这么大,不怕晒伤了脸么。”
林飞燕低头看去,只见小素捧着木盆正要进屋,笑着说:“不着急,眼下还算凉爽,我一会儿就下去。”
小素叹了口气,她也是好心劝一句,毕竟林飞燕也不是她的正经主子,听或不听对她来说也不要紧的。
眼看着太子车架接近了,四处还有观望的御林军,她便不打算给自己找麻烦,起身颠了一下脚尖,旋即落下。
余宁正在屋子里写信,抬头见林飞燕掀了珠帘走进来,笑着说:“我正在写信,你先坐一会儿。”转头,她又吩咐小素去取茶水点心来。
自打余宁搬来保和堂,林飞燕得闲就爱往余宁的屋子里钻。不过三两天,早已和底下那些女使们混了脸熟,自然惜儿和小素是更加见怪不怪了。
想来是余宁的屋子清净整洁又不失灵动的缘故,她如是想着。她虽无拘无束野惯了,但也不妨碍喜欢这般纤尘不染的气氛,尤其屋子里点着的薄荷熏香,便是闻上一闻还能让人神清气爽,如何叫人不爱。
林飞燕听说是写信,便几步凑上前去伏在一侧书案上,看着她端坐写字。只见书案上铺着文房四宝,此时余宁纤手握着笔,行云流水间,一个个娟秀的字落在了宣纸上。
末了,余宁捧起信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小心翼翼地用笔山压住。
“真是一笔好字,我可写不出这般娟秀的小字来。”林飞燕艳羡,捻起一块酥饼塞进嘴巴离。
“你在外面瞧见什么好看的事情了,在我的屋顶上坐了半个时辰这么久?”她转头看着林飞燕拿着一盏茶往下灌,微笑问道。
“大清早的就听见外面不清净了,”林飞燕颇为嫌弃地回忆着:“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扰人清梦,谁知说是太子仪仗入城了。想着本女侠闯荡江湖也算是千帆阅尽,就是没见过天家的人,这不趁着清晨凉爽,想去看两眼。可等了半天就只见到了一辆辆车架,好没意思。”
余宁脑海里也没有赵元顷的清晰轮廓,依稀记得他常因出身而自卑,向皇后请安也是来去匆匆。
两人也没有什么交集。
“那便不看吧,都是一个鼻子两个耳朵,多看一眼也长不出三头六臂来。”
林飞燕噗嗤一笑,说:“嫂嫂在宫里住过许久,见过太子真容吗?”
余宁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坚定地摇摇头。
“宫里规矩多,太子也只能安分住在东宫。再说永巷后宫都是妃嫔,他轻易不能来的,哪是想见就能见的。”
林飞燕恍然大悟,颇有些同情这位储君的日子。
不过,她也是随口这么一提,顶多好奇一下,就不再多问了。
她爱往余宁屋子钻,另有一个重要的缘由,实则余宁屋子里的茶实在好喝。
常言道一杯为品,二杯则是解渴的蠢物。从前她从付随云那边搜刮来的好茶对她来说都是解渴的蠢物。再好的茶落到她手里,无非就是一阵猛灌,先解了渴再说。
便是路边的小孩看见她这般喝茶,也要笑话她喝茶如牛饮,不像个姑娘家。
林飞燕心大,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可近来她才发现,原来喝茶也是十分美妙的事情,饶是她这般不懂行的人,也愿意静下心来细细品尝。
“真香,”林飞燕小心翼翼的端起茶盏,说:“若是嫂嫂肯给我茶喝,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
一席话,倒惹出一屋子的笑意来。
“只怕就是夫人愿意,付大夫也是万万不肯的。”惜儿打趣说:“从前以茶代酒,如今以茶会友,可算得一段佳话。”
“你定然是多虑了,二师兄行走江湖游历四海,可没有闲情逸致来管教我。从前他还怂恿我出门见世面呢,害我被师傅罚了很多次。”她笑着说:“我离开师门去过的地方还太少,还没见过汴京的繁华景象,嫂嫂若是愿意带着我,我便是死缠烂打也要跟去的。”
余宁和惜儿相视一笑,心中竟有些同情起付随云来。
“自然是好,你你若是愿意,日后便随我住在汴京也无妨的。”
几人正说笑着,小素掀了珠帘匆匆赶来,脸上还有几分欣喜。
“夫人,曹都尉醒了。”
余宁忙站了起来,脸上难掩喜色,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方才,眼下付大夫已经先行过去了。”
“好!”余宁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什么,将压在碧山下的书信折好塞进信封里,对小素说:“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把信件送去许贵妃娘娘那儿,把我的玉牌带上,内庭侍卫看到信物不会拦着送信的人。”
小素点了点头,带着信出门了。
一行人匆匆赶到曹允休养的屋子,只见曹允白色白的吓人,此时正靠在床榻上喝药。一旁的桌案上,付随云正提笔写着药房,时不时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允哥哥觉得如何?”余宁皱眉看着他的神态,眉头紧蹙。
曹允昏睡了两天,一时觉得天旋地转,喉咙里也十分干涩,一出口声音沙哑:“不碍事。”
付随云脸色更难看了,冷笑说:“当然没事,经脉断了七七八八,也就是大半月不能下床罢了。不过,曹都尉身强体壮,说不定现在就能下床舞枪弄棒了。”
林飞燕脸色一抽,付随云虽然闲云野鹤脾气随和,但涉及病理,他就能变身成一个冷面罗刹,大师兄若是铁面阎王,这付随云就是个嗜血罗刹,笑着就能把人大卸八块。
她不由浑身一抖,暗中替这个病床上的伤员捏了一把汗。
“允哥哥大伤元气,还是听付大夫的话休养一阵吧。”余宁看着两人之间降到冰点的气氛,缓缓劝解:“付大夫有惊世医术,若不是付大夫那日鼎力相助,如今我们恐怕也身首异处了。”
曹允本想说什么,忽而一阵晕眩差点跌下床。
付随云挑眉看了他一眼,好似漠不关心,眼不见为净似的,说:“嫂嫂再劝他也无用,他自己要找死,随云爱莫能助,告辞!”
余宁连忙上前几步,拦住他说:“家兄无状,也是被嫂嫂连累的,还望付师弟看在你师兄的面上,大人大量,莫要与一个伤兵计较。”
“师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林飞燕顺势帮腔,撅着红唇似有不满:“人家曹都尉九死一生,你是想再把他气死不成。”
付随云瞪了林飞燕一眼,冷哼一声:“谁叫他气我的,才刚醒就说要回边关,这不是痴人说梦,我敢说他今天都走不出这个屋子。好话都说尽了,他自己要找死,我能如何!”
余宁垂眸望去,叹了口气,边关到淮安本就路途遥远,将军只给他一个月的假期,若是没出变故,如今曹允该在回去的路上了。
“允哥哥莫要担心,边关守军那儿,我自有办法。”余宁说:“先养好身子,才能报效家国。”
曹允的手握着床单,手背上浮起几道青筋,似有不甘。
“都尉大人,”惜儿上前将他扶好,宽慰道:“窦大人如今也到了淮安,你且安心养病就是,这一处有虎贲营将士们守着,没人敢来送死。”
“窦离来淮安了?”他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眼余宁。
余宁点头道:“管将军一行,也是今日抵达。”
他忽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如此,甚好。”
“所以我说,曹都尉你就好好养病吧,”林飞燕眼中回想起他血迹斑斑的模样,不由生起钦佩之意,说:“都尉以一敌百,实在令人敬佩,改日定要和都尉好好切磋切磋。”
“你一个姑娘家,切磋什么。”付随云瞥了一眼林飞燕,见她眼中炯炯有神,有些鄙夷:“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抓抓小毛贼,哪一次不是我给你善后的。”
林飞燕成功把视线转移到了付随云身上,毫不退让地说:“手下败将,你也好意思说我。”
“呵,若不是你使诈,当初锦绣峰论剑时,那轮得到你坐天下第一的位置。”付随云挑眉一笑,似有不屑。
曹允扶了扶额头,被这两人吵得头晕。
“师傅。”一个带着面罩的小童子踏进屋子,手还端着一碗散发着诡异刺鼻气味的黑色药汁,说:“按师傅的吩咐,煎好了。”
余宁和林飞燕看了一眼不由安静了下来。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付随云从药匣子离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不少黄色粉末。
“这是什么呀,”林飞燕不解地问,内心惶惶然。
付随云扯了扯嘴角,笑着说:“放心,不是毒药,不过是黄连罢了,方才药方里忘了写了。”
曹允脸上抽了抽了,瞪着那气味独特的药碗,没有伸手接过来。
“怎么,要我喂你?”付随云挑眉笑着说。
他白了一眼那张欠揍的脸,伸出手一饮而尽。
“哦对了,半个时辰内不许沾水和吃的,”付随云懒洋洋地说:“否则药效会减半,好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余宁和林飞燕心中浮起一丝疑虑,这付大夫,不会是故意折磨曹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