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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8 章 ...

  •   余宁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是暮色西沉,残阳只余留一丝昏黄,罩着她单薄的身影。
      四处护卫屏退,主仆三人一进门,就见二门上的婆子跟了上来传话。
      “将军请姑娘去正院说话。”
      “嗯,”余宁点头应下了,往父亲母亲的院落而去。
      华灯初上,府内沿路都挂着将军府的方灯,余宁一路暗想,许是今日回来迟了,叫父亲着急了吧。
      一踏进庭院,余宁就见父亲坐在外堂的椅子里,手上捏着一封书信,正蹙眉阅读。他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回来了?”
      余宁方才没仔细看,原来茶几上还放着一只檀香木盒子,一时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说:“嗯,今日广陆寺人多,我耽搁了一会儿。”
      她迟疑着要不要将窦离来看自己的事情告诉父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对她的管教一向严苛,可不愿意她接触外男。
      “是允哥哥来信了么?”余宁走上前,若无其事地问。
      对于这个义子,余盛还是颇有些自豪的,嘴角边浮起一丝宽慰的笑意,说:“嗯,他才去军营一年,就立了功,如今已身居从七品武翊校尉,能领一火兵力。”
      曹允争气,余盛也会跟着长脸,余宁自然也为他高兴,她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余盛,笑着说:“允哥哥自幼得父亲悉心教导,想来也不会差,正所谓十年磨一剑,允哥哥将来必定能秉承父亲的志向,做一个对江山社稷有用的中郎将。”
      余盛心里女儿一向贴心,懂事明理,一席话自然说到他的心坎里,如今朝廷重文轻武,若不能自己争气,也只能被埋没在浩浩武夫之流。义子能受上将重视是好的开始,眼下就要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了。
      “来,陪爹爹说会儿话。”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檀香木盒子,伸手推到余宁跟前:“窦世子来楚州了,你可知道?”
      余宁一怔,有些怪异地看着父亲,他并不记得余家和窦家有过来往,便说:“窦世子,是指窦离么?”
      余盛看了看女儿的神情,忽而露出仁和的笑:“普天之下,还有哪户窦姓人家有世族恩荫之荣的,你莫要装傻。”
      余宁小脸一红,难得露出一丝娇俏来,撅着嘴巴像个撒娇的孩子:“他来不来,我哪里能晓得。”第一次对着父亲说谎,她的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实则今日,她早就见过了。
      “嗯,那你今日为何晚归了,”余盛一脸了然地问她:“你们自幼相识,窦世子也说这些年你在皇后身边尽心侍奉,两人也常有谈天说地的时候,可见皇后殿下在世时也对你们颇有些心思的。”
      余宁一愣,没想到父亲会提起这件事,她嗖一下站起来,嘴唇有些发抖,她可从来没销想过窦离,可如今这么一提,她反倒不自在了。今日那古树下的少年,原本在她心里只是超脱出尘世族子弟,并不比义兄更亲厚;此刻不知为何,竟觉得生出几分旖旎风光来。薄唇亲启,眉眼生辉,想起来怎会叫人红了脸。
      这……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如小鹿般有些横冲直撞。
      “我,我,父亲,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余宁有些结巴,又说:“皇后殿下只是觉得我年纪小,不用避讳那么多罢了。”
      “可是,如今你也不小了,”余盛拉着她坐下,心想的确不该当着儿女的面谈论婚事,便说:“不必这般急切解释,为父能不知道你的性子么。这是窦世子专程派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及笄贺礼。”
      余宁拧着眉头,有些为难,她偷偷看了一眼余盛,见他自顾喝茶,不由细看了那盒子。她心里也着实纠结的很,一则她很想知道窦离送了她什么礼物,二则她也好奇,父亲一向对她管教甚严,哪怕是义兄也从未私相授受过,这样一个重视礼教的儒将,偏偏对窦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不是父亲真打算和窦家结亲?
      若果真如此,窦家……人丁凋零,里外没有那许多家事,门第还比她家高一层。
      不过她有出身宗室的母亲,所谓门第其实也没那么要紧。再者说,窦离本人也是世家大族之中数一数二的俊逸公子,又生的肤白俊美……
      从前她还在汴京时就已听到不少闺阁贵女对他倾心了,只不过许多人忌讳金阳公主,所以大多还是观望着。
      金阳公主啊……余宁对这位公主没有什么好印象,从前再皇宫里,她和月瑶遇到她也是绕着走。但凡窦离进宫,她总借机来中宫请安,殊不知平日里,她是半步都不会踏进紫宸殿的。
      想到这一层,余宁无端生出些许淡漠,方才那一颗跳跃的心也安静了下来。谁也惹不起公主啊,她无奈一笑,说:“他比阿宁长了好几岁,父亲不怕他欺负我么。”
      余盛听她这般说,先是一愣,随即也陷入了思忖,无疑是听懂了余宁的弦外之音。窦离已是弱冠之年,世族公子如他这般年纪都已娶妻生子,不该拖到现在的。他叹了一口气,其实对这位窦世子,至少是他所见到的少年郎中相当中意的那个。
      “那你想好了?”余盛觉得有些可惜,抬头问她。
      动了春心,一时要拒绝总会犹豫再三,余宁挣扎间,还是捧起了檀香木盒子,说:“先看看吧。”
      她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串金星小叶紫檀手串,相连处挂着一颗菩提子,没想到窦离送来的竟会是佛珠。
      赠人佛珠,意欲与人结缘。男未婚,女未嫁,结的什么缘,那便是一目了然了。
      “我听说,明年开春,他就要准备科举了,看样子将来是要入仕,父亲觉得他是值得托付之人。”余盛又说:“再者说,他既然有抱负,定不会去做官家的女婿,若是成了驸马,落个外戚的名分,往后仕途也是要断送的。”
      余宁垂眸,只好奇说:“父亲何时见过他的?”
      “昨日清晨,他途径楚州,来拜会过我,说会在淮安逗留几日。”余盛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位公子的来意并未隐藏,坦言心向明月,想问明月是否会意。他本可以搬出先皇后遗诏,但并没有这么做。言外之意,若是余宁不愿意,这段姻缘就此作罢。
      “嗯,”她笑笑:“那我回木兰院去了。”
      “阿宁,”余盛看着女儿明媚动人的容貌,和蔼道:“好好想想,父亲觉得他与你,可勘良配。”
      余宁神色微敛,握紧了那串佛珠,笑着说:“好。”
      夜色漫漫,余宁坐在廊下,手里捏着佛珠心中若有所思。
      今日的月亮格外明亮,余宁看着月色,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和那个人有关的回忆。
      年少时,她和月瑶最合得来,所以月瑶有事没事总往紫宸殿跑。一来二去,皇后殿下也注意起月瑶来,但凡司农院送来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月瑶准备一份。
      月瑶公主性子单纯,活泼开朗,这般心无城府的女孩对窦离却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但凡见面能避则避。因她小时候顽劣,曾被窦离瞪过一回,只一个眼神,月瑶从此就如老鼠见了猫,再也不敢惹这尊恶刹。
      余宁很不解,她觉得窦离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和善吧,并没有月瑶说得这般吓人。或许,是因为她是皇后殿下身边的人吧,两人讨论了许久,终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现在想来,恐怕不只是因为皇后殿下。
      余宁拍了拍自己的微烫的脸颊,将手串套在右手腕上,自此,可千万要好好珍惜了。怪道皇后殿下常常说她聪慧是聪慧,迟钝时却也是一瓢敲不醒的傻子。
      惜儿看余宁独自坐在椅子里傻笑,问她:“姑娘想什么呢,这样高兴。”
      “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余宁看着皎皎月色,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畏惧退缩,可不像余将军的女儿。
      三日后,余宁借口去寺庙还愿,坐着马车往广陆寺而去。她摸了摸手上的佛珠,一颗心砰砰直跳,她不好去打听窦离的行踪,只想去试试所谓的缘分。不知道,他如今还在不在楚州……
      余宁一踏进厢房庭院附近,就听到舞刀的动静。
      她迟疑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往里面走,若不是他就说走错了便是。她扶了扶帷帽,下了好大的决心,抬起头隔着纱帷看去,有些意外,竟真是他。
      他的刀法气势如虹,动作干净利落。少年手持一柄细长的唐刀,下盘稳健,刀气凌厉,眼神坚定,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单薄少年舞出来刀法。
      余宁看得出神,一时未察觉清风已将她的纱帷吹起,略有些凌乱地搭在了帽檐上,露出帷帽下一张尚脱稚气的动人脸颊。她好似有些痴意,待见到窦离看向她时不自觉的低下头,手忙脚乱的把帷帘放下来。
      窦离失笑,忍俊不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忽而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薄汗,说:“你且坐一坐,我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来见你。”
      他一向观察细微,自然没有错过那女孩手腕的佛珠。
      与卿结缘,缘定三生,他知道,这番姻缘她是允下了。一向寂寞如雪的心,似是化作的春水,暖意划过心头,好似获得了整个明媚的春光,焐热了寒冬里的冰棱。
      再次相见,余宁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我让明书找人去外面守着了,这里没有旁人,把帷帽摘下来把。”他梳洗之后身上散发着一股皂角的清香,余宁心漏跳了一下,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我今日是来还愿的,”她特意说道,所以不是来见你的。她一双眼睛湿润润的,不习惯扯谎的人,无论如何遮掩都会露出破绽。
      “走吧,进堂屋说话。”窦离并不揭穿她,只温和地说。
      上一次来还只是在院子里叙话,今日却要登堂入室了。余宁摘下帷帽的手一顿,侧着脸说:“窦哥哥,男女授受不亲。”
      他浅笑:“又没有旁的人,若是真的在意男女授受不亲一事,你今日如何回来寻我呢,阿宁不是已经表明心意了吗。”
      “窦哥哥,”她的脸颊上布上可疑的粉红,如今横眉竖眼的反倒显得娇嗔:“我回去了!”
      他一个健步拉住她的手臂,只听见帷帽应声落地,少女的馨香盈入口鼻:“我今日酉时就要离开淮安,回清河准备科举了,既然来了陪我说说话吧。何况,你当真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余宁愣愣回过身来,这样显得亲昵的近距离对话,还真是第一次:“没,没什么……我只是想着,今日会不会再遇上你一回。”
      “你不知道我住在广陆寺的厢房里吗,”所以,他一直在等她来,窦离垂眸低笑,心中喜悦:“就一年,待我中了科举,回来娶你过门。”
      “那你若是……”若是没中,是不是就不打算成婚了,她很想问这句话。不过呸呸呸,余宁忙闭上嘴,这话可不吉利……
      “若是没中,我也回来娶你,只是会觉得委屈你一些。不过,”他颇有自信地说:“我既然准备科举了,自然是冲着进士及第去的,一定能中。”
      余宁眼神中忽而亮了起来,她其实没想过未来的官人是多么位极人臣,多么权势滔天,只要两人举案齐眉,恩爱相守就好。不过,这既然是他的志向,自然她也会全力支持。况且,她还小呢,本朝贵族门阀的子孙虽说婚事办得早,但是选择科举出仕的子弟,二十多岁成婚的也不胜枚举。
      “嗯,”余宁低头,嘴角浮起笑意:“那……我便等着你金榜题名了。”
      他伸手拘起女孩的一缕长发,如今既然有了答允,他便生出一些亲昵来,手上也有些不那么注意分寸了,说:“可惜走得急,赶不上你的及笄之礼了。”
      余宁从他手里夺回长发,有些不满他的动作,嗔道:“及笄之礼你来做什么,我还没定给你呢。”
      窦离着急地揽过她,盯着她的一双眼睛,颇有些凌厉热切:“你都收下我的贺礼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反悔的。即便你反悔……”
      余宁一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即便你反悔,我也绝不轻易放手,人陪着我就好。”
      她心里有些惊讶窦离对她的执着,毕竟从前她从未仔细注意过窦离的举止。唯一让她心存疑惑地是是她十四岁生辰,因皇后病重,那个生辰没有好好过。
      她侍疾日夜守在皇后病榻旁,只记得有一次她睡得沉了,醒来时发现睡在耳房中,她揉了揉眼睛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他终于还是从清河赶来了,只是脸色很差,看向她时面色稍缓,眼中闪烁过一丝耐人寻味的专注。
      “那心就不要紧了么?”余宁问他。
      他心中生出一些不安来,一想着一年都见不到她,难免有些孤寂,今日就放纵一回吧,他低下头终究是不敢太吓到她,只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喃喃说道:“心不是早就给我了吗。阿宁,等过六礼的时候,我给你带一支金簪来吧,听说男女相亲若是满意,郎君就会给姑娘簪一支金簪。”
      “嗯。”余宁着实被他吓得不轻,一颗心跳的厉害,说话也难思虑再三,几乎是脱口而出。
      少年郎拥着他的心上人,忽而觉得今年的风光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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