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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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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不太平,流寇趁着水灾四处作乱,那等亡命之徒从不惜命,官府剿灭了一批又一批。
齐老爷还以为外面有厢军驻守,家里能太平,没想到后院来了不速之客,还在她女儿的屋子里。
敏儿挣脱了婆子的束缚,怒道:“公主在此,还不见礼!”
“既是公主,为何擅闯官宅。”先不说齐老爷信不信,便真的是公主,这般偷偷藏在别人家中,对自己的名声也是极为不利的,放着京中的荣华富贵不享,跑到这江南一隅,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再说,这印鉴虽然少见,要伪造也不难。
官家也亲口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公主,这一条罪名是跑不了的。
“啊啊啊啊啊!老爷,这,这……”那搜院的婆子有的是力气,可也被眼前血腥的场景惊到了,怪到她闻到院子里有一股恶臭,竟然在附近的林子里发现被丢弃的木盒,里面装着五个人头。
婆子一时没忍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一时秽物满地。
齐老爷一惊,竟然还出了人命。他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转头瞪着赵如玉,方才还有的一丝疑虑此时荡然无存,他眼神忽得阴鹜了,冷然道:“你说你是公主,这是何意?”
“不过死了几个奴才,有什么大惊小怪。”敏儿见他们不怕,淡淡地说。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齐老爷活了大半辈子也算开眼了,占着他家的院子不说,还在他家里杀人,欺人太甚!
他怒极反笑,嘲讽道:“公主是把我这齐府,当菜市场了吧,杀人也不挑地方。”
“齐大人,你可别信口雌黄,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是我们公主做的,公主驾临你们齐家,是你们齐家的福分,莫要不识好歹。”
齐老爷冷眼看着那对主仆,那些被按在地上的侍女也挣扎的,并不服气,他怒道:“来人,报官,死了五个来历不明的人该是大案了吧,明早修书大理寺。”
“你敢!赵如玉再也憋不住了,对着空气说:“拿下。”
忽有五人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刀,向齐老爷冲过来。文臣哪里是暗卫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跪在地上。
齐老爷的发髻微乱,脸上也挂上了伤痕,一双眼睛却是宁死不屈的:“这便是官家最宠爱的公主?如此品性,可勘为天下淑女表率?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齐大人,”赵如玉嘴角勾起一丝狠厉的笑:“见好就收不好么,非要这样迂腐,须知这天下舆论可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左右的。”
家仆们看着当家主子被人挟持,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今日的事情敢透出去,那边就是你们的下场。”敏儿瞪了一眼围上来的仆从,指了指散落在旁的头颅,又忙去给其他女使松绑。
赵如玉看是镇住了这些人,对暗卫说:“松开吧,让齐大人好生想想。”
命悬一线,齐老爷还是惧怕甚于迂腐的,那明晃晃的刀子锋利无比,红霞之下,显露出些许血色,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味。
齐老爷冷哼了一声,带着家下人退了出去。
“岂有此理!”刘氏拍案而起,他们齐家虽然不济,毕竟也是朝廷命官,容得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挟持,公主不公主的,私闯官眷宅邸,还闹出了人命,败坏未出阁女子的名声,实在可恶:“官人可有什么主意,依妾身的意思,还是早早报官未上。”
齐老爷此时却冷静了下来,因说:“暂且留着她几日,这不东宫太子就要到了,到时候请东宫做个参详,自然真相大白。”
刘氏听着觉得有理,可不免又担心:“万一她是真的公主怎么办。”
“若真是公主,倒霉的也是她自己,”齐老爷又说:“不请自来,可不是皇家公主的典范,便是闹上汴京,咱们也不理亏,况且,这里头又牵扯了人命官司。”
刘氏十分心焦地叹了口气,难掩愤恨:“怎么招来这么一个瘟神!”
“对了,三姑娘那边怎么说?”她忽然想起来,人是从三姑娘院子里找出来的,便问:“老爷可有问她。”
提到齐欢,齐老爷就把茶盏重重地砸在茶几上,咬牙切齿:“本想她是庶出我对她好一些,可今日才发现,这就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去了汴京一点长进也没有,成日里还想着攀龙附凤。逼问几句,便什么都招了。”
刘氏一下心提到嗓子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怎么这么倒霉,年纪一大把还遇到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看来那公主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齐家这次真是如临大敌了。
“夫人,夏姨娘还在院子里跪着,说要替女儿受罚。”一个女使垂眸脸目,上来禀告。
“她今日倒是不装疯卖傻了,”刘氏不屑,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想来是同谋早就知道的,知情不告,也难逃其咎。她爱跪就跪着,以为掉几滴眼泪这事就算过了,今儿非要杀鸡儆猴,看看以后谁还敢在这院子里生事!”
齐老爷本想阻止,本也是心中顾惜的女子,可一想到方才和他说的话,一时幡然醒悟,便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年他对夏氏母女照顾良多,到如今却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重来一回,当初就不该救这个女人。
“府里的事情你做主,我先去书房了。”
刘氏点头应下,也转身回自己的卧房中去,临走前嘱咐嬷嬷好生盯着夏氏。
第二日清晨,刘氏收拾了一番,往郡王府去。
二门上的女使来递信时,余宁刚起。她有些诧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几时了?”
“辰时初刻了。”惜儿扶着她起身,说道:“看来齐夫人过来的有些急切。”
余宁尚且坐在榆木拔布床中并未下榻,如墨长发披在白色的中衣后,一丝不苟,如同月中仙子一般寂静出尘。
“比我想的还早了一日,”她喃喃着,忽而掀开布毯,因说:“请她略坐坐,我梳洗完就去见她。”
惜儿应下,便往前厅去了。
女使们开始忙碌起来,端来了铜盆汗巾,刷牙子银膏等洗漱用具。
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小素让人摆了些许米粥和炊饼,说:“吃些粥饼点点肚子吧,这一大早的,万一齐夫人留得久,岂不是饿坏了身子。”
余宁梳洗完毕,穿了一身轻便的襦裙,笑着说:“只是一顿不妨事的,不过还是吃一些的好,万一肚子叫出声,难免尴尬。”
早膳吃的匆忙,余宁拿着绢扇往正厅走去。
那齐夫人早就等地心急,见她出来,不由两眼放出光来。
余宁竟有些意外,齐夫人向来不会这么事态的,她不动声色让她地坐下,笑着说:“表姑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跑这一趟。”
刘氏理了理思绪,一件一件说,“前儿我不是跟你说四丫头的婚事,一个姓沈的贡生。”
余宁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有这回事,那位沈贡生如何了?”
“实话跟你说吧,我家官人不想和这位沈贡生结亲,已推拒说一回。”刘氏继续说道:“实则这件事本与你不相干,可你也知道,你表姑父芝麻绿豆大的官衔,得罪不起汴京的权贵,所以想查一查这位沈贡生在京中有什么势力,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有个准备。”
“表姑可查到了什么,若是不嫌弃,说给阿宁听听。”
“我们只知道这位沈贡生有个妹妹,小他两岁,早年家贫养不起他,便送去了内庭,所以想托你查一查这宫女如今是在哪位贵人底下当差。”
余宁不由尴尬一笑,“表姑这不是为难我么,内庭中姓沈的宫人不说一百也有好几十,年岁相仿的也不少,有些得了主子青睐的甚至赐了名儿的也不在少数,如今只说是姓沈,便是我托人去办也是大海捞针一般,表姑,可有其他特征,比如年庚之类的。”
“哦哦,有的,”刘氏忙说:“她是康业二十四年进的宫,听说生日在腊月,进宫时大概十四岁,如今算来,有十六岁大了。”
余宁垂眸思索了一番,便说:“这事我放在心上,不过要查一个宫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如今贵妃娘娘掌管后宫,要翻阅旧年的登记薄找人,还是要费点时日,若是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哎哎,”刘氏忙感激地点点头,“如今真是没了法子,这才来求你的门路,倒是我们不懂事了。”
“表姑客气了,”余宁笑着说:“不必如此,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刘氏感动,提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近来实在是风云莫测,本以为咱们齐家已经算是明哲保身了,却还是遇到这些糟心事。”
“表姑你今日怎么了,这般憔悴。”
刘氏迟疑了一下,心道,若是说了会不会让侄女笑话,可是不说,她这一腔怨念无处可发泄,便说:“昨儿出了件怪事,三丫头的院子竟然来了一位女子,还自称是公主。”
她冷笑道:“可真是乱世当道了,竟然什么人也敢冒充公主。带着面纱,一双腿也不中用了,非要在府里作威作福。这三丫头究竟是在汴京交际了些什么人,这般没有轻重,随意往府里带人。”
“双腿有疾还带面纱?”余宁思索了一下,好似心里的猜想得到了口实:“把表姑父给急坏了吧。”
“呵,你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惊心,寻常女子身边那会有贴身侍卫,这都是要避嫌的,可这位女子了不得,一下冲出来五个侍卫,眼看就要杀了你表姑父。”
余宁心下一惊,这倒是像她的做派,因问:“表姑父没事吧,后面怎么打算。”
刘氏只摆摆手,喝了口茶说:“定是那贼寇假冒的,官人的意思等东宫太子来了,再做辨认,到时候是好是歹我们也认了,许是咱们齐家命里注定有这一劫。”
余宁却只拍拍她的手,说:“没事的,表姑好生回去,出不了事。”
赵如玉私自出宫,还偷藏在官邸,说出去,官家也不会维护她。齐老爷那般倔强,她没有痛下杀手便是她有所顾虑,自然,也不肯把事情闹大。
不过,等太子来了,闹不闹大就另说了。
余宁喝了口茶,若有所思。